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通知书该给梦瑶！” 哥把我的清华录取通知书拍在桌上，
嫂子正用我的身份证填侄女的入学信息。
我盯着被咖啡渍弄脏的封皮笑了 —— 当天去公证处改姓，把父母留的房子过户给班主任。
他们拖着行李在雨里拍门时，我数着倒计时锁门：有些亲情，早该火化了。
1.清华通知书到了，收件人是我侄女。我攥着快递单的手指在发抖，指节泛白。
快递员刚走三分钟，墨迹还没干透。“小棠，你看这多好。
”嫂子王秀莲把烫金信封往茶几上拍了拍，指甲缝里的韭菜沫都弹了出来。
“你哥托人改了收件信息，”她用胳膊肘撞撞我哥李建明，“以后你侄女就是清华高材生了。
”我哥把烟头摁在我高考复习资料上，火星子溅到 “清华大学” 四个字上。
“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嘛？”他碾了碾纸页上的焦痕，“不如早点嫁人换彩礼。
”我盯着茶几上的信封，喉间发腥。那是我熬了三年的夜，掉了半头的发，换来的唯一出路。
“把通知书给我。”我伸手去够，手腕却被王秀莲攥住。她的掌心又黏又腻，像沾了猪油。
“你这死丫头怎么说话呢？”她猛地甩开我，信封滑到沙发底下。“你侄女以后出息了，
还能忘了你？”我弯腰去捡，后腰突然挨了一脚。是我哥踹的，力道大得让我撞在茶几角上。
“翅膀硬了是吧？” 他的鞋尖还顶着我腰眼，“这房子都是我和你嫂子的，
你敢不听话就滚出去。”后腰的钝痛顺着脊椎爬上来。我盯着沙发底露出的半角红色封皮，
突然笑出声来。“这房子是爸妈留给我的，”我撑着茶几站起来，指腹擦过棱角，
“房产证上只有我一个人的名字。”王秀莲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你个白眼狼！
我们白养你这么多年！”她扑过来想撕我头发，被我侧身躲开。我直挺挺地站在玄关换鞋，
帆布鞋底碾过刚才掉落的烟灰。“我去公证处。”拉链声拉得刺耳，像在割裂什么，
“顺便告诉教育局，有人冒领通知书。”我哥抄起门口的拖把就砸过来。
木柄擦着我耳朵飞过，砸在楼道墙上。“你敢！” 他的吼声震得声控灯亮起来，
“你要是敢去，就别认我这个哥！”我拉开防盗门，楼道里的风灌进来。
把王秀莲的咒骂吹得七零八落。“从你拿我通知书那一刻起，”我扶着门框回头，
看见他们错愕的脸，“我们就没关系了。”公证处的玻璃门倒映出我发红的眼睛。
工作人员递来表格时，我指尖还在抖。“确定要改吗？” 她推了推眼镜，
“改姓氏需要直系亲属同意。”我从帆布包里掏出户口本，翻开那页被撕过又粘好的页面。
“我父母双亡，” 指尖点着监护人栏，“这两位，刚被我从亲属关系里除名。
”手机在兜里震动起来，是王秀莲。我直接按了关机，扔进包里最底层。
公证员开始核对信息时，我看见玻璃门外，我哥正扒着栏杆喘气。签字的瞬间，
钢笔漏了滴墨。正好落在 “新姓氏” 那栏的末尾。像滴没擦干净的血。走出公证处时，
手机已经被打爆了。二十七个未接来电，全是陌生号码。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找来的。
我拦了辆出租车，报了班主任家的地址。张老师是唯一知道我申请助学金的人，
也是整个高中，唯一给我煮过鸡蛋的人。老小区的楼梯间弥漫着消毒水味。我敲第三下时，
门就开了。张老师的白头发又多了些，看见我手里的文件袋，眉头就皱了。
“他们又欺负你了？” 她侧身让我进去，围裙上还沾着面粉，像是在包饺子。
“早上就想给你打电话，怕你在忙。”我把房产证推到她面前，红本本烫得像烙铁。
“张老师，这房子给您。”她的擀面杖 “哐当” 掉在案板上。“傻孩子，你这是做什么？
”她的手在围裙上擦了又擦，不敢碰那本子，“这是你爸妈留给你的念想啊。
”“念想早被他们毁了。”我盯着她袖口磨破的毛线，“您收下，就当是提前预支的谢礼。
”等我拿回属于我的一切，要谢的人，只有她一个。手机在这时突然响了，是陌生号码。
我接起来，王秀莲的哭喊声炸出来。“李小棠！你个杀千刀的！”她的声音劈了叉，
夹杂着我哥的怒骂，“你把房子给谁了？你给我说清楚！”我把手机拿远了些，
看着张老师担忧的脸。“我在张老师家，” 我对着听筒说，“你们要是想来，就尽管来。
”挂了电话，我看见窗外开始掉雨点。张老师给我倒了杯热水，指尖碰了碰我手背。“别怕，
有老师在。” 她的掌心很暖，像小时候发烧时，她捂在我额头上的毛巾。
楼下传来摔门声和王秀莲的尖叫时，我正帮张老师把饺子放进锅里。沸水咕嘟咕嘟地响，
像某种倒计时。“他们来了。” 张老师往窗外看了一眼，把我的帆布包往柜子里塞，
“你从后门走，我来应付。”我按住她的手，指腹摸到她虎口的茧子。“不用。
” 我揭开锅盖，蒸汽扑在脸上，“该躲的人，不是我。”楼道里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夹杂着我哥踹楼梯扶手的声音。我关火，把煮好的饺子捞进盘里，
酱油醋按张老师喜欢的比例调好。门被拍得震天响时，我正夹起一个饺子。“李小棠！
你给我滚出来！”我哥的吼声里带着哭腔，大概是去房产局查过了。我咬开饺子，
滚烫的馅烫到舌尖。疼，但很清醒。“张老师，您慢用。”我放下筷子，拿起玄关的伞，
“我去送送他们。”2.我打开门时，雨正下得发疯。王秀莲像只被淋透的母狮，
指甲死死抠着门框，指缝淌着雨水。“你把房子还给我！” 她的头发黏在脸上，
水珠顺着下巴滴到我新买的帆布鞋上，“那是我们李家的房子！
”我侧身让她看见屋里的张老师，看见餐桌上那盘还冒着热气的饺子。“张老师现在是房主，
”我用伞尖把她的手从门框上挑开，“你再抠，就得赔油漆钱了。”我哥突然冲过来想撞我，
被我抬脚踹在膝盖窝。他 “咚” 地跪在水洼里，溅了我一裤脚泥。“李建明，
你这是干什么？”张老师端着饺子走出来，把我护在身后，“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
”王秀莲扑过来想撕张老师，我直接把伞骨横在中间。金属骨架硌得她脸生疼，
眼泪混着雨水滚下来。“你个老不死的！” 她骂得难听，“是不是你撺掇她卖房子的？
你安的什么心！”张老师的手在发抖，不是怕，是气的。“我教学生要堂堂正正做人，
”她把盘子往旁边的鞋柜上一放，“不像某些人，连侄女的前程都要偷。
”我哥从地上爬起来，抹了把脸。“小棠，哥知道错了。” 他想抓我胳膊，
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你把房子过户回来，通知书……”“通知书你也配提？
”我后退半步，避开他的触碰，“现在去教育局自首，还能少判几年。
”王秀莲突然尖叫着扑向楼梯口，我转头看见个穿着校服的女孩，正攥着个皱巴巴的信封，
浑身发抖。是我侄女李梦瑶，我的录取通知书在她手里。边角已经被捏得不成样子，
烫金的校徽磨掉了一块。“妈，我说了不要！” 李梦瑶把信封往地上一扔，
塑料凉鞋踩在上面，发出刺耳的声响，“我根本考不上清华，我不想坐牢！
”王秀莲给了她一巴掌，声音脆得像摔盘子。“没出息的东西！这是你姑姑自愿给的！
”她转身想捡信封，被我一脚踩住手背。“自愿？” 我加重力道，听着她的痛呼，
“要不要现在给教育局打个电话，问问他们我是不是自愿的？”我哥想拉开我，
被张老师死死抱住。“你让她踩！这是你们应得的！”张老师的指甲掐进我哥胳膊，
“你们霸占她父母的抚恤金时，怎么没想过今天！”抚恤金三个字像针，扎得我眼眶发酸。
爸妈走那年，我才十二岁。他们留下的钱，本该供我读到大学。
却被这对男女拿去给李梦瑶报了贵族学校。王秀莲的哭声越来越小，
手背在我脚下渐渐失去力气。“我错了…… 小棠，我真的错了……”她的声音软下来，
带着哀求，“你放过我们吧，我们再也不敢了。”我弯腰捡起地上的通知书，
封面的水渍晕开，像幅丑陋的地图。“晚了。” 我把信封塞进帆布包，拉链拉到最顶端，
“从你们偷我通知书那一刻起，就晚了。”雨势突然变大，砸在防盗网上噼啪响。
我哥突然挣脱张老师，从楼道拐角拖出两个行李箱。“既然你这么绝情，
” 他把箱子往我面前一墩，“那我们就住这儿，看谁耗得过谁！”王秀莲立刻不哭了，
瘸着腿去抢鞋柜上的钥匙。“对！这房子本来就该有我们一份！”她的手指刚碰到钥匙串，
就被我捏住手腕。“想要钥匙？” 我把钥匙举到她眼前晃了晃，然后转身递给张老师，
“张老师，麻烦您锁门。”张老师接过钥匙时，手还在抖。但她插钥匙的动作很稳，
咔嗒一声锁芯归位。“你们走吧，” 她往后退了两步，站到我身边，“再不走，
我就报警了。”我哥踹了一脚行李箱，轮子滚出去老远。“李小棠，你给我等着！
” 他的声音在雨里发飘，“我会让你后悔的！”我靠在门框上，看着他们在雨里捡箱子。
王秀莲的咒骂被雨声吞掉一半，李梦瑶低着头，不敢看我。张老师把伞塞给我，
自己顶着个塑料袋。“进去吧，别着凉了。” 她推了推我后背，“饺子该凉了。
”我最后看了眼雨里的三个人，他们的影子在水洼里晃得像鬼。“张老师，” 我转身关门，
锁舌弹出的声音很轻，“明天还要麻烦您。”关门前，我听见王秀莲在喊：“姓李的，
你不得好死！”我笑着按下反锁键。比起他们对我做的，这点诅咒，太轻了。
3.公证处的空调开得太足，我有点冷。指尖攥着刚打印好的户籍证明，纸边发潮。
张老师坐在旁边，手里捏着我的保温杯。“别紧张。” 她把杯子往我面前推了推，
水汽从杯口冒出来，模糊了她的眼镜片，“有老师在，他们不敢怎么样。”我刚要说话，
玻璃门就被撞开了。我哥带着两个穿黑背心的男人闯进来，
胳膊上的龙纹在白炽灯下晃得刺眼。“李小棠，你今天要是敢改姓，”他往我桌前一杵，
金链子滑进领口，“我就卸你一条胳膊。”王秀莲跟在后面，手里拎着个保温桶。
她把桶往桌上一放，盖子没盖紧，飘出股韭菜鸡蛋味，和那天在我家一样。“小棠，
你看你哥多疼你。”她挤出笑来，眼角的皱纹堆在一起，“这是我给你煮的饺子，
你最爱吃的。”我盯着那两个纹身男人的手，他们的指关节都有老茧，
像是经常握什么重物的人。“张老师，” 我没看他们，
指尖在户籍表上的 “变更理由” 栏敲了敲，“您帮我叫下公证员。
”穿黑背心的男人突然伸手按住我的肩膀。力道很大，像是要把我按进椅子里。“小姑娘，
别给脸不要脸。”他的指甲掐进我皮肉里，“李哥说了，这事能私了。
”我反手攥住他的手腕，用了张老师教我的擒拿术。她退休前是教体育的，
说女孩子在外要学会保护自己。男人痛呼一声，另一个刚要动手，就被公证员喝住了。
“这里是公证处，你们想闹事？”她举着手机对准他们，“再不走我就报警了。
”我哥的脸青一阵白一阵。他大概没想到，我真敢闹到这一步。“行，算你狠。
” 他拽着两个男人往外走，经过我身边时停了停，“但你别忘了，你档案还在学校。
”我看着他们消失在门口，才松开手。手心黏糊糊的，不知道是谁的汗。“档案？
” 我揉了揉发疼的肩膀，“他们以为这样就能拿捏我？”张老师把保温杯塞到我手里，
杯壁的温度顺着掌心爬上来。“他们是不是想动你档案？” 她的眉头皱得很紧，
“要不要我去学校打个招呼？”我拧开杯盖喝了口热水，暖意淌进胃里。“不用。
” 我把杯子放在桌上，“他们敢动，我就敢让他们牢底坐穿。”公证员拿着文件走过来时，
我哥刚才坐过的椅子还在晃。“都办妥了。” 她把红本本递给我，
封皮上的 “公证书” 三个字闪着光，“以后你就姓苏了，随你母亲的姓。
”我摩挲着崭新的封面，突然想哭。妈生前总说，等我考上大学，就带她回苏州老家看看。
现在我姓苏了，却再也带不动她了。张老师轻轻拍了拍我后背。“你妈要是知道，
肯定很高兴。”她的声音很轻，像羽毛落在心上，“以后有老师在，没人再敢欺负你。
”走出公证处时，太阳出来了。雨过天晴的空气里，有青草的味道。手机在包里震动，
是陌生号码。我接起来，听见李梦瑶的声音在发抖。“小姑…… 不，苏棠姐。
” 她的声音怯生生的，背景里有王秀莲的哭喊，还有瓷器碎裂的声音，“我爸妈在砸东西，
他们说要去学校找你……”我靠在公交站牌上，看着来往的车辆。“让他们来。
” 我踢了踢路边的石子，“正好让全校都知道，他们是怎么偷我通知书的。
”李梦瑶突然哭了：“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你知道。” 我打断她，声音很平静，
“从你接过那封通知书开始，你就知道。”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然后传来王秀莲的尖叫：“你个吃里扒外的！”接着是手机落地的声音，再然后，
就什么都听不见了。张老师碰了碰我的胳膊：“要不，我陪你去学校？”“不用。
” 我把手机塞回包里，“该来的总会来，躲不掉的。”我抬手拦了辆出租车，
报了学校的地址。后视镜里，张老师的身影越来越小。我知道她会担心，但有些事，
必须我自己去了结。教学楼的公告栏前围了好多人。我刚走近，
就听见我哥在喊：“大家快来看啊！这个白眼狼！”他手里举着张皱巴巴的照片，
是我高中毕业时拍的，“她霸占家产，还想跟家里断绝关系！
”王秀莲在旁边哭天抢地：“我们含辛茹苦把她养大，她就这样报答我们！
”她的眼泪抹了满脸，不知道的，还以为受了多大委屈。学生们的议论声像潮水一样涌过来。
“这不是年级第一的李小棠吗？”“真的假的？她看着不像这种人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呗，现在的人……”我哥听见动静，转头看见我，眼睛都红了。
“李小棠！你终于敢出来了！”他举着照片冲过来，被保安拦住，“你把房子还给我们！
把抚恤金还给我们！”我站在人群外，抱着胳膊看他表演。直到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
才清了清嗓子：“我现在姓苏，叫苏棠。”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看向我。我哥愣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