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骑着小电驴在积水里打滑,车筐里的麻辣烫外卖用塑料袋裹了三层,还是挡不住雨水往里渗。
“顾客备注‘汤洒了差评’,祖宗哎,这路况能送到就不错了……”她碎碎念着拧动车把,眼角余光瞥见一辆失控的大货车冲过来,喇叭声刺破雨幕——下一秒,天旋地转,她感觉自己像被扔进滚筒洗衣机,最后重重摔在一堆软绵绵的东西上。
“唔……”林小满在一阵馊臭味中醒来,后脑勺突突地疼。
她挣扎着坐起来,发现自己躺在一条窄得能卡住她肩膀的巷子里,身下是堆散发着霉味的干草。
雨停了,头顶是青灰色的瓦檐,阳光透过瓦片缝隙照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不是吧……我这是摔进哪个烂尾楼工地了?”
她摸了摸身上,冲锋衣沾满泥污,牛仔裤膝盖磨破了个洞,脚上的运动鞋还在滴水。
视线扫到旁边的“罪证”——她那辆半旧的外卖箱摔裂了个口子,歪倒在墙角,箱盖开着,里面的东西滚了一地:半盒被压扁的麻辣烫(汤洒了一半,幸好外卖盒质量过硬)、一个电量只剩1%的充电宝、一件破了洞的雨衣、半包没吃完的辣条,还有一张被雨水泡得发皱的订单小票。
没有小电驴,没有货车,更没有熟悉的城市街景。
巷子口传来叽叽喳喳的声音,几个穿着粗布短打的小孩扒着墙角偷看她,嘴里嘟囔着“这个女的穿得好奇怪是不是从疯人院跑出来的”。
林小满扶着墙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幸好,除了蹭破皮,没摔断骨头,不愧是送了三年外卖练出来的铁打的身子。
她捡起地上的麻辣烫,虽然压扁了,但香味还在,她冲那几个小孩扬了扬下巴:“喂,小屁孩,知道这是哪儿不?
答对了,这玩意儿分你们半盒。”
小孩们被“麻辣烫”三个字吸引,为首的瘦小子咽了咽口水:“这是京城外城的狗尾巴巷,属靖安坊管。
你是逃难来的吧?
穿得跟戏台上的小丑似的。”
“京城?
靖安坊?”
林小满愣住了,她记得自己明明在21世纪的都市里送单,怎么突然蹦出个古代地名?
她抓过瘦小子的胳膊,“现在是哪一年?
皇帝是谁?”
瘦小子被她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说:“大…大靖王朝景和三年,皇帝是景明帝啊……你连这都不知道,莫不是真疯了?”
林小满松开手,脑子“嗡”的一声——穿越了。
她,一个21世纪的金牌外卖骑手,居然连人带外卖箱,穿越到了这个叫“大靖王朝”的鬼地方。
她蹲在地上,看着外卖箱里那张写着“锦绣华庭3栋201,备注:多加麻多加辣”的订单小票,突然有点想哭。
锦绣华庭的顾客估计等急了,打差评都该打到平台客服那儿了,可她现在连自己在哪儿都搞不清。
“喂,疯女人,还分不分吃的了?”
瘦小子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
林小满抹了把脸,把半盒麻辣烫递过去:“分,都给你们。
但你们得再告诉我点事——这附近哪能找着住的地方?
便宜点的,我没钱。”
小孩们抢着把麻辣烫分了,辣得首伸舌头,倒也说了实话:“狗尾巴巷最里头有间巡卫房,住着个姓沈的巡卫,听说他那人……不太好说话,但房子空着半间,你可以去碰碰运气。”
林小满谢过他们,拖着破外卖箱往巷子深处走。
越往里走,路越难走,坑坑洼洼的泥地里还夹杂着碎石子,她深一脚浅一脚地挪着,忍不住吐槽:“这路比我送过的郊区烂尾楼工地还难走,差评!
必须差评!”
巡卫房果然在巷子尽头,是间低矮的土坯房,门口挂着块掉漆的木牌,写着“靖安坊巡卫处”。
林小满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瓷器摔碎的声音,接着是个清冷的男声:“一群废物!
连个偷鸡贼都抓不住!”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敲了敲门:“有人吗?
我想问问,这儿能住人不?”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穿着青色巡卫服的年轻男人站在门口。
他个子很高,眉眼清俊,但脸色苍白,嘴唇紧抿着,眼神里带着股生人勿近的冷意。
他扫了一眼林小满的穿着,眉头皱得更紧了:“你是何人?
穿得如此……古怪。”
“我叫林小满,外地来的,没地方去。”
林小满指了指自己的冲锋衣,总不能说这是21世纪的户外装备,只能胡诌,“家里遭了灾,就剩这身衣服了。
听说您这儿有空房,能不能……让我暂住几天?
我可以干活抵房租。”
男人还没说话,外面突然冲进来两个流里流气的汉子,手里拿着棍子,看到男人就骂:“沈砚!
欠我们的钱该还了吧?
再不还钱,砸了你的破巡卫房!”
沈砚?
原来他叫沈砚。
林小满看着沈砚虽然身形清瘦,但站得笔首,冷冷地盯着那两个汉子:“不过是几两赌债,三日后必还,休要在此撒野。”
“三日后?
我看你是想耍赖!”
汉子说着就挥棍朝沈砚打去。
林小满来不及多想,抄起身边的外卖箱头盔——那是她花两百块买的防摔款,质量杠杠的——朝着汉子的胳膊就砸了过去。
“砰”的一声,汉子疼得嗷嗷叫,手里的棍子掉在地上。
另一个汉子愣了一下,刚要上前,被林小满瞪了回去:“光天化日之下打人?
信不信我喊巡卫抓你们?”
沈砚也没想到这个穿着古怪的女人会突然动手,他趁两个汉子分神,迅速夺过地上的棍子,冷声道:“滚!
三日后若再来,休怪我不客气!”
汉子们见讨不到便宜,撂了句“你等着”,骂骂咧咧地跑了。
巷子里恢复安静,沈砚放下棍子,看向林小满,眼神复杂:“你……别误会,我不是想多管闲事。”
林小满把头盔捡回来,拍了拍上面的灰,“我就是想找个地方住,你看我刚才帮了你,能不能通融一下?
我真的能干活,洗衣做饭打扫卫生,啥都行!”
沈砚沉默了片刻,打量着她身上的泥污和那双明显不合时宜却看起来很结实的鞋子,又看了看她手里那个形状奇怪的“箱子”(外卖箱),最终点了点头:“里屋有张空床,你可以住。
但说好,按劳付酬,每日需帮我处理坊市文书,若做不好,立刻走人。”
“成交!”
林小满一口答应,跟着沈砚走进屋里。
屋子很小,外间摆着一张破桌子和两把椅子,里屋果然有张硬板床,除此之外,再无他物,比她以前住的合租房还简陋。
“文书在哪?
我现在就干。”
林小满放下外卖箱,撸起袖子就要干活,她这人有个毛病,干起活来就忘了烦心事。
沈砚从桌子底下拖出一摞竹简和纸卷,上面记着坊市的各种琐事:哪家丢了鸡,哪家婆媳吵架,哪家商铺欠了税。
字迹倒是清秀,就是排列得乱七八糟。
林小满看着头都大了——这要是在现代,一个Excel表格就能整理得明明白白。
她深吸一口气,凭着送外卖时记地址的本事,先把“失窃案纠纷案税务案”分门别类,再按日期排序,不到一个时辰,就把那堆乱糟糟的文书整理得清清楚楚。
沈砚端着一碗糙米饭进来时,看到桌上分门别类放好的文书,愣住了:“你……竟能如此快理清楚?”
“小意思。”
林小满接过饭碗,虽然没菜,但饿了一天的她吃得香喷喷,“以前我一天记几十单地址,比这乱多了。”
沈砚没追问,只是坐在她对面,默默地吃饭。
晚上,林小满躺在硬邦邦的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打开外卖箱,借着从窗户透进来的月光,看着里面的充电宝——这玩意儿在古代就是个废物,充不了电,连当个手电筒都做不到。
她又摸出那半包辣条,撕开包装袋,一股熟悉的麻辣味飘出来,她塞了一根进嘴里,眼泪突然掉了下来。
“哭什么?”
门口传来沈砚的声音,他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件打补丁的外衣,“夜里凉,披上。”
林小满赶紧抹掉眼泪,把辣条藏进怀里,嘴硬道:“没哭,就是辣条太辣了。”
沈砚皱眉:“辣条?
是什么毒物?”
“不是毒物,是吃的。”
林小满递给他一根,“你尝尝?”
沈砚犹豫了一下,接过去放进嘴里,下一秒,他猛地咳嗽起来,脸涨得通红,端起桌上的水碗咕咚咕咚灌了大半碗,才缓过劲来:“此等辛辣之物,也能下肚?
你们家乡的人,口味竟如此怪异。”
林小满被他逗笑了,白天的委屈和害怕好像也少了点。
她看着沈砚,突然觉得这个冷冰冰的古代巡卫,好像也没那么难相处。
“对了,”林小满想起什么,从外卖箱里拿出那个充电宝,举到沈砚面前,“你知道这玩意儿怎么才能让它亮吗?
我试过用火烤,不行。”
沈砚看着那个长方形的黑色方块,上面还有个小小的闪电标志,他研究了半天,也没看出名堂,最后丢下一句:“对着火盆傻笑半天,还想用这破方块发光,莫不是真摔坏了脑子。”
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林小满对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把充电宝放回外卖箱。
她看着箱子里那张被雨水泡皱的订单小票,突然握紧了拳头。
“锦绣华庭的顾客,对不起啊,这单我怕是送不到了。”
她小声说,“但在这个鬼地方,我林小满,也得混出个人样来,至少……得做个‘五星骑手’!”
窗外的月光洒在她脸上,映出一个倔强又带着点傻气的笑容。
大靖王朝的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而林小满不知道的是,她和这个冷面巡卫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