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们三三两两斜倚在雕花栏杆上,指尖夹着的篮球转得漫不经心,目光却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密密麻麻织成一张网,黏在她身上。
“那就是许茵诺?”
有人压低声音,语气里的惊艳藏不住,“比公告栏里的转学生照片还绝,皮肤白得像月光。”
“听说以前是实验中学的校花,不知道怎么突然转来我们这儿了。”
“你们说,这级别的,应该名花有主了吧?”
议论声像细密的蝉鸣钻进耳朵,茵诺垂下眼睫,帆布鞋踩在水磨石地板上,发出急促的“哒哒”声,像要踩着这节奏逃离。
那些目光带着滚烫的温度,落在她露在校服裙外的脚踝上,落在她垂在肩头的长发上,像无数根细针,扎得她后颈泛起薄红。
忽然,一道影子横亘在面前。
穿着蓝白篮球队服的男生个子很高,球衣领口敞着,露出锁骨上的汗珠,嘴角噙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新同学?
我叫赵磊,高二(3)班的。”
茵诺往右侧挪了半步,想从他身侧绕过去,手腕却被温热的掌心扣住。
男生的指腹带着打篮球磨出的薄茧,力道不轻不重,带着明显的试探:“别急着走啊,晚自习结束我请你去吃街口那家烧烤?
他们家的烤羊腰一绝。”
“不了,谢谢。”
茵诺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在尾音处凝着层冰,指尖悄悄蜷起,抵在笔记本坚硬的封面上。
就在这时,楼梯转角传来一声极轻的嗤笑,像冰棱撞在玻璃上。
茵诺抬眼望去,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生正懒懒散散倚在雕花栏杆上,袖口随意挽到手肘,露出的小臂线条流畅,淡青色的血管像溪流般蜿蜒。
他指间转着串银质钥匙,链条随着动作在空中划出细碎的光弧,晃得人眼晕。
“赵磊,”他开口时,声音里裹着点没睡醒的沙哑,却自带一种不容置喙的压迫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耍流氓,不嫌寒碜?”
赵磊脸上的笑瞬间僵住,手像触电般松开,讪讪地往旁边退了半步。
这个男生没理他,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落在茵诺身上。
那是双极黑的眼睛,瞳仁深不见底,像暴雨将至时的海面,看人的时候带着种近乎刻薄的锐利,仿佛能穿透皮囊,首抵人心最隐秘的角落。
茵诺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这双眼睛,和三年前莎士比亚故居那个男孩的琥珀色瞳孔,竟有着同一种穿透力——像精准的手术刀,能剖开她所有伪装的平静。
“让开。”
男生声音冷得像刚从冰柜里捞出来的冰块。
人群像被无形的手拨开,瞬间往两侧退去,让出一条笔首的通路。
茵诺低着头从他身边走过时,一阵清冽的气息漫过来,是雪松林被晨露打湿的味道,干净又带着点疏离——和那个男孩转身时,风衣下摆扫过她手背的味道,分毫不差。
她的脚步蓦地顿住,帆布鞋的橡胶底在地板上蹭出轻响。
几乎是本能地,她猛地回头,却只看到他转身离去的背影。
白衬衫的后领挺括得没有一丝褶皱,腰线被皮带勒出利落的弧度,步伐从容又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傲慢,像只刚巡视完领地的豹。
“哇,好帅呀!”
身后的议论声像潮水般涌上来,“咱们学校的神话,成绩好到次次霸榜,听说家里是做地产的,车库里的车能开个车展。
而且……”后面的话茵诺没听清。
她站在原地,感觉血液突然往头顶冲,又在下一秒凝固成冰。
好熟悉的感觉……这种感觉像道惊雷,劈开了她用三年时间筑起的堤坝。
那些被强行塞进记忆深处的画面,那些在无数个失眠的深夜反复撕扯她的碎片,瞬间汹涌而来——雨夜车祸现场刺目的红光,雨泽染血的白衬衫贴在她掌心的温度,还有他被抬上救护车前,隔着模糊的雨幕对她说的那句“等我”,尾音带着濒死的颤抖。
尘封的记忆再度重启,她费尽心思从那座城市逃到这里,从来都没真正逃离过。
走廊尽头的窗户没关,风卷着玉兰花瓣扑进来,落在茵诺摊开的笔记本上。
她低头,看到自己的影子在纸页上微微发颤,像片即将被风吹走的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