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点一刻,光塔还没亮,广播先响了——“今日灵觉者复检名单:陈卫国、沈砚……”一年一次的复检,可谓是一个人改变命运最快的途径,有的人觉醒出强大的契约兽,从此平步青云与底层人拉开差距,有的人却年年无法觉醒以至于被官方打上“残次品”的称号,干着最苦最累的活。
沈砚把破毯子往头上一蒙,假装没听见。
外头传来陈卫国哼小调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擦锅。
“小沈,别装死,今天轮到你扛三号仓的货。”
门被一脚踹开,老烟枪叼着自制烟卷,烟头像颗将熄的星。
他五十出头,背有点驼,左臂在灾变那年被钢筋削去一块肉,留下碗口大的疤。
沈砚常拿这事儿打趣:老陈的胳膊是“半永久地图”。
老烟枪本名陈卫国,灾变前却是地下黑市里大名鼎鼎的“黑商老陈”。
那时候,他在旧城区开一间不起眼的五金铺,铺子后头藏着两条改装枪管、三台高精度车床。
军方淘汰的零件、走私进来的钛合金,到他手里都能变成让人眼红的违禁武器。
他卖枪不问买家身份,却有一条死规矩:不卖孩子、不卖疯子、不卖仇人。
灾变当日,黑潮吞了铺子,他的车床、库存、客户名单全泡进黑水,一夜之间从“陈老板”变成“零契印残次品”。
别人哭天抢地,老陈只拍拍***,卷起最后半包烟丝,搬进灰仓区:“命里没那口饭,咱就吃粗粮。”
沈砚问他亏不亏,他吐着烟圈笑:“枪能杀人也能救人,现在没枪了,我就救人——救一个算一个。”
沈砚翻身下床。
他今年二十五,灾变前是医疗器械维修学徒,如今是灰仓区最底层的搬运工。
三次灵觉者测试,精神刻度都显示“零”,官方盖章“残次品”,只能干体力活。
“听说今天复检有白珞研究所的人,”老烟枪压低声音,“万一测出你有契印,咱就不用搬箱子了。”
沈砚笑了笑,把军用水壶灌满过滤水,顺手往兜里塞了两片止痛片——那是陈卫国用烟叶跟他换的。
六点,灰仓广场。
检测官的仪器贴上沈砚太阳穴——绿灯闪一秒即灭。
“无契印,零刻度。”
沈砚耸耸肩,把结果条嚼了。
陈卫国在旁嘿嘿一笑:“零刻度也挺好,省得哪天灵竭斑烂一脸。”
十点,真正的活计开始。
三号仓堆满灾前药品。
搬最后一箱时,沈砚听见箱里“咔哒”一声。
陈卫国也听见了,两人对视。
“别是畸变蜂。”
老烟枪用口型说。
撬棍一掀——一只锈红色机械义眼,玻璃体裂成蛛网,却还在转动。
“值钱的玩意儿。”
老烟枪吹了声口哨,“留着,晚上换酒。”
沈砚把义眼揣进兜里,指尖沾了点暗红色液体,像血,又像机油。
灰仓区的天,像一张用旧的遮光布,永远蒙着一层洗不干净的铅灰。
沈砚抬头,看见光塔顶端的光球闪了两下。
那一刻,没人知道——十小时后,这座灯城将永远失去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