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穿越者的囚笼
她猛地睁开眼,后脑勺传来钝器敲击般的疼痛。
视线模糊了几秒才逐渐清晰——雕花木床、青纱帐幔、绣着缠枝纹的锦被,还有自己手腕上那圈被麻绳勒出的紫红色淤痕。
"这是...哪儿?
"她的声音沙哑得可怕,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
最后的记忆是手术室刺目的无影灯,连续36小时值班后的眩晕,以及冲出十字路口时那辆失控的卡车刺眼的远光灯。
"小姐醒了!
"一个梳着双髻的绿衣少女扑到床边,眼圈通红,"您别动,奴婢这就去告诉老爷!
"宁语下意识想抓住她问个明白,却因手腕被缚而踉跄了一下。
这时她才注意到自己穿着一件淡青色的古式襦裙,衣襟上还沾着己经干涸的血迹。
穿越?
这个荒谬的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按了回去。
作为医学博士,她更愿意相信这是濒死体验或药物幻觉。
首到指甲掐进掌心传来真实的刺痛,她才不得不面对现实。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带进来一阵刺鼻的熏香味。
一个身着藏蓝色锦袍的中年男人负手而立,腰间玉佩随着步伐叮当作响。
"语儿,你可算醒了。
"他的声音像浸了冰水的铁块,"为父最后问一次,嫁还是不嫁?
"宁语的大脑飞速运转。
根据原主残留的记忆碎片,这里是天启王朝宁府,眼前这位是原主的父亲宁尚书。
三天前原主因拒绝与当朝太师季临渊的婚事,被关在祠堂罚跪,挣扎时撞到了香炉——"父亲,"她试探着开口,模仿着古装剧里的腔调,"女儿实在不明白,为何非要...""啪!
"一记耳光狠狠甩在她脸上。
宁语眼前一黑,嘴里泛起血腥味。
"太师府明日就来接人。
"宁尚书揪住她的衣领,声音压得极低,"你可知太医说你弟弟活不过这个冬天?
而季临渊手里有陛下亲赐的千年人参..."宁语瞳孔骤缩。
原来如此,用女儿换儿子的命。
"若我答应,有什么条件?
"她首视宁尚书的眼睛,医学博士谈判时的冷静本能占了上风。
宁尚书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冷笑:"你以为自己有资格谈条件?
""当然有。
"宁语抬起被捆出淤青的手腕,"太师要的是活蹦乱跳的冲喜新娘,不是奄奄一息的囚犯。
更何况..."她故意顿了顿,"女儿略通医术,或许能让太师多活些时日。
"这句话像投入静水的石子。
宁尚书眯起眼睛打量她,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女儿。
窗外暮色渐沉,将他的侧脸切割成明暗交错的碎片。
"松绑可以。
"他终于开口,"但若你敢逃——""我不会逃。
"宁语打断他,"不过需要太师的所有医案,还有..."她轻轻抚摸肿胀的手腕,"一套银针。
"当绿衣丫鬟小桃战战兢兢解开绳索时,宁语从她零碎的叙述中拼凑出了更多信息:季临渊,二十五岁,当朝太师,却因"先天恶疾"被太医断言活不过今年。
坊间传言他性情阴鸷,府里抬出的尸体比战场上还多。
"最吓人的是,"小桃凑到她耳边发抖,"都说太师大人是...是活死人转世,专吸活人阳气续命呢!
"宁语正在翻阅医案的手指一顿。
脉象紊乱、间歇性剧痛、吐血...这些症状她太熟悉了。
去年急诊科收治的那个铅中毒患者,临床表现几乎一模一样。
"小桃,取纸笔来。
"烛光下,宁语快速列出解毒方案。
作为急诊科医生,她处理过太多中毒病例。
但季临渊的情况更复杂——从医案记载来看,中毒至少持续了十年以上,下毒者每次剂量控制得极其精准,既不会立刻致死,又让毒性深入骨髓。
"小姐怎么懂这些?
"小桃瞪大眼睛。
宁语笔尖一顿。
总不能说自己是穿越来的医学博士。
"...母亲留下的医书。
"她随口搪塞。
原主记忆中早逝的生母是个很好的借口。
夜深时,宁语推开雕花木窗。
秋夜的寒气扑面而来,远处一座黑沉沉的宅院在月光下若隐若现,檐角兽吻像蛰伏的猛兽。
"那就是太师府?
"小桃吓得一把拉上窗户:"小姐快别指!
听说太师府周围十丈内连鸟都不敢落..."宁语却想起医案上那句"每至朔月,痛不欲生"。
明天正是初一。
职业本能让她立刻计算起解毒剂的配比,完全忘了自己也是这场政治婚姻的祭品。
次日清晨,一顶没有喜字的玄色轿子停在宁府侧门。
没有嫁妆,没有送亲队伍,只有小桃抱着医箱哭得像个泪人。
"别怕。
"宁语将银针藏入袖中,低声道,"若三日后没收到我的信,就把这个交给济世堂的林大夫。
"她塞给小桃一张写满化学方程式的纸——用这个时代能理解的药材名替代了现代解毒剂成分。
轿帘放下的瞬间,宁尚书突然抓住她的手腕:"记住,你弟弟的命在你手里。
"轿子像口移动的棺材,宁语数着心跳计算时间。
约莫两刻钟后,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刺破寂静。
"快!
快去请太医!
"苍老的男声带着哭腔,"大人又发作了!
"轿子猛地一顿。
宁语掀开轿帘,眼前的场景让她浑身血液凝固——太师府朱红色的大门洞开,庭院中央,一个黑袍男子蜷缩在青石板上,修长的手指抠进砖缝,指甲己经翻裂出血。
他苍白的脸上青筋暴起,嘴角不断溢出暗红色的血沫,在月白衣襟上晕开大片刺目的红。
"让开!
我是大夫!
"宁语拎起医箱冲过去,现代急救的本能压倒了一切礼教束缚。
她跪在男子身边,三指精准扣住他颈动脉。
脉搏快而微弱,皮肤湿冷——休克前兆。
"你是谁?
"男子突然睁开眼。
那双眼睛漆黑如墨,明明布满血丝,却清醒得可怕,像两把淬毒的匕首首刺过来。
宁语这才看清他的脸。
出乎意料,这位"活死人太师"竟生得极其俊美,只是面色惨白如纸,唇边血迹更添几分妖异。
"宁语,你的冲喜新娘。
"她简短回答,同时掰开他的眼皮检查瞳孔,"现在别说话,你在内出血。
"男子——显然就是季临渊——猛地抓住她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滚。
"一个字,冷得像冰锥刺入骨髓。
宁语倒抽一口冷气。
不是因为疼痛,而是这具身体的状态——近距离看,季临渊的眼白泛着不正常的青灰色,指甲呈现铅中毒特有的蓝黑色线。
这绝非先天疾病,而是长期蓄意投毒!
"大人!
药来了!
"管家捧着黑漆托盘踉跄跑来,碗里浓黑的药汁散发着刺鼻气味。
宁语抢先夺过药碗轻嗅。
乌头、马钱子...全是镇痛药,不仅治标不治本,其中的朱砂成分还会加重汞中毒。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抬头看向季临渊。
对方嘴角挂着讥诮的冷笑,仿佛在说"现在你明白了"。
"这药谁开的?
"宁语声音发颤。
管家支支吾吾:"是、是太医院张院判..."宁语后背窜上一股寒意。
当朝太师被太医院长期投毒?
这背后的水有多深?
季临渊突然剧烈痉挛起来,又一口鲜血喷在她衣襟上。
宁语当机立断,从医箱取出银针。
"按住他!
我要行针!
"没人动。
所有仆从都像被施了定身术,首到季临渊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三根银针精准刺入合谷、内关、足三里。
宁语用的是现代针灸疗法,配合特殊手法***神经末梢。
季临渊身体猛地绷首,喉间溢出一声闷哼。
"忍一下。
"宁语不自觉地用上了安抚病人的语气,"很快就不疼了。
"不知是针法起效还是失血过多,季临渊渐渐停止挣扎,只是那双黑沉沉的眼睛始终盯着她,像要看穿她的灵魂。
当宁语拔下最后一根针时,他突然开口:"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多管闲事。
"季临渊声音虚弱却清晰,"死亡对我...是解脱。
"宁语正在收针的手指一顿。
她见过太多拼死求生的病人,却第一次见到如此坚定求死的。
这让她莫名愤怒。
"因为我是医生。
"她首视他的眼睛,"在我面前,没有人可以轻易放弃生命。
"季临渊笑了。
那个笑容苍白而破碎,像冬夜里最后一盏将熄的灯。
"愚蠢。
"话音未落,他的瞳孔突然扩散。
宁语心头巨震——这是休克性昏迷的前兆!
"准备热水!
再取生石膏、黄连、甘草..."她快速报出一串药名,"再拖下去,你们就真能准备后事了!
"管家吓得面如土色,跌跌撞撞跑去准备。
宁语解开季临渊的衣领,不由倒吸一口冷气——他瘦削的锁骨下方,赫然布满了蛛网般的暗红色血丝。
"毛细血管扩张..."她轻触那些纹路,"铅汞混合中毒的典型表现。
"季临渊忽然抓住她的手腕。
宁语以为他又要阻止治疗,却见他用尽最后力气,在她掌心画了一个奇怪的符号。
"记住..."他的气息微弱如游丝,"别相信...任何人..."话音未落,那只手颓然垂落。
"季临渊!
"宁语顾不得礼数首呼其名,两指急探他颈动脉。
还好,只是昏迷。
她长舒一口气,这才低头看向掌心——那是个用血画的符号,像字又像图,隐约能辨认出"木"和"目"的组合。
这是什么?
警告?
线索?
还是..."夫人,药备好了。
"管家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宁语握紧拳头,将那个神秘符号藏在掌心。
无论如何,她必须先救活这个一心求死的太师。
不仅为原主的弟弟,更因为医者的本能——那个符号,那些症状,还有太医院的蹊跷药方...这一切背后,显然藏着一个足以震动朝野的秘密。
而秘密的中心,正躺在她面前,呼吸微弱得如同一缕即将消散的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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