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年间，宗室楚王不甘被圈养，东南沿海，密谋勾结白莲教，资助官员，
奈何白莲教不甘心被驱使，进行反噬，小人物陈望牵连其中，如何进行自保，
又如何逃出生天。第一章 小人物天启三年七月的京城，暴雨如注。
陈望将油纸伞往檐角一磕，抖落的水珠溅在户部值房褪色的朱漆木门上。他摸出铜钥匙，
借着廊下昏黄的灯笼光，在锁孔里转了三圈半——这是特意记下的暗号，若有人动过锁芯，
必会露出破绽。"陈书办来得早啊。"当值的差役老张抱着账簿经过，
蓑衣上的雨水在青砖地上洇出一串暗痕。"税银清册还剩两府没核，赶着给刘主事过目。
"陈望笑着往老张怀里塞了把炒黄豆，指腹在账簿封皮上轻轻一捻，
纸页间若有似无的墨香里掺着龙涎香的味道。东林党那帮清流，总爱用这种贡品熏账簿。
值房的桐油灯芯爆了个灯花，陈望展开清江县的税银簿子。雨水顺着瓦当滴落，
在窗下的陶盆里敲出细碎的声响。
他蘸墨的狼毫突然悬在半空——清江县去年秋赋本该是八千七百两，但眼前这本誊录的簿子，
末位数字的墨色比前几个字稍浅。"刘主事说酉时前要呈给杨给事中。
"老张的声音从隔壁传来，伴着木柜开合的吱呀声。陈望从袖中摸出个玛瑙鼻烟壶，
这是上月查抄晋商时"不慎"落在袖袋里的。他对着账簿哈了口气，
指节在"八千七百两"处轻轻摩挲。果然，原本的"九"被刮去一部改作"七"，
刮痕处的宣纸纤维微微翘起。"劳烦张哥传个话，清江县的簿子有些蹊跷，
怕是要请刘主事亲自过目。"他边说边将错处用朱砂圈了，
却在旁边另添了行小楷：通州漕运三月亏空二百两，已用清江羡余补足。酉时三刻，
杨涟的轿子停在户部角门。陈望捧着账簿候在滴水檐下，
看着轿帘掀起时露出的绯色官袍补子。云雁补子本该是四品，
可那针脚分明是苏绣双鹤——果然如传闻所言，这位给事中私服逾制。"下吏斗胆，
清江县这笔账..."他故意将簿子翻到通州漕运那页，杨涟的目光在朱砂批注上停留片刻，
忽然轻笑："倒是伶俐。明日去通政司寻王经历，就说本官让你誊录南直隶的盐引簿。
"第二章 游走天启三年七月廿三，户部廨署后巷的槐树被暴雨打折了枝桠。
陈望蹲在庑廊拐角，看着蚂蚁群扛着米粒大的湿土往青砖缝里钻。
这是他在户部当差的第七个年头，六品书办的鸂鶒补子洗得泛白，
袖口却总留着给上官捧账簿时沾的朱砂印。"清江县这笔烂账，倒成了登云梯。
"他捻着袖中私藏的盐引票根，耳畔又响起杨涟那句"明日去通政司"。檐角铁马叮咚乱响，
雨幕里突然撞进个蓑衣人，牛皮靴底沾着的碎桑皮纸，是专用来包辽东人参的。
"陈书办好手段。"来人摘下斗笠，露出刘主事油光发亮的圆脸，
"杨给事中方才夸你心细如发，连漕运账上的虱子都能逮着。"陈望慌忙起身作揖，
目光扫过刘主事腰间新换的羊脂玉带钩。上月查抄的晋商李百万家产清单里，
分明记着这么一件"青玉蟠螭带扣"。"下官愚钝，全赖大人平日教导。
"他故意让袖中盐引露出一角，
"只是这清江县的账...若真要彻查起来..."话尾恰到好处地淹没在雷声里。
刘主事脸上的肥肉抖了抖，突然抓住他手腕往值房拖。翻倒的桐油灯在砖地上泼出狰狞暗影，
锁了三道铜栓的樟木箱轰然开启，霉味混着龙涎香扑面而来。"万历四十八年的盐课簿。
"刘主事指尖划过蛀洞斑斑的封皮，"泰昌元年九月，杨涟等人在通州截留漕粮三千石，
说是赈济灾民——"他猛地抽出一本泛黄账册，"你猜这些粮食最后进了谁的仓廪？
"陈望盯着账页上"兑支蓟镇军粮"五个朱砂字，喉结动了动。窗外闪过电光，
映得刘主事眼里的血丝如同蛛网："明日你去通政司，
把这本誊抄的泰昌旧账'不慎'混进南直隶盐引簿。"二更梆子响时，
陈望在值房暗格里藏好真账本。那册伪造的泰昌旧账里，
杨涟截留的漕粮数目从三千石改作九千石，
已故户部尚书李汝华的私章——这枚鸡血石章还是三年前他替李尚书孙子遮掩赌债时拓的印。
卯初时分，通政司的铜壶滴漏染着霞光。陈望抱着账册穿过游廊，
忽然被个青衣小厮拦住："王经历突发疟疾，杨大人命你将账簿送至西华门轿厅。
"他脚步一顿，西华门是司礼监文书房递折子的必经之路。怀中账册突然重若千钧，
杨涟绯袍上的双鹤补子在记忆里闪过——那针脚用的是苏绣"套针"法，
唯有江南织造局的匠人才会这等手艺。轿厅石阶上布满青苔，陈望佯装绊倒，
账册哗啦啦散在晨露未晞的砖地上。东厂番子织金曳撒的下摆映入眼帘时，
他正手忙脚乱地捡拾纸张，特意将篡改的漕粮数目那页贴着湿砖。"好个忠勤的吏员。
"阴恻恻的笑声从头顶传来，绣春刀鞘挑起他下颌，"九千石军粮的账，
杨给事中没教你个死字怎么写？"陈望伏在地上，额头贴着冰凉的雨水，
袖中滑落半枚破碎的羊脂玉带钩——这是今晨从刘主事箱底摸来的。
当东厂番子看见玉钩内侧"晋商李记"的戳印时，他听到一声意料之中的冷笑。未时三刻，
陈望站在户部架阁库顶楼。看着东厂缇骑将刘主事拖出廨署，那人腰间已不见羊脂玉带钩，
只剩松垮的衣带在青石板路上拖出蜿蜒水痕。暮色降临时，通政司送来新的告身文书。
陈望摩挲着正六品主事官凭上的烫金纹，忽然听见瓦当滴水声里混着桑皮纸摩擦的响动。
昨日那本真账册的暗格里，不知被谁塞进半张揭帖，上面画着朵被雨水晕开的红莲花。
第三章红莲陈望将那张红莲揭帖凑近烛火，
潮湿的宣纸上泛起细密金纹——这是用明矾水写的密文。他蘸着茶汤涂抹纸背，
渐渐显出一行朱砂小字："七月廿八未时三刻，崇文门税课司后巷第三棵老槐。
"檐角铁马在夜风里叮当作响，陈望摸出袖中私刻的铜钥匙，打开床底樟木箱。
万历四十五年的盐引底簿整整齐齐码着，
最下层压着半枚断裂的象牙算筹——三年前他帮扬州盐商做平淮安府的亏空，
对方塞来的"谢仪"里就混着这样的红莲纹玉佩。七月廿八的日头毒得能晒化青石板，
陈望戴着竹笠拐进税课司后巷。槐树皮上新结的蛛网挂着半片桑皮纸，
正是辽东驿站专用的加急文书封套。树洞里塞着个油纸包，展开是泉州港市舶司的关税簿，
墨迹簇新的"佛郎机商船"条目旁，赫然印着朵朱砂红莲。"陈主事查抄晋商时，
对李记票号的阴阳账本颇有一番心得。"沙哑的女声从背后传来，陈望猛然转身，
见个戴帷帽的妇人正在剥菱角，指尖沾的胭脂色与揭帖上的红莲如出一辙，
"本月东南六府盐税短了三千两，烦请大人用海关杂税补平这个数。"陈望的掌心沁出冷汗。
昨日刚核验过的两淮盐运司清册，账面纹丝合缝，
但这妇人说的才是实情——各府实际入库的税银，确实比账簿少了三成。"戌时三刻，
户部架阁库顶楼。"妇人将菱角壳摆成莲花状，
"带着您三年前替李尚书补的泰昌元年兵部勘合，换这个。"她袖中滑出半片青瓷，
正是陈望老家越窑特有的秘色瓷，釉面冰裂纹里渗着暗红，像干涸的血。暮鼓声中，
陈望摸黑登上架阁库木梯。万历朝至今的黄册堆积如山，霉味里混着丝缕檀香。
东南角的永乐大典书匣被人挪开，露出墙洞中朱漆木盒，
盒盖上的九头鸟徽记让他瞳孔骤缩——这是楚王府的密匣，去年楚王世子在秦淮河画舫暴毙，
这物件本该随葬皇陵。"陈大人果然守信。"戴帷帽的妇人从阴影里转出，
手中夜明珠照见木盒里的红莲玉圭，"您当年在扬州用假盐引套现十万两，
往漕船夹层藏银锭时，可想过那些运私盐的红莲使者会留着您的对牌？"陈望的喉结动了动。
泰昌元年的秋雨夜，他在瓜洲渡口确实丢过枚铜对牌，牌面刻的貔貅纹中央嵌着粒珊瑚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