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纪念日。
裴涧送我一条项链。铂金的,链子很细,坠子是一只小小的画眉鸟,眼睛是碎钻。
他亲手给我戴上。
手指碰到我后颈的皮肤,冰凉。
他靠得很近,呼吸喷在我耳廓。
我闻到他身上干净的雪松味,混着一点消毒水的味道。
他是个医生,或者说,曾经是。现在他是基因科技公司的老板。
“喜欢吗?”他问。声音很低,贴着我的耳朵。
我点头。“嗯。”
他没动。手指还留在我脖子上,指腹轻轻摩挲着。
我知道他在做什么。
他在透过我,抚摸另一个人。
白絮。他死去的初恋。
我脖子后面,和白絮有一样的一颗小痣。他说,一模一样的位置,一模一样的大小。
我只是个赝品。一个披着许萤的皮,却处处要模仿白絮的替身。
他终于松开手,退后一步。
镜子里,我们站在一起。他高,我瘦。看起来很配。
他看着镜子里的我,眼神很空。
“今天早点睡。”他说。
这不是商量,是命令。
我点头。
他转身走出衣帽间。我听见他下楼的脚步声,不紧不慢。
他去了书房。不,不是书房。是那个地方。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脸,是我的。身体,是我的。
可脖子上的画眉鸟,不是给我的。他身上雪松的味道,也不是为我沾染的。
我伸手,想把项链摘下来。
指尖刚碰到锁扣,全身像被电了一下。
我猛地缩回手。
项链上有微电流。是警告。
裴涧不允许我摘下他给的任何东西。
手环,脚链,还有这条项链。
都是笼子。
我是他养在笼子里的画眉鸟。
我笑了笑,对着镜子。
笑起来,嘴角上扬的弧度,也和白絮一模一样。这是我对着上万张照片,练习了三个月的成果。
裴涧喜欢。
这就够了。
我走进浴室,打开水龙头。热水冲在身上,皮肤泛起红色。
我盯着墙壁。光洁的瓷砖,能映出模糊的影子。
浴室里没有镜子。裴涧说的,怕我看到自己,会忘了自己是谁。
他要我记住,我是白絮的延续。
水汽蒸腾。我闭上眼。
脑子里全是裴涧的样子。他给我戴项链时,眼里的迷恋不是给我的。
他抱我时,身体的反应,也不是因为我。
他的欲望,他的爱,都给了那个死人。
我得到的,只有他身体的余温,和一张刷不完的黑卡。
公平吗?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今晚,他又会去那个房间。
那个家里唯一的禁地。
白絮的纪念室。
他会在里面待一整晚。我猜,他会看着她的全息投影,和她说话。
或许,还会做点别的。
想到这里,我的胃里一阵翻搅。
我关掉水,用浴巾裹住身体。水珠顺着我的小腿滑下去,在地板上留下小小的水印。
我走出浴室,换上他喜欢的真丝睡裙。很薄,很透。贴在身上,勾出所有曲线。
我躺在床上。
等着他回来。
等着他带着对另一个女人的思念,来占有我。
等待是酷刑。
时间一点点过去。卧室里只有我心跳的声音。
咚。咚。咚。
像在倒计时。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开了。
他走进来,身上带了一股冷气。
还有,福尔马林的味道。
很淡,但我闻到了。
他俯身,撑在我身体上方。
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脸。只能感觉到他的重量,他的呼吸。
他叫我的名字。
“阿萤。”
他只有在床上,才会叫我阿萤。
仿佛在这一刻,我才是我自己。
我伸手,勾住他的脖子。
“裴涧。”
我的指甲,轻轻划过他后颈的皮肤。
他身体一僵。
他不喜欢我主动。白絮很被动,很害羞。
我立刻松开手,乖顺地躺好。
“对不起。”我小声说。
他没有回答。
他吻下来。
不是吻,是啃咬。带着惩罚的意味。
很疼。
我没出声。
我习惯了。
疼,证明我还活着。
证明我不是一个没有感觉的复制品。
他撕开我的睡裙。
布料碎裂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特别清晰。
他埋在我身体里。
动作很重,很急。像是在发泄什么。
我承受着。
眼睛睁得很大,看着天花板。
天花板上有一盏水晶灯。没开。但窗外的月光照进来,让那些水晶折射出一点点微光。
像眼泪。
我突然想问他。
裴涧。
你高潮的时候,脑子里想的究竟是谁的脸?
我没问。
我知道答案。
那答案,会让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