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正阳门前
…………六月的天，就好像小孩儿的脸，说变就变。
明明早晨还下着瓢泼似的大雨，可晌午还没到就雨过天晴，重新变成了好一个艳阳天。
李茂仁把裤管高高卷起，胳膊下夹着个包袱，光脚踩着一地烂泥，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到了正阳门高耸的箭楼跟前。
“诶！
前面那个臭力巴儿，往道边闪闪嘿。”
一辆人力车从他后面跑了过来，车上坐着一个穿着簇新大褂的乘客，那乘客脚边还放着个牛皮行李箱子。
看样子，这车大抵是从火车站刚刚接上了人，正要往西九城里头钻呢。
那人力车夫要是好好说一嘴，像李茂仁这么人如其名的人，或许也就给他让开一条好道走。
可人家偏不。
京爷就是那么有脾气。
从津门靠两条腿硬生生走到北平，正憋了一肚子邪火没处撒的李茂仁，还能惯着他？
“你快给我打住吧。”
人车错身之际，李茂仁一下子就拉住了人力车的把手，轻轻那么一扯一带，既仗着自己力气大又用了点巧劲，随手就把这辆人力车给拽得停了下来。
“诶诶诶！”
那个人力车夫本就是个瘦麻杆似的人，突然被拽停了车，加上地上又都是烂泥，一脚没踩住，整个人首接摔了个狗吃屎。
地上都是烂泥，人倒是没摔着个好歹，只是他那身衣服顿时变成了“大花脸”，黄汤顺着裤腿首往下滴嗒，就跟尿裤了似的。
“姥姥！
还有王法没王法，光天化日的，一个臭力巴敢跟你文爷犯葛……”那车夫从地上爬起起来，满脸怒气腾腾的样子，张嘴就想要开骂。
周围有些好事者，一听骂街声，不由得纷纷驻足，向这边投来好奇的目光。
只是，不提那跳着脚，但光动嘴不动手的人力车夫“文爷”。
正阳门前，这场“交通事故”的肇事人，也就是伸手拉停了人力车的李茂仁，此时竟也没还嘴或者还手，反而脸上还一副笑眯眯的表情。
叮！
检测到宿主毁坏他人财物。
系统奖励：奖励5块银元“你咋才来呢？”
原来，李茂仁是在等着系统发的奖励呢。
这次的奖励，还算不错，只是伸伸手就白得了5块锃光瓦亮的袁大头。
不像前几天，他费劲巴拉弄死了好几个大活人，才得了一个有点鸡肋的奖励：“能吃是福”。
摸了摸口袋，二两来沉的“英雄胆”，顿时让李茂仁觉得今天这天气都很不错。
就连那个正在跳着脚骂他的车夫，在他眼里，此时都显得颇有几分诙谐和幽默。
“都是中国人，算了……”李茂仁气也出了，又得了奖励，再看人家好好一身衣服都糟蹋了，心里还有点不落忍的。
然而，人他妈的就是不禁念叨，越是想息事宁人，有时事情却跟投亲似地往你身边凑。
李茂仁虽然刚刚发坏，靠一膀子力气拽停了人力车，但是心里对坐车的乘客其实还存了一点点的善意。
拽停了车之后，他没有撒车把。
要是他撒了车把，坐车的那人无非两种下场：在惯性作用下往前摔出去，不年不节地，非得在大街上就给各位老少爷们儿磕一个；再不然就是随着车向后仰头，从后面翻出去，摔个倒栽葱。
可没想到，他的这份仁心，到头来换来的却是一句：“八嘎亚路！”
嗯，日本人？
哦，说错了，不是人。
李茂仁心里刚刚压下去的火气，又“腾”地往上窜了起来。
“拔你奶奶个哨子，人五人六地车上坐着，他娘的居然是个小鬼子！”
与此同时，那人还操着一口半生不熟的中国话，继续说着：“你们滴，要吵架待会儿吵，先把我拉到地方再说。”
见这人是个日本人，周围原本还想着看李茂仁和车夫“文爷”打架的行人们，不约而同地纷纷收起了自己那份好奇心。
低着头，活像是一只只秃了尾巴的鹌鹑，只想快点离开此处。
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这年头，但凡和日本鬼子沾上点边，准他娘的没好事。
而觑见周围旁观者的表现，车上那个日本人不由得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支那人就是……”只是，他话还没说完，整个人随着往后仰倒的人力车，先是高高翘起，然后重重落下，最后摔首接摔出了洋车，摔了进路上一个积了水的烂泥坑。
这人爬起来之后，顾不上身上的污渍和一些皮肉伤，反而紧张地看向自己放车上的皮箱子。
“八嘎！”
他看见李茂仁把皮箱提在手中。
刚刚，就是李茂仁把车把一撒，还轻轻向上那么一扬，这才让他往后摔了个大窝脖。
听见小本子又骂了自己一句，李茂仁笑了笑，摇晃了一下手里的皮箱子。
“您担心这玩意儿呢？”
李茂仁开口非常礼貌。
“别担心，该您的东西，早晚都是您的。”
说完，他心里又补充了一句：可现在快到中午了。
再然后，李茂仁抡起胳膊，就跟玩石锁似地一下子就将皮箱子扔向了趴在泥坑里，一副紧张得“土下座”又或者说癞蛤蟆模样的日本鬼子。
嗖！
啪！
足足有十几斤沉的牛皮行李箱，一下子就砸中了后者的脑门，那人当时就晕倒了过去。
李茂仁就是故意的。
周围的行人之前还只是避开了视线，正常行走，而见到这一幕则马上变作了大踏步向前。
“快走！
快走！
一会儿巡警来了就麻烦了……”有人拉扯着同伴，口中还念叨着。
方才还在跳脚大骂的“文爷”此刻也是慌了神，和大姑娘似地扭捏着，不知道该做点什么。
走吧，在车站等活等了一上午，拉上了一个人，还是个3毛钱的大活儿。
他是真舍不得。
不走吧，小鬼子沾包的事情，回头再被巡警抓进局子里蹲苦窑。
这特么不崴泥了么？
而就在这时，作为这桩麻烦事情的始作俑者，李茂仁却“嘿嘿”一笑，把高高仰起头的洋车给重新压了下去，迈步就跨坐进去。
系统刚刚又给了个奖励。
检测到宿主殴打他人。
奖励：初级日语入门。
心情大好之下，李茂仁决定花俩糟钱，让自己腿脚轻省轻省。
“嘛呢，抻脖扥脑的，等着天上掉馅饼呢？”
他对那个文爷喊了一嗓子。
接着，李茂仁便大拇指一弹，一枚银元划过一道抛物线，稳稳当当落进了后者手掌之中。
那个文爷愣了一下。
不过很快，这枚比法币毛票压手得多的袁大头，马上就让他脸上露出狂喜神色。
“您老坐稳喽。”
跟个猴似地，车夫文爷一下就跳进两根车把中间，一抬脚就勾起了车把，随后扭头朝李茂仁露出个菊花似的笑脸。
“这位爷，您去哪儿？”
“芝麻胡同……起驾！”
“得令，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