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的指尖在鼠标滚轮上顿住时，窗外的梧桐叶正被七月的热风卷得沙沙作响。
屏幕上临州市第一人民医院的资格预审公告像一张摊开的影像胶片，密密麻麻的文字间藏着足以让行业震颤的病灶——亿元级医疗设备采购项目，其中核心产品3.0T超导磁共振成像系统技术参数需求表，正以一种近乎挑衅的姿态闪烁在屏幕中央。
“沈总，咖啡。”
实习生小林轻手轻脚地放下马克杯，目光扫过屏幕时瞳孔微缩，“市一院这项目终于放出来了？
咱们准备了大半年……”沈砚没接话，指尖悬在“梯度切换率≥200mT/m/ms”这行字上，指节泛白。
这个高梯度切换率参数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恰好卡在自家主力机型与竞争对手“启星医疗”最新款的临界点上。
更刺眼的是紧随其后的“梯度场强≥80mT/m”，这组数据组合绝非行业常规配置，倒像是照着启星那款尚未公开量产的机型量身定做。
“把咱们的技术参数对照表调出来。”
他的声音比空调出风口的风更冷，小林应声操作的间隙，他点开了医院官网的采购部门介绍页。
照片墙上，采购科主任陆明宇穿着白衬衫的照片笑得温和，镜片后的眼睛却透着商人特有的精明——三年前那次急诊科监护仪采购项目，正是这位主任用一句“星号参数不符”将他们公司挡在门外，最终项目花落启星医疗。
“沈总你看。”
小林把打印好的对照表推过来，红笔圈出的差异项像一道道血痕，“除了梯度参数，连冷却系统要求‘水冷+风冷双模式’都朝着启星的专利设计去的。
咱们的机型虽然能满足临床需求，但按这个标准……我知道。”
沈砚揉了揉眉心，办公桌上的绿萝在空调风里微微摇晃。
他想起上周在行业峰会上，启星医疗的副总张诚端着酒杯过来敬酒，话里有话地说“下半年有大项目，沈总可得多费心”，当时只当是场面上的客套，此刻想来字字都是伏笔。
手机在桌面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的“张诚”二字让沈砚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他划开接听键，对方的笑声混着KTV的嘈杂传来：“沈总看新闻了？
市一院这项目够意思吧？
晚上出来聚聚？
我介绍个朋友给你认识。”
“不了，忙着研究资格预审公告。”
沈砚盯着屏幕上陆明宇的照片，“张总倒是消息灵通，你们的新机型参数跟资格预审公告对上了？”
电话那头的笑声顿了半秒，随即传来玻璃杯碰撞的轻响：“巧合罢了，咱们做技术的，不就是跟着行业标准走？
对了，听说陆主任最近在考察供应商资质，沈总可得抓紧。”
挂断电话，沈砚抓起西装外套起身。
小林看着他紧绷的侧脸追问：“要去医院吗？
现在快下班了……越晚越好。”
他拉开办公室门，走廊里的灯光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这种藏在公告里的暗纹，得当面让他解释清楚。”
市一院行政楼的电梯在七楼停下时，消毒水的气味混着晚饭的油烟味飘进轿厢。
采购科办公室的灯还亮着，陆明宇正对着电脑屏幕打字，看见推门而入的沈砚时，手指在键盘上顿了半秒，随即起身相迎：“是沈总啊，稀客。”
办公桌后的文件柜里，锦旗“廉洁奉公”西个字在日光灯下泛着红光。
沈砚将打印好的资格预审公告放在桌面上，指尖点在红圈标注的参数处：“陆主任，这几项参数有点疑问，想请教一下。”
陆明宇推了推眼镜，拿起文件翻看的动作不紧不慢：“哦？
沈总是技术专家，还有不懂的？”
“不是不懂，是觉得太精确了。”
沈砚的目光落在对方微微颤抖的指尖，“梯度切换率200、梯度场强80，据我所知，这组数据在国内能达标的机型没有几家。
而且双模式冷却系统的专利加分就是为启星量身定做的，这样设置是否有失公允？”
窗外的天色渐暗，陆明宇按下台灯开关，暖黄的光线将他的半张脸藏在阴影里：“沈总多虑了。
这些参数是临床科室提出的需求，而且我们面向市场主体开展了调查，确保有三家满足后才发布公告的，主要是考虑到未来五年的技术升级空间，我们总要选最先进的配置。”
“临床需求？”
沈砚从公文包里抽出另一份文件，是上周刚拿到的市一院临床设备评估报告，“根据这份报告，贵院现有设备的梯度切换率最高仅150，突然要求200，是否有必要？”
陆明宇的喉结动了动，拿起保温杯抿了口茶：“医疗技术发展快嘛，总不能刚采购就落后。
沈总要是觉得自家产品不符合，也可以升级技术嘛。”
这句话像针一样刺进沈砚的记忆。
三年前那场招标会，陆明宇也是这样轻描淡写地否定了他们的设备，最后中标的却是价格高出三成的启星产品。
当时他追问原因，得到的答复是“启星的综合评分最高”。
“升级技术需要时间，”沈砚的声音沉了下去，“但离提交投标文件截止日期不到二十五个工作日。
陆主任，这种带有明显指向性的参数设置，己经违反了《政府采购法实施条例》第二十条第三项的规定。”
办公室的挂钟敲了七下，陆明宇站起身整理文件，动作间露出手腕上那块价值不菲的腕表——沈砚记得张诚也有块同款。
“沈总要是对参数有异议，可以按流程提出书面质疑。”
他走到门口拉开门，走廊的冷风灌进来，“采购程序都是公开透明的，我们会依法处理。”
沈砚看着对方送客的姿态，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他在医院停车场看见陆明宇坐上启星医疗的商务车。
当时的怀疑如今成了冰冷的现实，公告里的参数不是技术要求，而是一道画好的起跑线，只等着特定选手就位。
“书面质疑函我会提交。”
他拿起公文包，指尖擦过文件上陆明宇的签名，“但我相信临床需要的是真正适用的设备，不是被参数绑架的奢侈品。”
走出行政楼时，暮色己浸透整个院区。
急诊楼的红灯在远处闪烁，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沈砚站在梧桐树下拨通了公司法务的电话。
晚风掀起他的衬衫下摆，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招标公告的页面，那些看似寻常的文字间，正有一场无声的风暴在酝酿。
“准备质疑函，”他望着医院大楼亮着的灯火，声音坚定如铁，“还有，查清楚启星那款新机型的量产时间，以及陆明宇最近三年的所有公开行程。”
挂掉电话，口袋里的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一张照片：陆明宇和张诚在高尔夫球场握手，背景里的广告牌写着“启星医疗——精准医疗领航者”。
发送时间正是招标公告发布的前一天。
沈砚将手机屏幕按灭，掌心的冷汗洇湿了招标文件的边角。
这场亿元级的博弈，从公告发布的那一刻起，就己经布满了看不见的暗线。
而他知道，自己必须在这场被操纵的游戏里，找到撕开黑幕的那把手术刀。
远处的急诊楼依旧人声鼎沸，没人知道在医院洁白的外墙之下，一场关乎公平与利益的暗战，正随着这份看似寻常的招标公告，悄然拉开序幕。
屏幕上临州市第一人民医院的资格预审公告像一张摊开的影像胶片，密密麻麻的文字间藏着足以让行业震颤的病灶——亿元级医疗设备采购项目，其中核心产品3.0T超导磁共振成像系统技术参数需求表，正以一种近乎挑衅的姿态闪烁在屏幕中央。
“沈总，咖啡。”
实习生小林轻手轻脚地放下马克杯，目光扫过屏幕时瞳孔微缩，“市一院这项目终于放出来了？
咱们准备了大半年……”沈砚没接话，指尖悬在“梯度切换率≥200mT/m/ms”这行字上，指节泛白。
这个高梯度切换率参数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恰好卡在自家主力机型与竞争对手“启星医疗”最新款的临界点上。
更刺眼的是紧随其后的“梯度场强≥80mT/m”，这组数据组合绝非行业常规配置，倒像是照着启星那款尚未公开量产的机型量身定做。
“把咱们的技术参数对照表调出来。”
他的声音比空调出风口的风更冷，小林应声操作的间隙，他点开了医院官网的采购部门介绍页。
照片墙上，采购科主任陆明宇穿着白衬衫的照片笑得温和，镜片后的眼睛却透着商人特有的精明——三年前那次急诊科监护仪采购项目，正是这位主任用一句“星号参数不符”将他们公司挡在门外，最终项目花落启星医疗。
“沈总你看。”
小林把打印好的对照表推过来，红笔圈出的差异项像一道道血痕，“除了梯度参数，连冷却系统要求‘水冷+风冷双模式’都朝着启星的专利设计去的。
咱们的机型虽然能满足临床需求，但按这个标准……我知道。”
沈砚揉了揉眉心，办公桌上的绿萝在空调风里微微摇晃。
他想起上周在行业峰会上，启星医疗的副总张诚端着酒杯过来敬酒，话里有话地说“下半年有大项目，沈总可得多费心”，当时只当是场面上的客套，此刻想来字字都是伏笔。
手机在桌面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的“张诚”二字让沈砚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他划开接听键，对方的笑声混着KTV的嘈杂传来：“沈总看新闻了？
市一院这项目够意思吧？
晚上出来聚聚？
我介绍个朋友给你认识。”
“不了，忙着研究资格预审公告。”
沈砚盯着屏幕上陆明宇的照片，“张总倒是消息灵通，你们的新机型参数跟资格预审公告对上了？”
电话那头的笑声顿了半秒，随即传来玻璃杯碰撞的轻响：“巧合罢了，咱们做技术的，不就是跟着行业标准走？
对了，听说陆主任最近在考察供应商资质，沈总可得抓紧。”
挂断电话，沈砚抓起西装外套起身。
小林看着他紧绷的侧脸追问：“要去医院吗？
现在快下班了……越晚越好。”
他拉开办公室门，走廊里的灯光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这种藏在公告里的暗纹，得当面让他解释清楚。”
市一院行政楼的电梯在七楼停下时，消毒水的气味混着晚饭的油烟味飘进轿厢。
采购科办公室的灯还亮着，陆明宇正对着电脑屏幕打字，看见推门而入的沈砚时，手指在键盘上顿了半秒，随即起身相迎：“是沈总啊，稀客。”
办公桌后的文件柜里，锦旗“廉洁奉公”西个字在日光灯下泛着红光。
沈砚将打印好的资格预审公告放在桌面上，指尖点在红圈标注的参数处：“陆主任，这几项参数有点疑问，想请教一下。”
陆明宇推了推眼镜，拿起文件翻看的动作不紧不慢：“哦？
沈总是技术专家，还有不懂的？”
“不是不懂，是觉得太精确了。”
沈砚的目光落在对方微微颤抖的指尖，“梯度切换率200、梯度场强80，据我所知，这组数据在国内能达标的机型没有几家。
而且双模式冷却系统的专利加分就是为启星量身定做的，这样设置是否有失公允？”
窗外的天色渐暗，陆明宇按下台灯开关，暖黄的光线将他的半张脸藏在阴影里：“沈总多虑了。
这些参数是临床科室提出的需求，而且我们面向市场主体开展了调查，确保有三家满足后才发布公告的，主要是考虑到未来五年的技术升级空间，我们总要选最先进的配置。”
“临床需求？”
沈砚从公文包里抽出另一份文件，是上周刚拿到的市一院临床设备评估报告，“根据这份报告，贵院现有设备的梯度切换率最高仅150，突然要求200，是否有必要？”
陆明宇的喉结动了动，拿起保温杯抿了口茶：“医疗技术发展快嘛，总不能刚采购就落后。
沈总要是觉得自家产品不符合，也可以升级技术嘛。”
这句话像针一样刺进沈砚的记忆。
三年前那场招标会，陆明宇也是这样轻描淡写地否定了他们的设备，最后中标的却是价格高出三成的启星产品。
当时他追问原因，得到的答复是“启星的综合评分最高”。
“升级技术需要时间，”沈砚的声音沉了下去，“但离提交投标文件截止日期不到二十五个工作日。
陆主任，这种带有明显指向性的参数设置，己经违反了《政府采购法实施条例》第二十条第三项的规定。”
办公室的挂钟敲了七下，陆明宇站起身整理文件，动作间露出手腕上那块价值不菲的腕表——沈砚记得张诚也有块同款。
“沈总要是对参数有异议，可以按流程提出书面质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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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砚看着对方送客的姿态，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他在医院停车场看见陆明宇坐上启星医疗的商务车。
当时的怀疑如今成了冰冷的现实，公告里的参数不是技术要求，而是一道画好的起跑线，只等着特定选手就位。
“书面质疑函我会提交。”
他拿起公文包，指尖擦过文件上陆明宇的签名，“但我相信临床需要的是真正适用的设备，不是被参数绑架的奢侈品。”
走出行政楼时，暮色己浸透整个院区。
急诊楼的红灯在远处闪烁，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沈砚站在梧桐树下拨通了公司法务的电话。
晚风掀起他的衬衫下摆，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招标公告的页面，那些看似寻常的文字间，正有一场无声的风暴在酝酿。
“准备质疑函，”他望着医院大楼亮着的灯火，声音坚定如铁，“还有，查清楚启星那款新机型的量产时间，以及陆明宇最近三年的所有公开行程。”
挂掉电话，口袋里的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一张照片：陆明宇和张诚在高尔夫球场握手，背景里的广告牌写着“启星医疗——精准医疗领航者”。
发送时间正是招标公告发布的前一天。
沈砚将手机屏幕按灭，掌心的冷汗洇湿了招标文件的边角。
这场亿元级的博弈，从公告发布的那一刻起，就己经布满了看不见的暗线。
而他知道，自己必须在这场被操纵的游戏里，找到撕开黑幕的那把手术刀。
远处的急诊楼依旧人声鼎沸，没人知道在医院洁白的外墙之下，一场关乎公平与利益的暗战，正随着这份看似寻常的招标公告，悄然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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