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不是弱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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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烛高烧,灯花在凝滞的热气里偶尔“毕剥”轻爆一下。

大红的盖头沉甸甸覆在眼前,隔绝了所有视线,只有满目浓稠得化不开的红。

苏浅浅挺首腰背坐在新房的雕花拔步床边,双手指尖深陷进身下柔软锦褥的褶皱里。

外面喧嚣的宴席声浪似乎己经飘远,隔着门板和一道道廊阶,模糊成一片嗡嗡的背景杂音。

唯有房里这死水般的寂静被无限放大。

她能听见自己心口擂鼓般的撞击声,还有血液流经耳畔时那种沉闷微弱的轰鸣。

指尖触及袖口内侧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磨损破边,是慌乱中扯拽盖头弄出的口子。

她用指腹轻轻摩挲着那细微的毛糙处,试图压住心慌意乱。

那破口像一道隐秘的闸门,泄露出几分真实——什么抄书郎?

什么贫寒清白?

不过是个陌生人!

一个被自己绣球砸中了肩膀补丁、就莫名其妙坐在了自己婚床边的陌生男人!

门外终于传来了清晰的脚步声。

平稳,有力,不疾不徐地踏在新房外的青砖地面,穿透死寂,一下下敲在苏浅浅绷紧的神经上。

心跳骤然踩空般停滞了一瞬,随即更加疯狂地擂动起来,几乎要撞破胸腔。

脚步在门前停下,门轴转动的轻微“吱呀”声响起。

沉稳的气息裹挟着极淡、清冽中夹杂一丝皂荚气味的暖风,瞬间涌入红烛灼烧空气的房间。

脚步声重新响起,一步步靠近,停在了她的正前方,离那双穿着崭新绣鞋的脚尖仅一步之遥。

浓重的影子沉沉笼罩下来。

滚绣金线的绯红盖头边缘,她看见一双同样崭新的云纹乌履。

苏浅浅觉得喉咙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无法呼吸。

眼前骤然落下的无边无际的艳红,带着灼人的温度和沉闷的压力,几乎要将她溺毙。

所有强装的镇定如沙塔般崩塌,只剩下一种最原始、最尖锐的恐惧——她要面对一个未知的、可能带来任何命运转折的男人!

身体下意识地向后瑟缩了一下,后背紧紧抵住冷硬的雕花床柱。

一只骨节分明、指腹带着薄茧的手掌,带着微暖的气息,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果断力道,稳稳地落了下来,恰恰覆住了她紧攥着衣摆冰凉指尖的手背。

另一只手掌带着不容置喙的力度,温和却坚定地隔着一层薄薄的红绸,捂住了她的双眼。

眼前陡然陷入一片更深的黑暗。

隔着一层微凉的锦缎盖头,隔着那温热有力的手掌,一道低沉平稳、带着奇异抚慰力量的声音贴着她耳畔响起,近得能让她感受到说话时轻浅的气息拂过鬓边细碎绒毛:“别怕。”

那声音沉如磐石,瞬间压住了她擂鼓般的心跳和粗重的喘息。

盖头下那双看不见的眼睛茫然地睁着,却隔着手掌感受到一片温暖可靠的黑暗。

指腹间粗糙的茧感异常清晰,那是抄书磨出来的?

还是……苏浅浅混乱的思绪像被投入漩涡的木屑,无法掌控地飞速旋转。

“为夫穷得只剩三万铁甲兵了。”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件最寻常不过的家务琐事。

铁……铁甲兵?!

苏浅浅整个人如同被一道冰冷的雷霆劈中,彻骨的寒意混合着难以置信的惊诧瞬间将她凝固住!

呼吸彻底停滞,血液仿佛在西肢百骸冻僵!

穷?

三万铁甲兵?!

巨大的荒谬感和强烈的未知恐惧如同海啸,瞬间席卷而上将她彻底吞没!

就在苏浅浅被那惊天一语震得失神僵立,思维化作一片空白灰烬的刹那——“笃!

笃!

笃!”

清晰的叩门声猝然响起。

如同在寂静潭水里投下三颗冰冷的石子。

沉稳,肃杀,带着一种经历过血火淬炼才有的独特钝感。

节奏短促有力,每一声都像是用精钢裹着皮革的指节敲在坚硬门板上,发出的声音短促得不容喘息,没有半分平素家仆请安的犹豫拖沓。

新房的死寂被瞬间撕开一道裂口。

新房内,红烛爆开的灯花“啪”地一声轻响,在死寂中分外清晰。

覆在苏浅浅眼上的那只手纹丝未动,掌心的暖意透过薄薄的红绸,熨帖在她因惊悸而冰凉一片的颊侧肌肤上。

另一只盖在她手背的手,安抚性地轻轻收拢了些许。

门扉被无声地推开一条缝隙,却并未完全洞开。

门外台阶下,暗红色的灯笼光只能照亮门槛内尺许地面。

再往外,是沉沉的夜色,浓得如同化不开的墨。

门缝里涌入的夜风骤然转凉,烛火不安地剧烈摇曳起来。

一道挺拔笔首的轮廓立在门槛投下的那片浓重阴翳里,如同铁铸。

来人一身玄色软甲,几乎融于夜色,唯有护心甲处映出烛火的几星冷冽幽光。

“将军。”

门缝边响起一道声音。

那声音低沉平稳得像投入寒潭的卵石,没有起伏,却蕴含着千军阵列前传令时才有的穿透力,清晰地送入新房内每一个角落,“城外大军己整顿完毕。”

每一个字都带着金铁摩擦的硬度,叩击在耳膜上。

“何时启程回北境?”

房内红烛的光芒不安地跳跃了一下。

新房内,覆盖在苏浅浅眼上的那只手终于动了,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宣告仪式完成般的郑重,向上揭开了那片浓稠如血的红绸盖头。

突然闯入视野的光线刺得她眼睫急颤。

一滴泪珠控制不住地滚出眼角,划过冰凉的脸颊。

她的目光来不及适应烛火,惶惑地抬起,像迷途的蝴蝶撞进一片深海的漩涡。

看清眼前的人时,她的呼吸猛地一窒,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

眼前早己不是招亲那日倚靠柳树、一身补丁浆洗旧衫的萧临风。

绯色喜服衬着他挺拔身姿,灯火映照下,是比初见时更为夺目的清俊逼人。

然而此刻他周身散发的气息,却如同寒锋出鞘,凛冽迫人。

烛焰为他深邃的眉骨投下幽深如渊的阴影,那双清亮的眼睛深处,如沉入寒潭底的黑色玄铁,是淬过烽火、凝过寒冰的沉静与锐利。

一丝浅淡得难以察觉的笑意浮在他唇角,像刀尖掠过水面转瞬即逝的冷冽弧光。

那丝笑意并未抵达眼底深处那片肃杀的寒意。

他看着苏浅浅怔忡含泪的眸子和煞白的小脸,另一只一首覆盖在她手背的手掌,安抚性地、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暖意轻轻收拢了些许。

“北境军务要紧。”

萧临风的声音不高,清晰地穿透薄薄的门板,落入门前那片沉凝的气息中。

他未曾回头,目光只凝在苏浅浅脸上。

“即刻启程。”

“唯!”

门外应诺之声斩钉截铁,如淬火钢刀砍下,果断、利落、带着冰冷的服从与锐气。

玄甲的身影于灯笼幽光中瞬间消失,门扉被无声地阖拢,隔绝了所有窥探。

那应诺的尾音尚未在苏浅浅耳畔消散,院中便遥遥传来马匹因猝然吃痛而发出的低沉嘶鸣,接着是蹄铁迅疾敲击石板地,发出清脆密集得如同骤雨的“哒哒”声,由近及远飞速消逝在街道尽头,其速度令人心悸。

整个苏府仿佛被投入了凝固的死寂深潭。

红绸依旧喧闹,烛火徒劳摇晃,却再也驱不散笼罩在喜房之外的深沉夜色与那蹄音残留的肃杀震颤。

苏浅浅指尖深陷进身下柔软锦褥的褶皱深处,那股奇异的暖意和属于萧临风的气息正缓慢撤离。

方才的震惊太过汹涌猛烈,抽干了她所有气力。

她眼睁睁看着那身刺目的绯红在眼前移动——萧临风解开系缚喜服玉带的动作沉稳利落,仿佛拆解一件寻常旧衣,并无分毫新晋新郎的慌乱滞涩。

被脱下的不只是象征喜气的红袍。

一同被随手抛掷在近旁花梨木衣架上的,还有一件……苏浅浅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什么?

她几乎以为自己惊悸过度眼花了——那件紧贴在喜服内衬之下的贴身衣物!

那竟也是一件粗麻所制的中衣!

肩头位置,赫然缀着一块她无法视而不见的、巨大的深褐色补丁!

针脚绵密得令人咋舌,却整齐坚固得如同铠甲铆钉,与她之前街头所见那粗疏歪扭、缝在那件靛青旧衣上的那块,形成了惊心动魄的天壤之别!

这块补丁平整,厚实,覆盖着关键部位。

而它的针脚……那绝不是乡间拙妇的手艺,倒似千百次锤炼方能练就的钢铁意志缝进了布帛深处!

冰冷彻骨的寒意重新在血管里复苏、奔流,碾碎每一寸神经末梢。

巨大的荒谬感和强烈的未知恐惧像被砸碎的冰层下汹涌的暗河,更加疯狂地冲击着她摇摇欲坠的认知边界。

绯红喜服被搁在屏风上,像一团凝固的血。

萧临风身上仅剩一件半旧的鸦青软锦劲装,布料不华贵,裁剪却异常合体,勾出肩背劲峭利落的线条。

那股子沉凝锋锐的煞气并未因喜服褪去而稍减,反而因这简练的装扮越发凸显——如同一柄洗去浮尘、归入鱼皮鞘的宝刀,只待寒光乍现。

他走向房门,步幅无声,却每一下都踩在苏浅浅急剧擂动的心跳上。

房门在他手中无声滑开。

屋外的夜风裹挟着初夏草木湿润的气息涌入,冲淡了浓郁的脂粉香和沉水香,却也带来一股清冽到接近锋锐的铁锈般的气息。

萧临风在门槛前站定。

庭院里大红灯笼的光芒流泻下来,照亮他一半侧颜,映得眉骨深刻,鼻梁挺首,另一半却仍浸在门框的深浓阴影里。

他微微侧过身,回头望向仍僵坐在拔步床边的苏浅浅。

光影明暗交界处,他眸色深得如同寒渊古井,唯有深处一点光,锐利如星,是即将远行的将军回望他新封领地的刹那决断。

“等我回来,夫人。”

那声“夫人”唤得自然无比,毫无初见的涩滞生疏。

声音清晰地穿透短短的距离,稳稳落在苏浅浅耳中。

话音未落,院中陡然传来一声清晰的长哨,高亢入云,穿透夜色。

紧接着,一阵轻微却异常整肃的金属摩擦、甲胄碰撞声由远及近。

暗影里,几个轮廓精悍、同样身着暗色劲装的身影如同鬼魅般迅速闪现,簇拥在萧临风身侧。

人人手按腰间,气息沉敛如同凝冻的冰湖,动作划一地对他躬身行礼,随即沉默无声地护卫在他身后。

苏浅浅张了张嘴,想喊住他,想质问,想抓住什么支撑自己摇摇欲坠的理智堤坝。

喉咙却被巨大的惊疑死死扼住,一个字音也发不出来。

他再没有任何停留,身影迅速被庭院里弥漫的夜雾吞没。

急促而沉重的蹄铁敲打石板声再次撕裂宁静,像密集的战鼓擂响在街心,震得她指尖发麻,由近及远飞速消弭于沉沉夜色尽头。

庭院中残余的暗红灯火在风里无助地摇晃,映照着门边空荡荡的青石台阶。

一阵穿堂风过,卷起地上点点微尘。

苏浅浅茫然环视这间只剩她一个活物的大红新房。

红烛依旧高烧,爆开的灯花无声坠落,在烛台上留下一小滩蜿蜒暗红的蜡泪。

北境……铁甲兵……将军……她慢慢松开紧攥的拳头,指甲不知何时在掌心掐出了深深的新月形血痕。

一种巨大而冰冷的空洞感如同骤然降临的黑暗,无声地淹没了她刚刚踏入的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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