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临终前为她绾发的情景在晨雾中浮现,那只雕着并蒂莲的紫檀木簪此刻正硌着后腰,隔着棉麻衬衫渗来丝丝缕缕的沉香。
她弯腰去捡素描本,却见满地樱花里躺着一支铂金钢笔,笔帽上嵌着的黑曜石折射出冷光,像极昨夜梦中反复出现的眼睛。
"当心台阶。
"低沉的男声裹着初春寒意掠过耳畔,林栀还未来得及起身,便撞进一片雪松香里。
深灰色制服前襟的铂金纽扣硌得她颧骨发疼,怀里的紫檀木匣应声坠地。
细碎的裂帛声里,母亲那句"阿栀要藏好"突然炸响,惊得她慌忙去接纷飞的碎片。
"转学生都这么莽撞?"沈星延垂眸时,右耳的黑曜石耳钉在碎发间若隐若现。
音乐系首席的银质校徽在他胸口泛着冷光,荆棘缠绕的音符图腾正与木匣残片上的暗纹重叠。
他俯身拾起钢笔,铂金笔身刻着的"S.X.Y"在晨曦中流淌着暗芒。
礼堂钟声惊起白鸽,林栀捏着半截断簪僵在原地。
簪头残缺的并蒂莲沁出琥珀色树脂,与沈星延钢笔尾端凝结的松香竟有七分相似。
紫藤花廊忽而飘来零散的钢琴声,她望着少年消失在转角的白玉兰树后,指尖突然触到木屑里冰凉的金属片。
"明代晚期的双面透雕,用鱼鳔胶还能补救。
"含笑的声音惊得林栀指尖轻颤。
江屿白屈膝时,考古系制服的银罗盘吊坠晃出一串光斑,月光石戒指映着满地残红:"这雕工像是苏作手艺,不过..."他忽然用镊子夹起半片木屑,"夹层里的赛璐珞胶片,林同学打算怎么解释?"林栀后颈瞬间沁出冷汗。
母亲病榻前缝入发簪的胶片正在对方指间颤动,胶卷边缘的"沈公馆1943"字迹刺得她视网膜生疼。
更远处,抱着水彩纸的苏晴突然停步,左眼的琥珀色与右眼的黛蓝同时收缩——这是她紧张时特有的生理反应。
"江学长又在吓唬新生?"苏晴快步***两人之间,异色瞳孔流转着刻意明媚的光,"阿栀是古典舞特长生,带着传家首饰很正常呀。
"她挽起林栀手臂时,素描本里飘落半张画稿,墨色双生花图腾正与木匣内层的纹路严丝合缝。
暮色漫过琴房彩窗时,林栀在空教室拼凑着木匣。
窗外飘来《月光》第三乐章的旋律,忽而夹杂着芭蕾舞鞋的踢踏声。
她抬头便见叶清浅倚着门框,雪白纱裙缀着的珍珠随呼吸轻颤:"沈家的传世沉香,沾了庶民的血汗味可就毁了。
"林栀握紧簪尾暗藏的胶片,胶卷齿孔突然与记忆里某个画面重叠——七岁那年躲在衣柜缝隙,看见母亲将染血的胶片塞进紫檀木夹层,窗外穿月白旗袍的少女正被黑色轿车接走,车牌末尾的SY002在雨幕中泛着血光。
此刻琴房里的沈星延突然按住琴键,施坦威三角钢琴的余震中,他展开那张偷藏的泛黄照片。
1943年的老相片上,穿阴丹士林旗袍的少女颈间,赫然悬着与林栀相同的紫檀木并蒂莲坠饰。
月光漫过飞檐下的铜铃时,江屿白正在古籍修复室摩挲深紫丝绒盒。
X光片显示盒中玉镯刻着"沈林氏"三字,而今天捡到的木屑检测结果刚弹出手机——明代紫檀木内部竟嵌着1943年的微型胶卷,这时空悖论让他兴奋地咬破了舌尖。
暗室蝶影月光漫过暗室的红铜显影罐时,林栀听见了蝴蝶振翅的声音。
江屿白戴着乳胶手套的指尖在暗红光晕里游移,镊子尖挑起胶卷的瞬间,苏晴的异色瞳孔突然泛起灰翳——这是她预知危险时特有的症状。
"显影液温度高了0.3℃。
"江屿白将温度计斜***银质量杯,考古系制服袖口的檀香熏得林栀鼻尖发痒。
浸泡中的胶卷突然蜷曲成诡异的角度,1943年的字迹在药水里浮出细密的血丝。
暗室铁门就在这时被撞响,叶清浅带着芭蕾舞者的韵律敲击门板:"学生会在查违禁化学品哦。
"她甜腻的尾音裹着香奈儿五号的气息,"江学长带着转学生私藏硝酸银,传出去可是要退学的。
"林栀攥紧发簪的手被苏晴按住,冰凉的树脂突然渗出琥珀色液体。
胶卷在此时发出细碎的爆裂声,江屿白猛地拉开安全柜,泛黄的影像在防爆玻璃后逐渐显形——穿阴丹士林旗袍的少女正在暗房冲洗照片,她颈间的紫檀木并蒂莲坠子与林栀的一模一样。
"这是...我外婆?"林栀的呼吸凝在显影液蒸腾的雾气里。
照片中的少女突然转身,镜头诡异地推向她染着蔻丹的左手,小拇指第二关节处竟生着与苏晴相同的朱砂痣。
暗室灯光骤亮的瞬间,林栀听见胶片撕裂的脆响。
叶清浅举着手机倚在门口,闪光灯照亮她珍珠发饰上的微型摄像头:"沈家资助的考古项目,居然在研究封建迷信。
"她鞋尖踢翻的显影液泼向安全柜,江屿白用身体护住胶卷时,林栀看见他后颈浮现出与照片少女相同的蝶形胎记。
紫藤花廊的夜露沾湿林栀的裙摆时,沈星延的钢琴声突然变调。
她循着《月光》第三乐章的裂帛之音来到琴房窗外,看见少年将染血的琴谱塞进施坦威钢琴的共鸣箱。
月光照亮谱面上妖异的双生花图腾,那墨色线条竟与苏晴画稿上的图案严丝合缝。
"好奇害死猫。
"沈星延的呼吸喷在林栀耳后,他掌心的松香混着铁锈味,"1943年沈公馆暗房失火,烧死了三个***军情的间谍。
"他扳过林栀的下巴,黑曜石耳钉折射着琴谱上的血渍,"你外婆林婉笙的名字,在军部档案里可是盖着赤色分子的戳。
"林栀反手将发簪抵住他喉结时,听见苏晴的尖叫刺破夜空。
美术楼顶层画室的窗棂上,赫然晃动着江屿白悬空的身影。
他的银罗盘吊坠在风中疯狂旋转,月光石戒指正卡在排水管缝隙,而叶清浅站在天台边缘,雪白纱裙上溅满靛蓝色颜料。
"苏晴的虹膜异色症不是天生的。
"沈星延突然松开林栀,指尖抹过她簪头的并蒂莲,"1943年被注射过代号双生花的人体实验药剂,瞳孔就会..."他的话语被破空而来的画架打断,江屿白坠落的瞬间,林栀看清他手中攥着的正是暗室消失的那截胶卷。
林栀在狂奔中撞翻调色板,丙烯颜料在地面蜿蜒成血河的模样。
七岁那年的雨夜记忆突然清晰——母亲将胶卷塞进木匣时,窗外穿月白旗袍的少女正举起勃朗宁手枪,车牌SY002的黑色轿车里,坐着戴金丝眼镜的年轻军官,眼尾泪痣与江屿白分毫不差。
"抓住我!"林栀半个身子探出窗外时,苏晴的异色瞳孔突然变成纯粹的墨黑。
江屿白下坠的轨迹诡异地偏移,最终摔进堆满画布的软垫。
他展开浸血的胶卷,显影完成的画面上,1943年的林婉笙正在给襁褓中的婴儿喂药,那孩子左眼琥珀右眼黛蓝。
凌晨三点的医务室飘着碘伏气息,林栀在替苏晴包扎划伤的手腕时,发现她脊背浮现出细密的编码纹身。
更衣镜映出江屿白站在门外的侧影,他手中的X光片显示,从沈星延琴谱里找到的子弹头,与七岁雨夜击穿母亲胸膛的那枚口径完全一致。
晨雾漫上樱花枝梢时,林栀在音乐厅后台堵住沈星延。
他正在擦拭祖传的小提琴,松香粉末落进敞开的琴盒,露出压在绒布下的旧报纸。
1943年的头条新闻上,沈氏长子大婚照片里的新娘盖头滑落,林婉笙含泪的笑颜与林栀母亲临终前的表情重叠成同个弧度。
"双生花的宿命每隔八十年轮回一次。
"沈星延碾碎一片樱花瓣,汁液在他掌心晕开血色,"你外婆没能逃过的劫,现在轮到你了。
"他突然将林栀按在雕花屏风上,黑曜石耳钉擦过她颈动脉,"但这次游戏的猎手与猎物,该换换了。
"第一缕阳光刺破晨雾时,林栀在江屿白的古籍修复室发现了母亲的手札。
泛黄纸页间夹着半枚双生花胎记的拓片,与沈星延后腰的印记拼合后,显露出破军二字的甲骨文。
而苏晴在画室昏倒前完成的最后一幅画,赫然是沈公馆地下室里的巨型培养舱,舱体编号SY-002正在药液里漂浮。
残音逝梦校庆日的鎏金请柬飘落琴谱时,沈星延正在给Stradivarius小提琴涂松香。
林栀隔着彩绘玻璃看见他解开两颗衬衫纽扣,后腰的破军胎记在晨光中泛着诡谲的胭脂色。
更衣镜突然映出江屿白的身影,他手中的拍卖图册停在1943年沈公馆旧藏专场,翡翠屏风照片上的弹孔与林栀母亲手札记载的完全重合。
"你的心跳乱了两个八拍。
"沈星延的琴弓突然抵住林栀锁骨,松香粉末簌簌落在她胸前的双生花银链上。
大提琴形状的吊坠突然发烫,七岁雨夜母亲胸口中弹的画面在灼痛中闪现,那颗穿透翡翠屏风的子弹此刻正躺在江屿白的证物袋里。
礼堂穹顶的水晶灯突然熄灭,林栀在黑暗中撞进苏晴的怀抱。
异色瞳孔在应急灯下变成浑浊的灰褐色,苏晴颤抖的指尖在她掌心画出甲骨文沈字:"拍卖会的压轴品...是活体..."她的警告被突如其来的聚光灯斩断,叶清浅穿着血红色芭蕾舞裙从天而降,足尖旋转时甩出的珍珠正巧击碎展柜玻璃。
"Surprise!"叶清浅拎起滚落的翡翠屏风残片,鎏金裂缝里渗出暗红液体,"真正的拍品在地下室哦。
"她染着丹蔻的指尖擦过沈星延的胎记,在他耳畔留下带毒的耳语,"你父亲当年没烧干净的实验数据,正在SY-002培养舱里开花结果呢。
"拍卖槌敲响的瞬间,林栀嗅到熟悉的沉香。
江屿白戴着白手套举起第13号拍品——缠满菌丝的紫檀木匣,匣内暗格里蜷缩着1943年的实验记录册。
当拍卖师念出"林婉笙亲笔日志"时,沈星延的琴弓突然割断E弦,爆裂的余音中,林栀看见苏晴的虹膜裂成蛛网状。
"别碰那本册子!"林栀扑向展台时,拍卖厅的地砖突然塌陷。
下坠的失重感中,江屿白用银罗盘吊坠勾住她的银链,两人悬挂在布满电缆的竖井里。
腐臭味扑面而来,林栀踢亮的应急灯照亮下方成排的培养舱,SY-002舱体内漂浮的少女赫然长着苏晴的脸。
竖井上方传来叶清浅的笑声,她撕碎的拍卖图册如冥纸纷扬:"八十年前逃过火刑的双生子,现在该验收实验成果了。
"沈星延的身影突然从电缆阴影里显现,他手中的勃朗宁手枪正是林栀记忆里月白旗袍少女所持的那支,枪管滚烫地抵住江屿白的太阳穴:"该物归原主了,江少将。
"林栀的银链在拉扯中断裂,坠入培养舱群的瞬间,大提琴吊坠突然发出高频蜂鸣。
所有舱门应声弹开,数百个"苏晴"同时睁开异色瞳孔,菌丝从她们口中喷涌而出。
江屿白趁机拽着林栀跃向通风管道,月光石戒指刮落的墙皮下,露出1943年日军731部队的徽标。
"你早该发现的。
"沈星延在追捕中扯开衬衫,心口处的弹孔疤痕与林栀母亲手札中的素描完全一致,"当年那颗子弹穿过翡翠屏风,先击中了躲在后面的江屿白——或者说,他的曾祖父江藤真一。
"暗河的水声掩盖了林栀的抽气声。
江屿白撕开伪装用的肤蜡,露出眼尾的朱砂泪痣,与七岁雨夜所见军官容貌重叠。
他从防水袋里抽出泛黄的实验日志,林婉笙娟秀的字迹在荧光棒下浮现:[昭和十八年霜月,双生花药剂在SY-002体内稳定,但代偿性虹膜变异无法逆转]苏晴的尖叫突然从下水道尽头传来。
林栀踹开生锈的铁门,看见无数菌丝正从"苏晴们"的七窍涌出,在空中织成巨大的双生花图腾。
真正的苏晴被倒吊在图腾中央,码纹身正渗出发光液体:"阿栀...我们都是祭品..."沈星延的子弹贯穿图腾核心时,林栀的银链突然嵌入通风口机关。
尘封的暗室轰然开启,满墙的老照片雪花般坠落。
1943年的林婉笙抱着双胞胎婴儿站在沈公馆门前,左侧婴儿襁褓绣着星延,右侧的则绣着屿白。
照片背面***:[沈林嫡子与江藤私生子的换魂仪式,于月蚀之夜]暴雨倾盆而至时,林栀在钟楼顶端掐住沈星延的咽喉。
他笑着展开浸透的婚书,昭和十八年的和纸上是林婉笙与沈氏长子的婚约,附带条款写着:[若长女诞下双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