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叮咚”一声脆响。我捏着刹车，电动车停在树荫下。热浪糊在脸上，
背上餐箱沉甸甸的。不是订单提醒。一个陌生号码。“苏小满同学：恭喜！
您的燕京大学录取通知书已寄出。请注意查收。”字很小，很清晰。阳光晃眼，我眯起眼，
看了三遍。三年前那个闷热的下午，查分页面一片刺眼的空白。我妈哭得撕心裂肺。复读？
家里砸锅卖铁也凑不够。后来，我成了穿梭在车流里的影子。外卖小妹苏小满。现在？
录取通知书？我手指冰凉，心脏在肋骨后面咚咚乱撞，像要蹦出来。“喂！
七栋三单元的外卖！磨蹭什么呢！”小区保安不耐烦地探出头吼。“来了！”我猛地回神，
声音有点飘。手指抖得厉害，锁屏键按了三次才按准。屏幕暗下去，那行字却像烧红的烙铁，
烫在脑子里。七栋三单元...顶层复式，有钱人住的地方。电梯无声上行，
镜面映出我头盔下汗湿的脸，还有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外卖服。空气里有昂贵的香薰味，
甜腻腻的，闷得人喘不过气。叮。门开了。门口站着一个女孩。真丝睡袍，
光脚踩在冰凉的大理石上。栗色卷发，皮肤白得像刚剥壳的鸡蛋。她手里捏着杯冰奶茶，
眼神懒懒地扫过我，像看一件家具。“苏小满？”她开口，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
挺好听。我愣了一下：“对，您的外卖。”她没接袋子，反而勾起唇角，笑了。
那笑容没温度，像橱窗里摆着的精致假人。“认识一下，我叫林薇薇。燕京大学，大三。
”林薇薇？这名字像根冰锥，狠狠扎进我耳朵里！三年前，市里状元就叫林薇薇！风光无限，
上了报纸头条！她慢悠悠吸了口奶茶，冰珠顺着杯壁滑落。“你那点分数，
复读八辈子也摸不到燕大门槛。”她歪着头，眼神像淬了毒的针，“给你五十万，
当没收到那条短信。闭嘴，滚蛋。”她转身，从玄关一个印着巨大LOGO的名牌包里，
随意抽出一张卡。指尖夹着，轻飘飘地递过来。“密码六个零。”她声音甜腻，
带着施舍的味道，“穷鬼，拿稳了。够你送一辈子外卖。”那张薄薄的卡片，带着凉意，
塞进我汗湿的手心。沉甸甸的，像块烧红的烙铁。我喉咙发紧，指尖却死死攥住了那张卡，
塑料边缘硌得掌心生疼。“谢谢林小姐。”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平静得吓人。
她似乎很满意我的“识相”，红唇满意地一勾，像打发掉一只碍眼的苍蝇。“砰！
”沉重的实木门在我面前甩上，隔绝了里面奢华的冷气和甜腻的香气。
门板带起的风扑在我脸上。手里的奶茶袋子还温着。晚上十一点，城中村出租屋。
窗外的霓虹灯招牌把劣质窗帘染得红红绿绿。
空气里是隔壁炒菜的油烟味和劣质香水混合的怪味。我盘腿坐在吱呀作响的铁架床上。
膝盖上，一台屏幕裂了缝的二手笔记本电脑嗡嗡低鸣。屏幕幽蓝的光映着我毫无表情的脸。
那张烫手的银行卡，就放在油腻腻的小桌上。指尖在键盘上翻飞，快得只剩残影。
一行行冰冷的代码瀑布般滚过屏幕。大学的官网防火墙？呵，像纸糊的玩具。找到了。
学生档案数据库入口。呼吸屏住。输入那个刻进骨子里的名字：苏小满。加载的圆圈转啊转。
心跳声在狭小的空间里轰鸣。页面跳出来了！姓名：苏小满。
考生号：**********。录取院校：燕京大学，计算机科学系。录取时间：三年前。
下面，一张小小的证件照。照片上的女孩扎着马尾，眼神怯生生的，带着点书卷气。那是我！
是三年前的我！鼠标往下滑。一张扫描件跳出来。高考成绩单！鲜红的印章盖在上面。
语文：138。数学：142。英语：143。理综：285。总分：708。市理科状元！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喉咙口涌上腥甜。我死死咬住下唇，尝到铁锈的味道。
屏幕的光刺得眼睛生疼，视野一片模糊的水光。原来，我的人生，真的被偷走了。
屏幕右下角的时间跳动着：00:47。“砰！砰砰砰！
”砸门声像惊雷一样在死寂的夜里炸开！整栋破楼都被震得发抖！不是敲，
是用拳头在疯狂地擂！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开门！苏小满！给老子开门！
”粗野的男声咆哮着，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我浑身汗毛倒竖！心脏瞬间提到嗓子眼！
是冲我来的！林薇薇！这么快？！指尖冰凉，猛地合上笔记本屏幕！幽蓝的光瞬间熄灭。
黑暗吞噬了小小的房间，只有窗外霓虹灯诡异地闪烁。“臭婊子！滚出来！别他妈装死！
”另一个更沙哑的声音加入，伴随着用脚猛踹门板的巨响！“哐！哐哐！”门锁剧烈晃动，
灰尘簌簌落下。跑！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字在尖叫！我像被弹簧弹起，
赤脚跳到冰凉的水泥地上。来不及穿鞋！一把抓起桌上的银行卡和手机，
另一只手死死抱住那台破旧的笔记本！餐箱！对，那个蓝色的大外卖箱！就扔在墙角！
我扑过去，手忙脚乱地掀开盖子。一股饭菜混合的油腻味冲出来。顾不上了！
把笔记本和手机胡乱塞进去！银行卡滑进裤兜。“哐当！”一声巨响！门锁终于被暴力踹开！
木屑飞溅！刺眼的手电筒光柱像利剑一样捅进黑暗！“在里面！”有人吼。我抓起餐箱盖子，
用尽全身力气朝门口砸去！“砰！”盖子撞在当先冲进来的黑影身上，换来一声痛叫和怒骂。
就这一瞬！我抱着沉重的餐箱，像头被逼到绝境的小兽，猛地撞向那扇摇摇欲坠的后窗！
“哗啦啦——！”玻璃碎裂的声音刺耳无比！我护着头脸，裹着碎玻璃渣子，
从二楼狠狠摔了下去！“呃！”后背砸在楼下堆积的硬纸板上，剧痛瞬间炸开！
五脏六腑都移了位！“操！跳窗了！追！”楼上传来气急败坏的吼叫和杂乱的脚步声。
不能停！我眼前发黑，挣扎着爬起来。后背火辣辣地疼，脚底踩在冰冷的碎玻璃和垃圾上，
钻心的痛。抱紧餐箱，跌跌撞撞冲进楼后漆黑、散发着恶臭的小巷！像只慌不择路的耗子。
身后，沉重的脚步声和叫骂声紧追不舍！手电筒的光柱在狭窄的巷道墙壁上疯狂乱扫！
“站住！臭娘们！”“打断她的腿！”心脏在喉咙口疯狂擂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肺像要炸开！前面！巷口有光！是马路！冲出巷口！刺眼的车灯晃得我睁不开眼！
引擎的轰鸣近在咫尺！一辆黑色的轿车，像沉默的巨兽，正对着巷口疾驰而来！速度极快！
来不及了！脑子一片空白。身体比思维更快！我非但没有躲闪，反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
朝着那辆车的车头方向，狠狠地撞了过去！“砰——！”一声闷响！
身体被巨大的力量撞得腾空！怀里的餐箱脱手飞出！后背再次砸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
世界天旋地转，剧痛瞬间席卷全身。耳边是轮胎摩擦地面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尖锐啸叫！
那辆黑色轿车，以一个极其惊险的角度，斜斜地刹停在我身边不到半米的地方！引擎低吼着，
像一头被激怒的猛兽。完了...我眼前发黑，绝望地闭上眼。刚逃出狼窝，
又撞上了虎口...死寂。只有我粗重痛苦的喘息声，还有那辆豪车引擎低沉压抑的嗡鸣。
预想中的暴怒没有降临。“咔哒。”一声轻响，是车门解锁的声音。接着，是沉稳的脚步声，
皮鞋底敲在冰冷的路面上，不疾不徐。一步一步，停在我身边。浓重的黑暗笼罩着我，
只有车灯刺眼的光束切割开一小片区域。我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睫毛被血糊住了，
视线模糊。只能看到一双锃亮的黑色皮鞋，近在咫尺，纤尘不染。一个高大的身影蹲了下来，
挡住了刺目的车灯。阴影覆盖在我脸上。空气里弥漫开一股极其清冽、冷冽的气息，
像是雪后松林的味道，瞬间冲淡了血腥和恐惧。视线艰难地对焦。首先看到的是一只手。
骨节分明，手指修长，随意地搭在屈起的膝盖上。腕间露出一截极薄的铂金表带，
在车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微芒。然后，是那张脸。轮廓深邃得如同刀削斧凿，鼻梁高挺。
薄唇没什么血色，唇角却似乎天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最慑人的是那双眼睛，
深得像不见底的寒潭，此刻正平静无波地俯视着我，像在审视一件意外闯入的物品。
他穿着剪裁极其合体的黑色衬衫，领口一丝不苟，袖口挽起一小截，露出结实的小臂。
整个人透着一种与这混乱深夜格格不入的、冰冷的秩序感。他看了我几秒，
目光扫过我狼狈不堪的脸，扫过散落在不远处地上、盖子摔开的蓝色外卖箱，
以及从箱子里滚出来的那台屏幕裂开的破旧笔记本。视线最终落回我脸上。“啧。
”他轻轻发出一个音节，听不出情绪。薄唇微启，声音低沉悦耳，却像裹着冰渣子。
“碰瓷碰到我头上？”他慢条斯理地问，语调平平，却像冰锥扎进耳膜，“胆子不小。
”我喉咙干得冒烟，想说话，却咳出一口带着铁锈味的血沫。
巷子里杂乱的脚步声和叫骂声越来越近！“妈的！跑哪去了？”“肯定在前面！快追！
”“找到那贱人！弄死她！”手电筒的光柱胡乱扫射着，已经逼近巷口！我瞳孔骤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