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叫赵明薇，是这大胤朝最金贵的永安公主。我父皇是皇帝，我要什么有什么，
连天上的星星，只要我撅撅嘴，父皇都能想法子给我摘下来玩玩。宫里的日子吧，好是好，
就是闷，闷得发慌！那些个太监宫女，一个个跟木头桩子似的，只会说“是，公主”，
“奴婢该死”，无趣透了！那天热得像蒸笼，我心烦气躁，看什么都不顺眼，
一个笨手笨脚的小太监给我端冰盆，不小心溅了点水在我新做的石榴裙上，
我气得抬脚就想踹过去。“放肆！拖下去打！” 旁边的大太监已经尖着嗓子吼开了。
“公主息怒！” 突然，一个清亮的声音插进来。我抬眼看去，是个生面孔的小太监，
瞧着也就比我大几岁，身量挺高，眉眼…啧，在一群灰扑扑的太监里，亮得扎眼。
他没像其他人那样吓得哆嗦跪下，反而上前一步，利索地掏出一块干净的素帕子，蹲下身，
小心翼翼地、又快又轻地吸干了我裙角的水渍。“这点小事，哪值得公主动气，脏了您的手。
”他抬起头，眼睛黑亮亮的，带着点恰到好处的讨好，但又不让人觉得谄媚。“奴才小禄子，
新来的，奴才瞧着这水渍浅，用点特制的花露水轻轻一熏就散了，保管不留痕迹，
公主您千金之体，气坏了身子，奴才们万死难赎。”嘿！这话说的…舒坦！
比那些只知道磕头喊饶命的顺耳多了，我那股无名火“噗”地一下就灭了。我挑了挑眉，
故意板着脸：“你倒机灵，行，就按你说的办，办不好，小心你的皮！”“谢公主恩典！
” 他利落地磕了个头，嘴角似乎飞快地勾了一下。后来，
那裙子果然被他弄得一点痕迹都没了，就冲这份机灵劲儿，我把他调到了我身边伺候。
2小禄子跟宫里其他人都不一样，他不像那些老太监那样死气沉沉，
也不像一些年轻太监那样畏畏缩缩，他胆子大得很，总能变着法儿逗我开心。宫里规矩多，
晚上不许乱跑，可我睡不着啊！他就偷偷告诉我，他知道一处废弃的阁楼，能看到宫墙外面，
我好奇死了，半信半疑地跟他溜出去。那晚，宫墙外的夜空，
突然“砰砰砰”炸开一大片绚烂的烟花！红的、绿的、金的，映得半边天都亮了！我捂着嘴，
差点叫出声来，兴奋得直跺脚。“公主小心脚下！” 他眼疾手快地扶住差点踩空的我，
他的手很大，很稳，也很…热。烟花的光映在他侧脸上，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专注地看着天上的光，又好像…在看我？我的心跳，莫名其妙地漏了一拍。还有一次，
我在御花园喂鱼，被一条突然蹿出来的大锦鲤吓了一跳，脚下一滑，眼看就要栽进池子里！
电光火石间，是他猛地扑过来，用自己的身体垫在我下面。“噗通”一声，
我俩一起摔在池边湿漉漉的草地上，他摔得闷哼一声，手臂却牢牢护着我的头。“小禄子！
你没事吧？” 我手忙脚乱地爬起来，看他疼得龇牙咧嘴，手臂都蹭破了皮，血珠子渗出来。
我慌了神，从小到大，哪见过这场面。他却挣扎着坐起来，咧着嘴笑，
露出白白的牙：“奴才皮糙肉厚，公主您没事就好！可摔着哪儿了？”他眼神里的担忧，
真真切切。那一刻，看着他流血的手臂，看着他强忍疼痛还对我笑的样子，我心里某个地方，
又酸又软，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挠了一下。3慢慢地，我发现自己越来越依赖他。
有什么新鲜玩意儿，第一个想给他看；受了父皇或母妃的委屈，只想跟他说；晚上睡不着，
也习惯了他在外间值夜时那点细微的声响，心里莫名地踏实。那晚月色特别好，
我拉着他坐在廊下聊天，他难得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低低地说起他的“身世”，
说家乡闹饥荒，爹娘都没了，为了活命才自卖进宫。他说起小时候在山上被狼追，差点没命，
眼睛里有我看不懂的暗影。“都过去了，小禄子。”我心疼极了，不由自主地抓住他的手，
想给他一点暖意。“以后有我护着你！没人敢欺负你！”这话说出口，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脸有点烫。他反手握住了我的手，握得很紧，指尖微凉，他抬起头，月光落在他眼睛里，
像碎了的星河。“公主…” 他声音有点哑，“您对奴才太好了，
奴才…奴才心里…” 他没说完，但那眼神，滚烫得要把我融化。我的心怦怦直跳，
像揣了只小鹿，一种从未有过的、又甜又慌的感觉，把我整个人都淹没了。
我好像…喜欢上他了？喜欢上一个太监？这念头太疯狂，可看着他专注的眼神，
看着他为我受的伤，我又觉得，管他什么身份呢！他对我好，比谁都好！
一个大胆又冲动的念头在我心里疯长。我要他！我要他永远留在我身边！不是以奴才的身份！
我跑去求父皇，求他开恩，把小禄子赐给我，做我的…驸马！我甚至天真地想，
父皇那么疼我，我磨一磨，总会有办法的！没想到父皇龙颜大怒，气得摔了杯子，
骂我荒唐透顶，被个卑贱的奴才迷了心窍！我被禁足了，关在寝宫里，我又委屈又生气，
哭肿了眼睛，心里一直在想小禄子被带走了吗？父皇会不会打死他？“小禄子！小禄子！
” 我拍着门哭喊。门外一片死寂。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突然响起一阵不同寻常的喧哗，
不是平时的宫人走动，是…兵刃碰撞的声音！还有隐约的惨叫！我的心猛地一沉，
一种巨大的、不祥的预感攥紧了我。“砰！” 寝宫的门被粗暴地踹开！不是我的宫女太监，
而是几个穿着陌生甲胄、满身是血的士兵！火光映红了窗纸，喊杀声、哭嚎声猛地清晰起来，
震耳欲聋！我的皇宫，我的家，在燃烧！我吓得浑身冰凉，缩在角落。就在这时，
一个熟悉的身影，逆着门外冲天的火光，一步步走了进来。是小禄子！但他…他不一样了！
他身上那套低贱的太监服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玄色绣金的劲装，勾勒出挺拔的身形。
脸上沾着几点血污，眼神冰冷得像淬了毒的刀，扫过我时，没有丝毫温度，
只有我看不懂的、浓得化不开的恨意。他手里提着一把滴血的长剑，剑尖拖在地上，
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你…你是谁？！” 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他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像在看一只蝼蚁。嘴角勾起一抹残忍又凉薄的笑，
声音是我从未听过的冰冷和嘲讽：“公主殿下，” 他顿了顿，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进我心里，“奴才骗您呢。”他猛地抬手，指向窗外那片血与火的炼狱，
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毁灭一切的疯狂：“这江山，本就是我李家的！今夜，我李玄，
来讨债了！”4寝宫里弥漫着血腥味，还有木头烧焦的糊味，外面鬼哭狼嚎，像人间地狱。
我瘫坐在地上，华贵的石榴裙沾满了灰尘和不知道是谁溅上的血点，
早就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小禄子？李玄？不！现在该叫他陛下了？他就站在我面前，
像一座冰冷的山。那把滴血的剑还握在他手里，映着他毫无表情的脸。我浑身的血都凉透了，
脑子里嗡嗡响，只有一个念头：父皇！父皇怎么样了？！“我父皇呢？”我声音抖得不成调，
眼泪糊了满脸。“你…你把父皇怎么了？！”他垂着眼皮看我，那眼神，
比看路边的石头还冷。“阶下囚而已。”声音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阶下囚？不！
父皇是天子！是这天下最尊贵的人！怎么能做阶下囚？！一股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
比刚才看到叛军踹门还要害怕。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手脚并用地爬过去，
一把抓住他冰冷的、沾血的衣摆。“求你！求求你！” 我哭喊着，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放过我父皇！只要你放过他，你要我做什么都行！杀了我！现在就杀了我！
用我的命换他的命！” 我疯了一样把脖子往他剑上凑。他猛地抽回衣摆，我扑了个空，
狼狈地摔在地上。他蹲下身，冰冷的、带着薄茧的手指狠狠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抬头看他。
那力道，疼得我眼泪直流，但我死死瞪着他，不敢移开视线。“做什么都行？
”他嘴角勾起一抹极其残忍的笑，像毒蛇吐信。“赵明薇，你这条命，现在一文不值。
”我的心像被捅了个窟窿，冷风呼呼往里灌。是啊，亡国公主，连条狗都不如。他凑近了些，
温热的呼吸喷在我脸上，说出的话却比冰还冷：“做我的妃子，做我李玄的宠妃！
你乖乖听话，我就留你父皇一条命。”什么？！我像被雷劈中，浑身僵硬，做他的妃子？
这个刚刚毁了我的家、杀了我亲人、踩着尸骨登上皇位的仇人的妃子？！
巨大的屈辱感像毒藤一样缠住我的心脏，勒得我喘不过气。“不…” 我下意识地想拒绝，
想骂他疯子，想扑上去撕咬他。但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随即戛然而止。
那声音…像是父皇身边的老总管！我猛地一哆嗦，所有的愤怒和屈辱都被更深的恐惧淹没了。
父皇…父皇的命在他手里！我看着李玄那双深不见底、毫无感情的眼睛。我知道，他说得出，
就做得到。不答应，父皇马上就会死！“好…”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又干又哑，像破风箱，
“我答应…我做你的妃子…求你…留我父皇一命…” 每一个字都像刀子割着我的喉咙。
我抛弃了永安公主所有的骄傲和尊严，卑微地匍匐在他脚下，
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坚硬的地砖上。“咚！咚！咚！” 沉闷的响声在死寂的寝宫里回荡。
我磕得头晕眼花，额头上火辣辣地疼，肯定破了皮，但我顾不上，我只求他说话算话。
他松开捏着我下巴的手，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磕头的样子，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
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记住你的身份，赵明薇。”他丢下这句话，像丢开一件垃圾，转身，
踩着满地的狼藉和未干的血迹，大步离开。我瘫在地上，冰冷的寒意从地砖钻进四肢百骸。
眼泪无声地流着，混着额头的血，又咸又腥。永安公主死了。活下来的，
是为了救父皇、把自己卖给仇人的赵明薇。5我成了新帝的“宠妃”。
住进了比从前公主寝宫更华丽的宫殿——栖梧宫。名字真好听，凤凰栖息的地方。呵，
我这只凤凰，是被折断了翅膀，关在金子做的笼子里。宫女太监们恭敬地叫我“娘娘”，
给我穿上最华美的绫罗绸缎，戴上最耀眼的珠翠首饰。李玄偶尔会来，赏赐些珍宝，
甚至会在人前对我做出几分“宠爱”的姿态，比如让我陪他用膳，
或者揽着我的肩在御花园走走。所有人都说，陛下待娘娘真真是极好，娘娘好福气。福气？
我只觉得恶心！每一次他靠近，他碰我，我都浑身僵硬，胃里翻江倒海。我强忍着，
脸上挤出温顺的笑，指甲却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提醒自己：忍！为了父皇！
我每天都在求他，求他让我见父皇一面，哪怕远远看一眼，确认他还活着也好。
他要么不理我，要么就用那双冰冷的眼睛看着我，看得我心底发毛。终于，
在我不知道第多少次哀求后，他松口了。那天天气阴沉沉的，他亲自带着我，
穿过一道道森严的宫门，越走越偏，
空气里的霉味和一种难以形容的、混合着铁锈和腐烂的臭味越来越浓。我的心跳得厉害，
有种不祥的预感。最后，我们停在一扇厚重的、布满铁锈的玄铁大门前，
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守卫打开门锁，“吱呀”一声，刺耳得让人牙酸。里面一片昏暗，
只有墙壁上几盏油灯发出微弱的光，勉强照亮狭窄的通道和两侧一排排黑洞洞的牢门，
空气污浊不堪，恶臭熏得我几乎窒息。李玄示意守卫打开其中一扇门。他拉着我的手腕，
力道不容抗拒，把我拽了进去。“父皇！” 我下意识地喊出声。角落里，
一个蜷缩的身影动了动。借着昏暗的灯光，我看清了。
那…那还是我记忆里威严赫赫、气宇轩昂的父皇吗？他穿着一身看不出颜色的破烂囚服，
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花白的头发脏污打结，像一堆枯草。
最刺眼的是他的手脚被碗口粗的、锈迹斑斑的铁链死死锁着！铁链的另一端，
深深嵌在冰冷的石墙里！他似乎听到了我的声音，茫然地抬起头，
那张曾经充满帝王威仪的脸，如今沟壑纵横，布满污垢，眼神浑浊呆滞，像蒙了一层灰，
然后，我看到了让我灵魂都冻结的一幕。他浑浊的眼睛似乎没认出我，
只是麻木地、机械地低下头，伸出枯瘦肮脏的手，
抓起地上一个破陶碗里黑乎乎、黏腻腻的东西，
那分明是已经馊了不知道多久、散发着恶臭的泔水！他像动物一样，
毫无知觉地、贪婪地啃食起来！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呕！” 我再也忍不住，
胃里一阵剧烈的翻腾，猛地弯腰干呕起来，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看到了？
” 李玄冰冷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带着一丝残忍的快意，“朕留了他一命，满意了吗？
朕的爱妃。”满意？生不如死！这比杀了他还要残忍千百倍！
巨大的悲恸和滔天的恨意瞬间冲垮了我所有的理智和伪装。我猛地抬起头，死死瞪着李玄，
眼睛里像要喷出火来，嘶声尖叫：“李玄！你混蛋！你不是人！你杀了我！
有本事你杀了我啊！！”他却只是冷冷地看着我崩溃的样子，嘴角甚至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
然后，他像拖一条死狗一样，不顾我的哭喊踢打，强行把我拖出了这人间地狱。
6被拖回华丽的栖梧宫，我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被扔在冰冷的地上。宫女们想上来扶我，
被我歇斯底里地吼开：“滚！都给我滚出去！！”寝殿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死一样的寂静，
父皇像牲畜一样啃食馊饭的画面，像烙铁一样烫在我的脑子里，反复灼烧。哭？
眼泪早就流干了。恨？恨意像毒藤，缠绕着我的五脏六腑，疯狂滋长。绝望？不！
绝望是弱者的坟墓！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取代了所有的情绪，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我看着镜子里那个披头散发、眼睛红肿、额头带着淤青的自己。
那个天真愚蠢、为了个假太监掏心掏肺、害得父皇生不如死的赵明薇，死了！活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