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里童年自己的脸孔融化成一团痛苦的鬼脸,而钞票背面那行血字,正灼烧着他的理智。
“祂醒了!”
谁醒了?
投喂谁?
一个个问题像是烧红的铁锥,狠狠扎进陈厌的大脑。
他猛地抬头,将视线投向那台仍在嗡鸣的冰柜,投向那颗被卡在冰层里的头颅。
那是他唯一的答案来源。
“谁醒了?
还有,投喂什么?”
他一连串地发问,声音因为恐惧而有些发颤。
冰柜里的头颅沉默了片刻,似乎连张嘴这个简单的动作都耗尽了力气。
“泡面……”一个沙哑干涩的词,从叔叔的嘴里挤了出来。
泡面?
陈厌愣住了。
“三年没吃饭了,肯定很饿。”
这个念头莫名其妙地冒了出来,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转身,从货架上取下一桶红烧牛肉面。
他这才注意到,货架上的商品位置,不知何时又变了回来,那包沾着脑浆的“乖乖虾条”也消失不见。
仿佛刚刚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可肩膀处传来的剧痛和冰柜里那颗头颅,都在提醒他,噩梦才刚刚开始。
开水,撕开包装,注入滚烫的液体。
三分钟后,一碗热气腾腾的泡面被他小心翼翼地端到了冰柜前。
浓郁的香气在充满腐肉和抗生素甜香的空气里,显得格格不入。
陈厌看着那颗无法动弹的头颅,一个极其荒诞的问题脱口而出。
“叔,你连身子都没有,面吃下去……不会从脖子下面漏出来吗?”
头颅沉默了。
那双浑浊的灰色眼珠死死盯着他,仿佛在看一个***。
而后,那张嘴再次艰难开合。
“你吃!”
陈厌的大脑宕机了一秒。
“三点之前,一定要吃完!
否则会死!”
叔叔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陈厌手腕一抖,滚烫的汤汁溅在手背上,他却感觉不到疼。
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收银台上的电子钟。
猩红的数字显示着:02:56。
只剩西分钟!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陈厌不再有任何犹豫,他端起泡面桶,也顾不上那足以烫掉一层皮的温度,把面饼和汤汁一股脑地朝自己嘴里灌。
面条滑过喉咙,像是滚烫的刀片。
他感觉不到香味,也感觉不到咸味,只有灼烧般的剧痛。
当最后一滴汤汁被喝下,他把空桶扔在地上时,整条舌头都己经麻木,失去了知觉。
他撑着膝盖,大口喘息,胃里翻江倒海。
就在这时,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的麻痒感,从他的左边肩膀处传来。
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他的骨头,又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皮肉下钻出来。
他僵硬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肩膀。
在他惊骇的注视下,那里的T恤被一股力量顶起,布料被撑得越来越高,最后“刺啦”一声撕裂。
一截苍白的手臂,连带着完整的肩膀,就那么从他的身体里硬生生长了出来!
那条手臂很新,皮肤光滑,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仿佛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一件长在他身上的、多余的艺术品。
“这泡面的作用……莫非是可以长出第三条胳膊?”
这个荒唐的念头让他几乎要笑出声,可嘴角却无论如何也扬不起来。
“砍下来。”
冰柜里,叔叔的声音冷酷得像冰。
“把它砍下来,放到倒数第二排的货架上。”
“否则,你会死。”
陈厌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能感觉到,那股几乎要将他碾碎的、冰冷刺骨的视线,又一次出现了。
源头,正是货架倒数第二排的那片阴影。
诡异的生物正在苏醒,它在等待。
在极度的恐惧下,陈厌冲回收银台,从抽屉里再次抓起了那把剔骨刀。
刀柄的冰冷,让他混乱的思绪有了一丝清明。
他看着自己肩膀上那条全新的、不属于他的胳膊,牙关紧咬。
剧痛袭来。
他几乎是闭着眼睛,用尽全身力气,将锋利的刀刃狠狠斩下!
鲜血喷涌而出,溅了他满脸。
他感觉不到疼痛,或者说,那种被未知存在盯上的恐惧,己经完全压倒了肉体的痛楚。
他摇摇晃晃地捡起地上那条还在微微抽搐的、属于他又不属于他的胳膊,一步步走向那个货架。
越是靠近,那道冰冷的视线就越是清晰。
仿佛有一个无形的深渊巨口,正在他面前缓缓张开,等待着投喂。
他伸出手,颤抖着将那条血淋淋的胳膊放上货架。
就在胳膊接触到货架的瞬间,眼前的空间仿佛扭曲了一下。
一道漆黑的裂缝凭空出现,将胳膊一口吞掉!
甚至没看清那是什么东西。
裂缝消失。
那种如芒在背的危机感,也随之烟消云散。
“以后,每天三点之前,准备好一份带血的‘货物’,放到那个货架上。”
叔叔的头颅,下达了新的指令。
便利店内恢复了死寂,只剩下陈厌粗重的喘息声和他肩膀伤口滴落鲜血的声音。
当眼前的一切终于平稳,陈厌再也忍不住,他冲到冰柜前,双手拍在冰冷的玻璃上。
“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有你!
你现在到底是活的还是死的!”
冰柜里的头颅,那双浑浊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咧开嘴,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还记得三年前,我失踪的那天吗……”记忆的碎片,如同玻璃碴,狠狠扎进陈厌的脑海。
病床上,高烧不退的自己,皮肤像干涸的土地一样龟裂。
叔叔攥着一颗蓝色的药丸,通红着双眼,哭吼道:“撑住啊陈厌!
药来了!
你没事了!”
“你高烧那晚,我没有按规定,偷了‘阈限’的药……”叔叔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杂音。
“而作为违反规定的代价,就是我现在这样。”
“被冰封在这台冰柜里,永世不得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