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血锈苍穹
洛辰头盔内的过滤系统嘶嘶作响，竭力将这致命的混合物隔绝在外，但那股味道似乎己经渗入了他的骨髓，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末日的余韵。
他背靠着冰冷扭曲的合金残骸，昔日繁华的“新长安”地标——天穹塔，如今只剩下半截断剑般指向污浊的、泛着紫黑色诡异光晕的天空。
残阳如血，将废墟的剪影拉得狰狞而漫长。
通讯频道里只有滋滋的电流杂音和远处传来的、令人牙酸的甲壳摩擦声与能量武器短促的嘶鸣。
他的小队，代号“夜枭”，半小时前还有七个人，现在只剩他头盔HUD角落里三个黯淡的名字标识，以及他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磐石（雷烈），报告位置！”
洛辰的声音在面罩下嘶哑，带着强行压抑的喘息。
他的“夜枭-III”型轻型突击机甲，代号“渡鸦”，左臂的能量爪只剩下半截滋滋冒电火花的残骸，胸甲上几道深刻的爪痕正缓慢地渗出冷却液，像黑色的血。
“北三区…环形广场…妈的，被堵死了！
至少…三只‘重锤甲虫’！”
雷烈粗重的声音断断续续，伴随着机甲引擎过载的轰鸣和沉重的撞击声，“洛辰！
别管我！
去…去‘摇篮’！
保护…！”
通讯陡然中断，被一阵刺耳的、仿佛无数金属碎片在玻璃上刮擦的尖啸淹没。
洛辰的拳头狠狠砸在操控台上，冰冷的金属触感传递着绝望。
他知道雷烈说的是哪里——“摇篮”地下庇护所，那里有避难所最后的妇孺，还有…他的妹妹，洛璃。
“渡鸦”猛地从掩体后探出，肩部的微型导弹巢瞬间锁定远处一个正在撕扯一栋残破大厦的庞大黑影——那是一只“剃刀蜈蚣”的母体单位，覆盖着黑曜石般甲壳的躯干如同移动的山丘，上百对闪烁着幽绿光芒的镰刀状附肢高频振动，轻易地将钢筋混凝土切豆腐般剥离。
洛辰毫不犹豫地按下发射键，两枚“蜂刺”导弹拖着苍白的尾焰呼啸而出。
爆炸的火光在巨虫甲壳上炸开，碎片纷飞，却只留下两处焦黑的凹痕。
母虫发出一声低沉、充满次声波震荡的嘶鸣，巨大的头颅转向洛辰的方向，复眼中无数个幽绿的像素点瞬间锁定了他。
冰冷、纯粹的杀戮意志透过空气传来，让洛辰的血液几乎冻结。
“该死！”
洛辰猛推操纵杆，“渡鸦”引擎发出濒死的咆哮，机体以一个狼狈的战术翻滚躲开了一道撕裂空气的紫色能量光束——那是母虫背部棘刺上射出的。
光束擦过“渡鸦”的腿部装甲，留下熔融的痕迹和刺鼻的焦糊味。
机体的平衡系统发出尖锐警报。
就在他试图重新调整姿态时，一道速度快得几乎无法捕捉的暗影从侧翼的废墟阴影中射出！
那是一只潜伏的“影袭者”，形如放大的、覆盖着吸光涂层的螳螂，两对前肢是高频震荡的分子级利刃。
目标明确：驾驶舱！
洛辰瞳孔骤缩，本能地拉动紧急规避程序，同时用仅存的右臂能量爪格挡。
铛！
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几乎穿透头盔！
分子刃与能量爪碰撞，爆发出刺目的火花。
“影袭者”的力量远超预期，巨大的冲击力让“渡鸦”整个失衡，轰然撞进一堆瓦砾之中。
驾驶舱剧烈震荡，视野天旋地转，头盔内部磕碰出血腥味。
警报声如同催命的丧钟响成一片：“左引擎失效…背部装甲完整性20%…生命维持系统受损…警告！
驾驶舱外部侵入警告！”
洛辰透过布满裂痕的强化玻璃，看到“影袭者”那张冷漠的、复眼占据大半的虫脸几乎贴在玻璃上。
一只细长、前端带着钻头的附肢，正发出高频嗡鸣，狠狠刺向驾驶舱盖的连接处！
刺耳的金属撕裂声首抵耳膜。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
力量在流失，机甲在哀鸣，队友生死未卜，妹妹…洛璃…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头盔内一个独立的加密频道突然强行接入，一个冷静到近乎没有波澜的女声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洛辰！
坚持住！
‘渡鸦’自毁程序倒计时5秒！
坐标己锁定你位置！
弹射！
快！”
是苏映雪！
那个总是泡在研究所、眼神像精密仪器般扫描一切的生物机械学天才！
没有丝毫犹豫，洛辰用尽最后力气拍下了胸口那个猩红色的按钮——弹射逃生。
同时，他启动了“渡鸦”核心熔炉的过载指令。
轰——！！！
巨大的爆炸以“渡鸦”为核心猛烈绽放，炽白的光芒瞬间吞噬了贴身的“影袭者”和周围的一切。
狂暴的冲击波将洛辰连同弹射座椅狠狠抛向高空，如同狂风中的一片落叶。
翻滚、旋转…世界在眼前颠倒、模糊。
爆炸的火光在下方翻滚，映照着下方地狱般的景象：燃烧的废墟，蠕动的虫潮，以及…远处“摇篮”庇护所入口处，那扇厚重的合金闸门正在被几只“掘地工蚁”用强酸和巨力疯狂破坏！
闸门上方一个小小的应急指示灯，正闪烁着代表最高危的、刺目的红光！
“不——！
洛璃！”
洛辰的心瞬间被撕裂，发出无声的呐喊。
他眼睁睁看着闸门在虫群的攻击下扭曲、变形，一道缝隙被硬生生撕开！
他甚至能看到缝隙后面晃动的人影和惊恐的尖叫。
就在他目眦欲裂的瞬间，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撞在他的弹射座椅上！
是爆炸的碎片？
还是…？
剧痛从后背传来，仿佛有什么冰冷、滑腻的东西穿透了抗压服，钻进了他的身体！
他低头，只看到一截断裂的、闪烁着幽光的、如同活物般蠕动的虫族肢体尖端，正迅速没入他的肋下！
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与灼烧交织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眼前一黑，意识如同坠入无底深渊。
最后的感官，是呼啸的风声，下方虫群的嘶鸣，闸门破裂的巨响，以及…头盔内部，苏映雪那冷静声音里终于带上的一丝裂缝：“…洛辰！
生命体征急速下降！
坚持住！
回收队…！”
黑暗彻底吞噬了他。
但在意识沉沦的最后一刻，他仿佛“听”到了一个声音，不是通过耳朵，而是首接响彻在灵魂深处——那是一种非人的、充满贪婪和冰冷解析欲望的…低语。
同时，他残存的视觉神经捕捉到一丝诡异的景象：那截刺入他体内的虫肢碎片，正散发出一种微弱的、如同星尘般的暗银色光芒，光芒所及之处，他伤口流出的血液…似乎凝固了，并呈现出一种奇异的金属色泽。
坠落，仍在继续。
下方，是文明燃烧的坟场。
而洛辰体内，一颗来自未知深渊的种子，正伴随着剧痛与低语，悄然萌发。
名为“归零”的命运齿轮，在血锈色的苍穹下，开始了它不可逆转的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