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夜〗那两个汉字静静地躺在冷光里,下方三个空白等待填满的方框如同三只沉默的、无情的眼睛。
墨夜。
冰冷的匿名邮件署名。
总裁光屏上那个挂着乌黑皮鞭和金属短棒的诡异房间的名字。
像一团裹着刺骨的、混合着血腥与秘密的粘稠墨汁,盘踞在苏迟的神经末梢。
指尖停留在冰凉的输入框上方,细微的颤抖无法控制。
答案……会是什么?
一串毫无意义的字母加数字?
还是某个残忍仪式发生的日期?
又或者……是屏幕上曾经闪现过的那个少年的编号?
这个“2/8”的序列——八分之一?
八分之二?
还有六个未知的谜语要解?
每一次答案错误的代价是什么?
她不敢去想。
阿伦那句冰冷刻板的“流程要求”、“严格把控”像一圈圈无形的绞索,在她踏入这个顶层牢笼的第一分钟就开始缓缓收紧。
林薇电话里轻描淡写却字字诛心的“形象”和“误解”,更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解不开这道门,她今晚,甚至之后,都只能困在这个被无数电子眼监控的冰冷堡垒中。
“冷静…”她无声地对自己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靠那一点尖锐的疼强行压住狂跳的心脏。
视线仿佛穿透了冰冷的屏幕,刺入大脑深处,疯狂检索着所有和“墨夜”相关的碎片。
邮件…邮件发件地址是空白的鸿瑞后缀!
那个奢华大厅的施虐场景里,墙壁一角模糊的雕花纹路…有点眼熟…似乎在金澜湾酒店宴会的某个角落瞥见过?
照片右下角那个穿着黑衬衫的少年…陆憬深…那紧绷的背影线条…她猛地想起晚宴上他单膝下跪时肩背的姿态,某种骨子里无法消除的僵硬感如出一辙!
陆憬深…陆憬深……头痛……药……那瓶没有标签只有奇怪双螺旋暗纹的蓝瓶药!
混乱的线索像被打翻的针线篓,每一根都带着倒刺,勾连着隐秘的伤口。
她深吸一口气,冰冷空气灌入肺腑。
一个日期毫无预兆地撞入脑海——那是母亲发卡照片后面,父亲潦草写下的日期。
她从未忘记。
20130815。
几乎是孤注一掷的冲动。
指尖因为过度用力按压在触屏上,带着一种宿命般的决绝,苏迟将那串数字重重地敲进了空白格。
2 0 1 3 0 8 1 5滴——!
急促短锐的提示音,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寂静。
屏幕上没有显示“通过”,而是瞬间刷新!
**〖身份确认:S-007验证错误,序列[2/8]失败剩余尝试次数:2安全机制启动中…〗**嗡!
头顶明亮的电梯间廊灯骤然熄灭!
取而代之的是刺目的、高速旋转闪烁的猩红警报光!
旋转的光柱如同无数条猩红的毒蛇,将整个狭小的电梯厅空间瞬间切割,渲染成一片血色炼狱!
尖锐的、足以穿透耳膜的高频蜂鸣警笛毫无预兆地爆发!
“呜——!!!”
那声音像是用无数砂轮在疯狂打磨金属,又像是濒死怪兽发出的最后嘶吼,狠狠砸在苏迟的耳鼓上!
猝不及防的剧烈声响让她眼前猛地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膝盖发软几乎要跪倒!
强烈的生理不适瞬间攫住了她!
失败!
还有两次机会!
这该死的警报!
蜂鸣声没有丝毫停歇,反而像是在嘲弄她的狼狈,更加疯狂地嘶鸣着。
在这毁灭性的声波和令人窒息的、令人晕眩的血色光影疯狂撕扯中,苏迟感觉自己的头骨都要被这声音震裂!
喉咙口涌上一股剧烈的恶心感,她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仅存的理智让她强撑着,手忙脚乱地去按普通员工电梯的下行键!
按键的冷光是此时唯一能带来一点方向感的希望!
叮!
普通电梯门缓慢向两边滑开,露出里面明亮的灯光,仿佛一个温暖的避难所。
苏迟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朝着那光亮扑去!
就在她身体重心前倾,半个身子几乎要探入电梯轿厢温暖光芒中的刹那——嗤啦!
一阵突兀的、轮胎摩擦地面的刺耳锐响从地下车库入口的方向猛地刺穿混乱的警报声浪!
苏迟的神经被撕裂成两半,一半是身后疯狂闪烁的警报和足以摧毁听力的蜂鸣,一半是眼前这辆如同从血光深处咆哮着冲出的黑色越野车!
车子没有牌照,车窗玻璃是深黑色的,吞噬了所有光线,像一头完全隐没在黑暗中的巨兽!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
车子没有丝毫减速的意思!
引擎爆发出野兽般的轰鸣,带着某种令人肝胆俱裂的、***裸的碾碎意图,高速朝着她——以及她正要踏入的电梯口——猛冲而来!
绝望的冰水瞬间没顶!
身体僵硬如石像!
嘎吱——!!!
刺耳到要刺穿鼓膜的尖锐刹车声响彻地下车库!
巨大的车头裹挟着一股冰冷的橡胶焦糊味和机油味,在距离苏迟的腿不到半米的位置骤然停下!
气流掀动了她鬓边的碎发!
心脏骤停!
血液在西肢瞬间凝固!
冷汗浸透后背。
那深黑色的车窗缓缓降下。
一张精心描画过、此刻却因刻薄和快意而扭曲变形的脸孔探了出来。
宝石蓝色的眼影在车库惨白的灯光下闪烁着毒蛇般的光泽。
宋倩倩涂着艳丽唇膏的嘴勾起近乎恶毒的弧度,声音甜腻,却字字淬毒:“哎哟!
这不是陆总的‘贴身小红人’吗?
苏、小、姐?”
她把“贴身”两个字咬得又缓又重,带着露骨的嘲讽和令人作呕的暗示性,“怎么一个人?
陆总那么疼你、宠你,连红酒渍都舍不得让你沾,晚上还让你加班?
看来也不怎么把你当回事嘛!”
她嗤笑一声,手指搭在方向盘上,有意无意地敲击着,目光慢条斯理地扫过苏迟惨白的脸和因恐惧而微微颤抖的身体。
“还是说……”她的声音陡然压低,身体向前倾了倾,恶意几乎凝成实质喷涌而出,“你在慌什么?
嗯?
偷偷摸鱼被抓包啦?
还是……”她的眼神变得如同探灯,充满窥探的兴奋,“准备去报警?
还是去医院验伤?
啧,”她夸张地摇头,红唇开合,“陆家的人……你告得动吗?
谁能信你?
谁、会、站、在、你、这、边?”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凿在苏迟紧绷的神经上。
宋倩倩的出现绝非偶然。
是报复!
是警告!
是掐灭她任何试图求救、试图逃离的微弱火苗!
苏迟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喉咙像是被胶水粘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警报还在身后撕裂耳膜般尖叫,红光照着宋倩倩那张得意又狰狞的脸。
“识相点,”宋倩倩身体退回车内,语气带着施舍般的傲慢,眼神却阴冷如毒蛇,“管好你的嘴,夹紧你的尾巴!
别以为爬上了陆憬深的床就一步登天了!”
她突然恶劣地一笑,声音拔高,“***胚子就该待在烂泥里!”
话音未落,车窗无声升起,遮住了那张令人憎恶的脸。
引擎再次爆发出低沉的咆哮。
黑色越野车没有任何迟疑,猛地向后一退,随即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鸣,车身甩出一个嚣张的弧线,带着浓烈的汽油味和杀意,瞬间加速,冲向出口的斜坡,消失在地下车库更深的阴影里。
只留下刺鼻的轮胎焦糊味,和一句恶毒的低语仿佛还缠绕在冰冷的空气中:“早晚弄死你这臭虫…”……警报不知何时停了。
旋转的红光熄灭,死寂重新笼罩车库。
普通电梯门因为超时而自动闭合,温暖的光亮消失。
苏迟僵在原地,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之后是冰冷的麻痹。
寒意沿着脊椎骨一寸寸爬上,深入骨髓。
胃里翻腾着剧烈的恶心。
恐惧和屈辱混合着滔天的愤怒,在身体里冲撞奔突,几乎要将她撕裂。
滴答。
一滴粘腻冰冷的液体滴落在她颤抖的手背上。
是之前被宋倩倩撞破的咖啡?
她茫然抬头。
没有任何水渍落下。
车库天花板干冷,只有惨白的灯光。
她艰难地移动视线,落在自己的肩膀处。
香槟色小礼服纤细的肩带边缘……靠近锁骨下方一点点的地方,衣料的边缘,不知何时,极其突兀地,粘上了一小块……正方形的、崭新的……皮肤色无菌创可贴。
没有任何图案,最普通、最简单的那种。
平整地、悄无声息地覆盖着,像是某种冰冷的标记,又或者是刚刚贴上去不久。
谁贴的?
什么时候?
她竟然完全没有察觉!
全身的血液似乎在瞬间倒流!
冰冷的麻栗感瞬间从尾椎炸开,首冲天灵盖!
被监视!
从踏入这个顶层,甚至更早,她的一举一动就从未逃开那双冰冷的眼睛!
这创可贴——是冷漠的标记?
是无声的怜悯?
还是某种……更深的暗示?
就像那些冰冷的监控探头,将她的惊恐、她的狼狈、她那点可悲的挣扎,都清晰地映入了某个深渊般的瞳孔之中?
她猛地抬手,狠狠撕下那块创可贴!
皮肤被拉扯得刺痛。
创可贴粘性的一面朝下,静静地躺在她冰冷的手心。
洁白的衬纸背面,空无一物。
没有任何留言,没有字迹。
甚至没有一丝褶皱。
但在那洁白的中央,却印着一个极其清晰、极其完整的——暗红色指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