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场 梦长安裴清欢在一股刺鼻的药味中睁开双眼,
那味道混杂着当归的甘苦、艾草的辛辣,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草木气息,
层层叠叠往鼻腔里钻。头顶那块悬着的粗布帷幔正随着穿堂风轻轻摇晃,
边角处磨出的毛边随着晃动轻轻扫过空气,扬起了细小的尘埃在光柱中翻滚着。
她下意识摸向床头——说好的睡前刷手机环节呢?指尖却触到一块冰凉的疙瘩,
凉意顺着手指往骨子里渗。定睛一看是面青铜镜,镜面蒙着层薄灰,
模糊的映出张稍显陌生的俏脸蛋,杏眼桃腮倒是标准配置,眼尾微微上翘,
带着点天然的娇憨,就是鬓边还沾着几缕碎发。“姑娘醒了?” 竹帘外传来沉稳的男声,
带着些笑意,温润得像浸在清泉里,“您昏睡的这三日,可把药庐的人都吓着了 ,
伙计们把《千金方》翻得快包浆了,账房先生数着翻书次数,说都够抄录三本新的了。
”裴清欢噌得坐起,后腰精准撞在雕花床柱上,那木头棱角分明,疼得她倒抽冷气,
眼冒金星,差点表演个原地后空翻。记忆如解冻的古卷般层层铺展,
带着培养皿中细胞疯狂增殖的蓬勃态势倾泻而来:作为江城大学的医学在读博士,
昨夜还在实验室里跟显微镜下的细胞切片死磕,眼皮沉得像挂了铅块一样,
窗外突然闪过刺目白光,亮得人睁不开眼,耳边还传来滋滋响的电流声,
再睁眼就躺在这张散发着檀木香气的古董床上,身下锦被触感细腻,缠枝纹绣得针脚细密,
绝非现代流水线的产物。恍然想去刚刚青铜镜中那张稍显陌生的脸是十五六岁的自己,
那时的她好像还在烦恼零花钱的不足,
而不是在实验室中整天与培养皿待在一起的三十岁的她。这时推门声拉回她发散的思维,
推门而入的男子身着月白长衫,杭绸料子在光线下泛着柔润光泽,
腰间挂着个青竹药篓晃悠着,篓口漏着几株带泥的药草。他眉眼清澈得像过滤过的蒸馏水般,
清朗得如春日远山,鼻梁高挺,唇线柔和,笑起来眼角堆着浅纹。他将青瓷药碗搁在案上,
碗底与木案撞出清脆的“当”声,玉白手指轻捏起银针,
动作利落得像是在拆手术线:“裴姑娘高热不退,烧得跟炼丹炉似的,昨夜把脉,脉象虚浮,
像断了线的风筝似的都能飘起来了。先喝了这剂柴胡汤,我多加了两颗蜜枣,压些苦味。
”“你怎知我姓裴?” 裴清欢攥着身上那绣着并蒂莲的锦被,指尖泛白,目光警惕,
像只炸毛的猫,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窗外传来小贩的吆喝声,“胡姬酒肆新到波斯葡萄,
甜过杨贵妃的荔枝,保准吃一颗想两颗,吃两颗想一筐!”“卖胡饼咯!刚出炉的胡饼,
芝麻撒得比衙门令牌还实在!热乎着呢,客官来一个?”吆喝声混着驼铃叮叮当当,
像是从《长安十二时辰》的片场没关麦飘来的,连街边孩童追逐的嬉笑声都清晰可闻。
男子笑意加深,露出颗虎牙,俏皮经儿中合了温润:“姑娘昏迷时一直念叨‘裴教授救我’,
念得比药杵捣药还响,整个药炉都听见了。在下裴景明,裴氏药庐少东家。
”他抬手为她拨开额前碎发,指尖带着草药的凉意,轻轻扫过皮肤,像春风拂过湖面,
“既是本家,自然要管,总不能见死不救,不然裴家列祖列宗得托梦骂我不孝。
”第2场 入长安接下来的日子,裴清欢如同困在琉璃盏中的蝶,每一次振翅都小心翼翼,
一举一动都透露着新奇与拘谨。望着药庐后院晾晒的黄芪、当归,
她忍不住向裴景明开启现代药理讲座,科普现代制药技术。那些实验室里烂熟的知识,
到这儿全成了天方夜谭。有次说到兴奋处,她抓起研钵里的朱砂,
指尖粘得通红:“这种重金属会导致汞中毒,吃多了能把人炼成兵马俑,
骨头缝中都沉淀着毒素,必须提纯才能入药!就像做实验,杂质多了数据根本没法看。
”裴景明倚着药柜,任由她将沾满药粉的手按在自己月白衣袖上,染出几朵不规则小红花。
虽然有些听不懂,但他看着眉眼间都闪闪发光的裴清欢,眸光骤然亮起,
如同暗夜中被点燃的孔明灯,
嘴角扬起的弧度带着科研人员发现新物种时的雀跃与惊喜:“姑娘的说法闻所未闻,
倒像是从天上谪来的仙子!这提纯之法听着比太上老君炼丹术还厉害。
” 目光落在她颈间的听诊器吊坠上,那是导师临别时送的礼物,
银色的金属在阳光下泛着光,“这亮晶晶的物件也是天上的宝贝?看着倒像是西域奇珍异宝。
”裴清欢瞬间卡壳,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解释。夕阳透过雕花窗棂,在裴景明侧脸镀上金边,
绒毛在光线下根根分明,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像显微镜下的细胞结构,层层叠叠。
她突然意,这个温润如玉的古代公子,或许永远不会相信自己来自千年之后,
大抵也是永远都懂不了什么是分子生物学,就像她也没法凭空造出一台精密机床一样。
随着相处,裴清欢逐渐融入药庐生活。她在药庐搞起了“技术革新”,
利用现代知识改良药方,把麻黄用量精准到克,调整煎药火候时长,
还教伙计们用蒸馏法提纯药液。帮助药庐救治了许多疑难杂症患者,拄拐来的能健步如飞,
咳得直不起腰的能放声大笑,名声渐渐在长安传开,街头巷尾都说裴家药庐来了位活菩萨。
裴景明也越发依赖她的“天外来物”见解,两人常常在药庐后的小亭中,伴着月光探讨医术,
他认真听他讲细菌病毒,虽一脸茫然却从不打断;她也听他说草药生长习性,
说不同产地药材的细微差别,情愫在不知不觉间滋长,在眼神交汇、指尖不经意触碰的刹那,
疯长开来。第 3 场 救长安初夏的雨下得缠绵,雨丝如娟,将药庐的青石板路浸得发亮。
这天午后,伙计们正踮着脚忙着翻晒新收的陈皮,忽听巷口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像鼓点般敲碎了雨声。一个灰衣小厮抱着个孩童,跌跌撞撞冲进门来,
裤脚还沾着泥点:“裴少东家!救命!快!快救救我家小公子!他不小心吞了枚铜钱,
现在气都喘不上来了!”药房里,裴景明正在核对药材,闻言立刻放下账本冲了出来。
只见那孩童约莫四五岁,小脸憋得青紫,双手死死抓着脖颈,
喉咙里发出 “嗬嗬” 的声音。裴景明赶紧捏住孩子的手腕把脉,脸色凝重,
眉头越皱越紧:“脉象紊乱,铜钱卡在咽喉,已伤及气道。
” 他拿出银针试着刺激孩童喉头,想让他呕吐,可孩子牙关咬得死紧,折腾半天毫无起色,
小脸反而憋得愈发青紫了。小厮急得直跺脚,青布短打已被冷汗浸透,
鬓角的汗珠顺着脖颈滑进衣领:“少东家,求您想想办法!小公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
我家老爷非剥了我的皮不可!” 周围的伙计也急得团团转,有说该用筷子夹的,
有说该灌醋“以毒攻毒”的,没个定论,七嘴八舌的议论声搅得人耳膜生疼。
裴清欢刚在后院晾完草药图谱,忽闻屋内传来慌乱声响。她攥着沾着药香的帕子疾步而入,
瞥见榻前乱作一团的身影,心猛地悬到嗓子眼。
待看清孩童青紫的面色与拼命抓挠喉咙的双手,脑中瞬间闪过急救课上学的海姆立克急救法。
“都让开!” 她清喝一声,声音虽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跪坐在青砖地上,
素白裙摆铺成半绽的莲,纤细食指却如出鞘寒刃点向人人群,“裴景明!按住他的腿!
”话音未落,指尖已精准叩住孩童膻中穴,腕间银镯与瓷枕相撞,发出清越声响。
裴景明虽不知她要做什么,却鬼使神差般顺从地退后半步。裴清欢旋即单膝点地,
裙裾扫过沾满尘灰的青石板,纤长手指环住孩童软乎乎的腰肢,
拇指精准抵住孩子肚脐上方两指处即膻中穴下三寸。她屏息凝神,运劲于腕,猛地向上发力。
青石砖上,孩童剧烈地咳嗽起来,小脸涨得通红,喉间发出阵阵呜咽。然后快速向上冲击,
一次,两次,三次…… 当第五次冲击落下时,伴随着一声尖锐的啼哭,
一枚泛着铜绿的方孔钱混着涎水“啪嗒”跌落在地,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只余死寂。须臾,人群中炸出一片此起彼伏的惊叹。小厮双腿一软,
扑通跪倒在地,对着裴清欢连连磕头,额头撞地声混着哭腔:“多谢姑娘!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怀中 孩童呛出一口积水,缓过气来,抽抽噎噎地靠在小厮怀里,
原本青紫的小脸红润了不少。裴景明站起身,玄色广袖扫落案上狼豪。
他看着裴清欢的眼神里满是震惊与钦佩。他刚才明明试过多种古法,都没能取出铜钱,
此刻却见她轻捻绢帕的动作,如拨云见日般破解困局。
没想到她这看似简单的动作竟有如此奇效,喉结滚动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清欢,
这……这法子从何而来?”裴清欢指尖沾着铜绿,指尖微微发颤,抬手拭去额角的薄汗,
苍白的脸颊泛起一抹救人后的绯红。她将铜钱攥在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