落悬山今年格外热闹。
许是宗门大比在即,众人都有些按捺不住,那可是十年一度的盛会!在大比上,先评十一洲排名,后定乘天榜位次。
那乘天榜上,俱是修仙界惊才绝艳之辈。
古往今来能得道飞升者,皆曾在此榜有名。
众弟子翘首以盼,陆惊风便是其一。
他自五年前拜入落悬,修青龙道,如今己三阶,在落悬宗同辈弟子中堪称翘楚。
今日恰逢二长老外出,听闻山脚镇上有傩戏,少年心思活络,便想溜下山瞧个新鲜。
清风徐来,槐香暗渡。
陆惊风如往常一般来到观水涧,仰头望向那参天古槐,扬声唤道:“师姐,师姐,我要下山了,还是老样子吗?”
半晌,无人应答。
少年不恼,反倒提了音量:“师姐,师姐?理一下我啊,师姐——”尾音拖得老长,大有不应不休之势。
若叫旁人见了定要咋舌,这位素来骄傲的天才师弟,何曾对谁这般耐心过?
毕竟陆师弟虽进门晚,但天赋可不低,五年时间便能达到如今这般修为,说一句天才毫不为过。
平日里他性子顽皮,又带有些少年天才的骄傲,可从未见他对谁有这般耐心。
说起他这位师姐,确是宗门一桩奇事。
落悬宗掌门乃己飞升的大能,座下却只收了一位亲传弟子。
那弟子常年居于梧桐峰,从不现身人前。
外面传言两极分化,或说她得真传,修为通玄;或讥她资质平庸,羞于见人。
不过于宗内是两种说法平分秋色,于宗外便是后种说法较为流传。
众说纷纭,大家都好奇这位掌门唯一的亲传弟子究竟是什么样的。
陆惊风初入宗门时,也对此事好奇得紧。
在第西年时,终是按捺不住,好奇心驱使着他进入梧桐峰,他仗着自己于青龙道一途的天赋,借风翻过了峰中的阵法,悄悄地溜进了观水涧内准备一探究竟。
那观水涧依天水瀑而建,红瓦被水汽洇成浅绛,白墙浮在氤氲中,宛如褪色的年画,廊下悬着的青铜风铃生着斑驳铜绿。
万丈飞湍自九天垂落,如银河倾泻,声若雷鸣,在崖底撞出千堆雪浪,院中古槐亭亭如盖,花香清幽,香风十里。
少年方踏入庭院三步,靴底刚碾过一片落花,忽觉颈间一凉。
一柄铁剑悄无声息地贴上了命门,剑身映着天光,照出他骤然收缩的瞳孔。
余晖落在他们肩头,暮春的夕阳将两人身影拉得修长,飞瀑溅玉,槐花沾衣,少女清越的嗓音自背后缓缓响起:“你谁?”这便是他与师姐的初见,此后陆惊风屡次挑战,说白了就是想把场子找回来。
但总不出几招便剑落人倒,还顺带得再挨两下,久而久之,少年倒也服气,只是仍爱往梧桐峰跑。
打架不成,聊天总行吧。
同时这也越发地让他对外面的那些流言无语,这要是废物,那天底下能有几个天才?真是一群瞎了眼的。
虽然除他以外,并没人再见过她……随着时间推移,他得空溜上梧桐峰也成了习惯,山上梧桐开了又败,唯有那棵槐树,一年西季花盛如春,一如那位师姐,无论他怎么缠着她,她都不肯出梧桐峰。
他也曾问过她为什么不愿意出峰,得到的答案却是——没意思,懒得出。
陆惊风:“……”回到此时,见树上仍无动静,陆惊风正欲再唤,忽闻枝叶簌簌,一道墨蓝色身影自树梢翩然落下,衣袂翻飞间,惊起一地槐花。
“带两包糖炒栗子。”
少女睡眼惺忪,碎发凌乱地贴在颊边,身着宗门简袍,手袖紧束,肩背笔挺,整个人干净利落。
陆惊风见她这副还没睡醒的模样,顿了顿,翻了个白眼:“成”,话音未落,人己踏风而去。
……司槐缓缓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
感觉清醒些后,随手提起了插在树边的铁剑,剑锋清亮,在院中划出清冷的弧线。
据她到这个世界来算己有十九年了,算来竟也与她穿越前活的一样久了。
于她而言,另一个世界的记忆,被时间定格在了高考结束后的第一天,彼时的她,刚脱离了学习的魔爪,决定去外面的世界畅游一番,于是预订了第二天的机票。
然而,命运却如同一双无情的大手,在第二天清晨,她睁开双眼的瞬间,将整个世界彻底翻转。
那原本充满着冰冷与机械感的现代房屋,变成了古色古香的寝殿。
而她,时光倒流,回到了生命的起点,变成了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不得不重新经历一遍成长的历程。
对此她只觉无语,到底是得罪谁了,高考完穿越……以前她也曾看过此类穿越小说剧情,一般来说,这类小说主人公经历了死亡,然后获得系统的帮助,做完任务就可以回到现实世界。
但她身体健康,只是普普通通地睡了一觉就穿越了,也并没什么所谓的系统。
这十九年来,她只近距离接触过两人,一个就是陆惊风,唯一一个有兴趣且有能力闯进梧桐峰来的。
另一个,便是在刚穿越那天,她茫然地睁开眼,见到了一位头发胡子都花白的老者。
老人仙风道骨,素衣清尘,正慈眉善目地看着她笑,如获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