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十五年纪念日，我送妻子郗珊的礼物是亲子鉴定报告。
三个孩子没一个是我阎立的种。
她情夫秦耀祖在包厢里搂着她的腰笑：“替我养儿子辛苦费，每月多给你两万？”
我微笑着打开手机直播：“观众朋友们，捉奸现场礼物刷起来。”
阎立把最后一份文件塞进公文包，金属搭扣“咔哒”一声合拢，在过分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刺耳。窗外，城市华灯初上，霓虹的光晕模糊了玻璃上他疲惫的倒影。今天是他和郗珊结婚十五周年的纪念日。十五年，足够把少年夫妻熬成左右手般的亲人，也足够让一些东西在温吞的岁月里彻底腐烂变质。
手机屏幕亮起，是郗珊发来的信息，带着恰到好处的温柔符号：“老公，晚上七点，‘云顶’旋转餐厅，老位置等你哦！孩子们都送到妈那边了，今晚就我们俩。” 后面跟着一个红心的表情。
阎立盯着那条信息，指尖冰凉。老位置？那个靠窗的、能俯瞰半个城市璀璨夜景的位置？他记得去年纪念日在那里，郗珊穿着他送的珍珠白套装，灯光下笑容温婉，切牛排时无名指上他送的钻戒闪着细碎的光。一切完美得像橱窗里的假人模特。他当时还觉得，日子虽然平淡如水，但有个安稳的家，终究是幸福的。
真他妈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一股铁锈般的腥气猛地涌上喉咙口，他硬生生咽了下去。胃里像塞了块冰，又沉又冷。他抬手捏了捏眉心，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公文包侧面夹层里，硬质纸张的棱角透过皮革硌着他的肋骨——那是四份密封的文件袋，里面装着比冰还冷、比刀还利的东西。
开车去“云顶”的路上，晚高峰的车流像黏稠的血液缓慢蠕动。车载收音机里流淌着甜腻的情歌，主持人用夸张的语调祝福着天下有情人。阎立面无表情地关掉了它。车窗外的光影明明灭灭，划过他紧绷的下颌线。十五年婚姻生活的片段不受控制地在脑海里闪回：郗珊怀孕时依偎在他怀里的娇嗔；老大出生时她满头大汗却满足的笑脸；他加班深夜回家，客厅永远留着一盏昏黄的小灯和温在锅里的汤；孩子们围着他喊“爸爸”的奶声奶气……每一个温馨的瞬间，此刻都像淬了毒的针，密密麻麻扎进心脏最深处，每一次跳动都带出淋漓的血肉。
假的。全都是假的。
那个所谓的“家”，那个他拼尽全力、省吃俭用撑起来的“避风港”，从根基上就是一场精心编织的骗局。他阎立，一个勤勤恳恳爬到技术部门中层、自以为顶天立地养家的男人，不过是个彻头彻尾的冤大头！替别人养了十五年孩子！养了三个！
愤怒像滚烫的岩浆在血管里奔突，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扭曲、痉挛。但奇异的是，他脸上却一丝波澜也无。他只是更紧地握住了方向盘，指节凸起，青筋在皮肤下狰狞地跳动。那四份文件袋的棱角，硌着肋骨的痛感，此刻竟成了唯一能让他保持清醒的锚点。
“云顶”旋转餐厅位于城市最高建筑的顶层。电梯无声而迅疾地上升，轻微的失重感让阎立胃里的冰坨又沉了几分。电梯门滑开，悠扬的小提琴声和食物的香气混合着涌来。侍者穿着笔挺的制服，脸上挂着训练有素的微笑，躬身将他引向那个熟悉的靠窗位置。
郗珊已经到了。
她背对着入口的方向坐着，精心打理的栗色卷发垂在肩头，身上是一件崭新的酒红色丝绒长裙，衬得她裸露的肩颈肌肤莹白如玉。她微微侧着头，似乎在欣赏窗外流动的夜景，姿态优雅，像一幅精心装裱的画。
阎立一步步走近。高跟鞋敲击光洁大理石地面的声音，清晰地传入自己耳中，每一步都踩在十五年堆积的虚假废墟上。郗珊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脸上瞬间绽放出无可挑剔的、混合着惊喜与温柔的笑容。灯光落在她精心描绘过的眉眼上，那双眼睛，曾经让阎立觉得盛满了全世界的星光。
“老公！”她声音甜软，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娇嗔，“你怎么才来？我都等好一会儿了。”她伸手自然地想去接阎立臂弯里的公文包。
阎立避开了她的手。动作幅度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拒绝。
郗珊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掠过眼底：“怎么了？今天项目不顺利？”她试图用关切掩饰。
阎立没回答，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皮质座椅发出轻微的声响。他把那个黑色的公文包放在桌边，动作很稳。侍者适时地送上菜单，轻声询问是否点餐。
“开瓶酒。”阎立的声音异常平静，甚至有些低沉，“要你们这里最烈的。伏特加，或者生命之水。”
郗珊的眉头轻轻蹙起，带着点嗔怪：“立，少喝点烈酒，对身体不好。我们点瓶红酒吧？庆祝一下。”
“庆祝？”阎立终于抬眼看向她，嘴角极其缓慢地扯出一个弧度，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亚冻原上吹来的风，“是该好好庆祝。十五年，不容易。” 他转向侍者，语气不容置喙：“伏特加，谢谢。”
侍者被他眼神里的寒意慑住，不敢再多言，躬身退下。
郗珊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那笑容让她心底发毛。她端起面前的水杯抿了一口，掩饰着不安：“你今天…怪怪的。是不是太累了？”
“累？”阎立重复着这个字眼，像是在咀嚼一块坚硬的石头，“是啊，挺累的。养家糊口，操心孩子，样样都得顾着。特别是孩子。”他刻意加重了最后三个字，目光像探照灯一样锁在郗珊脸上。
郗珊握着水杯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泛白。她强自镇定，甚至试图扯开话题：“老大这次月考数学又进步了，老师还特意表扬了……”
“孩子们都很好。”阎立打断她，声音平铺直叙，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健康，活泼，像你。”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瞬间失去血色的脸，“也像他们的亲生父亲。”
“哐当！”
郗珊手中的水杯脱力砸在光洁的桌面上，清水和几块碎冰狼狈地溅开，弄湿了她昂贵的丝绒裙摆。她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猛地从椅子上弹起，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脸上精心维持的优雅面具彻底碎裂，只剩下巨大的惊恐和难以置信。
“阎立！你…你胡说什么！”她的声音尖利得变了调，引来旁边几桌客人惊诧的侧目。
阎立对她的失态视若无睹。他甚至微微向前倾身，压低了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凿出来的：“胡说？郗珊，你以为你做得天衣无缝？十五年…整整十五年！我阎立像个傻子一样，替别人养大了三个孩子！你告诉我，老大、老二、老三，他们管我叫了十五年‘爸爸’，可他们的血管里，流的到底是谁的血？！”
他的声音并不高，却带着一种撕裂灵魂的痛楚和滔天的恨意，穿透了餐厅轻柔的音乐，重重砸在郗珊的心上。
郗珊像是被抽掉了全身的骨头，颓然跌坐回椅子，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让她几乎窒息。
这时，侍者端着托盘，小心翼翼地送来了那瓶冰镇过的顶级伏特加和两个厚底的烈酒杯。水晶瓶身在灯光下折射出冰冷炫目的光。
阎立伸手拿过酒瓶，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拧开瓶盖，没有半点迟疑，琥珀色的烈酒带着刺鼻的酒精气息，汩汩地注入杯中，直到满溢出来，在杯口形成一个危险的凸面。
他端起自己那杯，满满的一杯，足有三四两。冰冷的杯壁紧贴着他的掌心。
“来，”他举起酒杯，目光死死钉在郗珊那张失魂落魄的脸上，嘴角那抹冰冷的笑意再次浮现，带着一种近乎毁灭的疯狂，“敬我们的十五年。敬我这顶戴了十五年的…绿帽子！”
话音未落，他仰起脖子，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杯中的烈酒如同燃烧的火焰，被他毫不犹豫地、大口大口地灌了下去！
辛辣！灼痛！像一条滚烫的烙铁从喉咙直直捅进胃里，瞬间点燃了五脏六腑！身体内部仿佛被投入了熊熊烈焰，血液在高温下沸腾、咆哮！额角的青筋猛地暴凸出来，太阳穴突突狂跳，眼前甚至瞬间黑了一下。生理性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被他死死憋了回去。
“呃！”一声压抑的闷哼从他紧咬的牙关中溢出。
他重重地将空杯砸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伏特加带来的猛烈灼烧感在体内横冲直撞，像一群失控的野兽，非但没有浇灭那焚心的怒火，反而像泼了一桶汽油，将那黑色的火焰“轰”地点燃得更高、更旺！烧得他全身的骨头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猛地抬眼，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两颗烧红的炭，死死锁住对面抖如筛糠的郗珊，那眼神里没有半分醉意，只有清醒到极致的、淬了剧毒的恨！
“礼物呢？”他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音节都裹挟着浓烈的酒气和杀意，“我为你…精心准备的十五周年礼物，你还没看呢。”
他伸出手，动作因为酒精和极致的情绪而带着一丝不稳，却异常坚定地抓向桌边那个沉默的黑色公文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