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我真不该来。
我看着对面那个女人，她叫许知意。
我妈发给我的照片里，她笑得挺好看。
现在，她低头搅着咖啡，一句话不说。
我也说不出话。
我叫江哲，月薪五千的程序员。这是我今天的人设。
我身上这件格子衬衫，还是我让管家老王去优衣库买的，
三百九十九，标签都没剪干净，扎得我脖子痒。
“江先生，平时有什么爱好？”她终于开口了，声音还行，挺清脆。
“敲代码。”我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速溶的，一股糊味。
她嘴角抽了一下，估计是没见过这么不会聊天的。
我也没办法。我爸断了我所有的卡，
把我从总裁办一脚踢到基层，
美其名曰“体验生活”。
他妈的，还逼我来相亲，说再不找个正经女孩，就让陆鸣那小子继承家业。
陆鸣是我异父异母的“好兄弟”，我爸战友的儿子，
从小在我家长大。那小子滑得跟泥鳅一样，就他？继承个屁。
“你呢？”我礼貌性地反问。
“我喜欢旅游，特别是海岛。”许知意说，“这个季节，去南屿岛最舒服了。”
南屿岛，就是我们现在在的这个鬼地方。一个破咖啡馆，
外面就是沙滩。我爸的私人飞机就停在岛另一头的机场，
开过来也就十分钟。但我不能动。我要扮演一个穷光逼。
“海岛游……挺费钱的吧。”我故意说。
许知意的眉头皱了起来。她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傻子。
我心里冷笑。对，就这样，赶紧觉得我俩不合适，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外面天色暗得很快。刚才还只是阴天，现在已经开始刮风了。
风吹得窗户嗡嗡响。咖啡馆里就我们这一桌，老板在吧台后面打瞌睡。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热带风暴。”
许知意看了一眼手机，又看我，“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船可能要停航。”
我巴不得。
“行，结账。”我站起来，去吧台拍了拍，“老板，多少钱。”
老板睡眼惺忪地指了指二维码。我掏出我的备用机，一部破华为，扫码付了六十八。
走出咖啡馆，风一下子灌进我衬衫里。***冷。海浪的声音变大了，一下一下砸在沙滩上，跟谁欠了它钱一样。
许知意拉紧了风衣，头发被吹得乱七八糟。她看起来有点瘦，风一吹就要倒的样子。
码头离这不远，走过去五分钟。可我们刚走到一半，雨点就砸下来了。不是毛毛雨，是豆大的雨点，一颗一颗，打在脸上生疼。
“快跑！”她喊了一声，拉住我的手腕就往前冲。
她的手心很热，也很软。我愣了一下，被她拖着跑。
跑到码头，一个人都没有。售票亭的窗户关得死死的。旁边一个小木牌，上面用红油漆写着：台风预警，所有船只停航。
操。
我心里骂了一句。
许知意的脸色也白了。她松开我的手，拿出手机，举起来晃了晃。没信号。
我的卫星电话在西装内袋里，但我不能拿出来。程序员用卫星电话？鬼才信。
雨越下越大，简直是泼下来的。我们俩站在空无一人的码头，跟两个***一样。
“怎么办？”她问我，声音里有点抖。
我能怎么办？我一个电话，直升机就来了。但我不能打。我的人设是月薪五千的程序员，我得慌，我得六神无主。
“我……我也不知道。”我努力挤出一点慌张的表情，“要不，回刚才那个咖啡馆？”
我们俩又跑回咖啡馆。老板已经把门板都上好了，只留了个小门。看见我们，他一脸不耐烦。
“回不去了，停航了。”我说。
“那也没办法，我这不留宿。”老板摆摆手，“你们去岛上的游客中心看看，那里能住。”
他妈的。游客中心在岛的另一头，走过去得一个小时。这天气，走到半路就得被风吹海里去。
“老板，通融一下，给钱。”我从钱包里抽出五百块钱，这是我今天全部的现金。
老板看了看钱，又看了看窗外。风跟鬼叫一样。他犹豫了。
“我这里只有一张沙发。”他说。
我看向许知意。她咬着嘴唇，没说话。
“行，沙发就行。”我把钱塞给他。
老板这才让我们进去，把门重新锁好。
咖啡馆里很小，就那么几张桌子。他指了指角落里一个破旧的双人沙发。
我和许知意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她坐在沙发的一头，我坐在另一头。中间隔着能再坐一个人的距离。
气氛很尴尬。
外面风雨交加，像是世界末日。屋里，我们俩，一个假装穷逼的太子爷，一个倒霉的相亲女。
“我叫江哲。”我决定打破沉默，重新自我介绍。
“许知意。”她回答，声音很轻。她抱着膝盖，看起来很冷。
我把我的格子衬衫脱下来。里面是一件普通的白T恤。
“你不冷吗？”她问。
“还行。”我撒谎。其实我冷得想死。
我看着她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颊上，嘴唇有点发紫。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心烦。
我站起来，走到吧台。老板不知道去哪了。我翻了翻，找到两条还算干净的毛巾。
我扔给她一条。“擦擦吧。”
她接过毛巾，说了声“谢谢”。
我们俩就这么坐着，听着外面的风声。我开始后悔了。我图什么？为了跟陆鸣那小子置气，把自己搞到这个地步。
手机彻底没信号。我断绝了和外界的一切联系。
江哲，你现在不是太子爷，你就是一个被困在荒岛上的倒霉蛋。
我闭上眼，靠在沙发上。一股淡淡的香味飘过来，是许知意身上的味道。不是香水，是一种很干净的、像肥皂一样的味道。
妈的，更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