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木餐桌的转盘还在慢悠悠地转着，盛着红烧肘子的白瓷盘边缘凝着圈油光，
在吊灯底下泛着腻人的亮。林薇握着汤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碗沿，
骨瓷碗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爬上来，勉强压下了心底翻涌的烦躁。“薇薇啊，这汤得趁热喝。
”二婶用公筷往她碗里又添了块排骨，银质手镯在碗沿 “当啷” 撞出一声脆响，
“当归枸杞都是托人从老家带来的，补气血，对女人家好。
”林薇低头瞥了眼碗里堆积如山的肉，胃里突然一阵发紧。上周体检报告刚出来，
医生特意叮嘱她胆固醇偏高，让少吃油腻。这些话她上周就在家庭群里说过，
显然没人放在心上。“二婶，我最近不太舒服，吃不了这么多。”她用汤匙把排骨拨到一边，
清澈的汤面上立刻浮起层油花。“不舒服才更要补啊。”大伯母突然开口，
手里的象牙筷子 “啪” 地戳在红烧肘子上，溅起的酱汁落在米白色桌布上，
像朵丑陋的花，“三十岁的姑娘家，面黄肌瘦的，传出去还以为我们当长辈的亏待你。
”林薇扯了扯嘴角。她上周刚在美容院办了年卡，护肤品用的都是一线品牌，
镜子里的自己明明气色红润，怎么到了这些人嘴里就成了面黄肌瘦？
“你妈在马尔代夫晒日光浴，倒把你这棵独苗扔家里发霉。”二婶又开始念叨，
牙签叼在嘴角说话含混不清，“上次视频还跟我说，你那套江景大平层空着也是空着，
不如让你堂哥一家搬过去住，好歹能替你照看着。”“我那房子有人定期打扫。
”林薇端起茶杯抿了口，滚烫的茶水烫得舌尖发麻，
“而且堂哥一家不是刚在郊区买了别墅吗？”去年李娟还哭哭啼啼地跟她借钱，
说丈夫生意失败，连孩子的奶粉钱都快掏不出来了。结果没过三个月，
就在朋友圈晒出了新买的独栋别墅，配文是 “苦尽甘来，感谢生活”。
当时林薇就觉得不对劲，现在看来，恐怕早就惦记上她的家产了。“那不是还没装修好嘛。
”大伯母接过话茬，筷子在盘子里翻来翻去，挑拣着最好的那块肘子肉，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的不就是你哥的，将来还不都是你侄子的？
”林薇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杯壁上的水汽氤氲了她的视线。她想起刚工作那年，
为了拿下一个大项目，连续一个月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累得在医院输了三天液。
那套江景大平层，是她用血汗换来的，凭什么要白白送给别人？“三十岁的姑娘家，
没个男人没个娃，守着金山银山有什么用？”大伯母把那块肘子肉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
“你那套江景大平层，总不能将来给保姆继承吧？”“捐给福利院也行。
”林薇把茶杯轻轻放在桌上，瓷杯与桌面碰撞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喧闹的餐桌安静片刻，
“至少孩子们懂得说谢谢。”“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二婶猛地放下筷子，
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福利院那些野孩子哪有自家人亲？浩浩可是你亲侄子，
身上流着跟你一样的血！”李娟怀里的浩浩突然伸手去抓桌上的红烧肘子，
油乎乎的小手在她新买的羊绒衫上抓出几道黑印。“姐你看你，” 李娟假意拍着孩子的手，
眼睛却瞟着林薇的铂金项链，“浩浩跟你多亲，昨天还拿着你的照片喊妈妈呢。
”林薇扯了扯嘴角。上周李娟借口暴雨留宿，浩浩把她的香奈儿口红掰断当蜡笔，
在限量版地毯上画了满地红道道，李娟只轻描淡写说了句 “孩子不懂事”。
当时她就觉得不对劲，现在想来，恐怕早就打好了算盘。“我看这事就这么定了。
”大伯父磕了磕旱烟杆，烟灰落在酱肘子上，他却浑然不觉，“让浩浩过继给你，
将来给你披麻戴孝，你那些家产也有个正经去处。”林薇看着李娟眼里瞬间亮起的光，
像饿狼瞅见了落单的绵羊。她深吸一口气，
努力压下心底的怒火：“《民法典》第一千一百零四条规定，收养应当双方自愿。
”她抽出纸巾擦了擦嘴角，“还是说大伯父觉得，您家的规矩能大过国法？
”“你跟我讲国法？”大伯父把旱烟杆往桌上一拍，震得碗碟都跟着颤了颤，“我是你长辈！
我说的话就是规矩！你妈从小就不管你，是我们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的，
现在让你帮衬衬家里怎么了？”林薇简直要气笑了。她父母在她十岁那年离婚，
母亲出国定居，父亲再婚后就对她不管不问。她是跟着外婆长大的，这些所谓的 “长辈”，
除了逢年过节象征性地给点压岁钱，什么时候管过她的死活？外婆去世那年，她没钱办丧事，
求到这些人门上，一个个不是哭穷就是找借口，最后还是她自己跟同学借的钱。
“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林薇的声音冷得像冰，“大伯父怕是记错了吧？
我记得我上高中那年，您家盖房子，借了我外婆五千块钱，到现在都没还呢。
”大伯父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二婶见状赶紧打圆场：“都是陈年旧事了，还提它干什么。薇薇啊，我们也是为你好，
你一个女孩子家，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人怎么行？将来老了，连个端茶倒水的人都没有。
”“我的事就不劳各位费心了。”林薇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我还有事，先走了。”“你给我站住！”大伯母猛地站起来，
银镯子在红木桌面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今天这事你不答应就别想出这个门！
”李娟怀里的浩浩被吓得大哭，她顺势把孩子往林薇怀里塞：“姐你抱抱他，小孩子怕生。
”林薇侧身躲开的瞬间，孩子 “咚” 地撞在桌角，哭声陡然拔高三个调。
“林薇你故意的！”李娟尖叫着扑过来，涂着红指甲的手差点挠到林薇脸上。
“撒泼打滚这套在我这儿行不通。”林薇攥住她的手腕，力道让李娟疼得龇牙咧嘴，
“想让你儿子当我遗产继承人？先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福分。”她抓起包摔门而去，
身后传来大伯母气急败坏的咒骂：“白眼狼！迟早得报应！
”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她的脚步亮起又熄灭，林薇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
让她混乱的大脑清醒了几分。她坐进车里，发动引擎的瞬间，眼泪突然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
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心寒。这些所谓的亲人，竟然能说出如此厚颜无耻的话，
做出如此卑劣的事。酒吧震耳的音乐里，林薇刚把威士忌凑到唇边，手机就疯了似的震动。
李娟的名字在屏幕上跳得像只跳蚤。她本不想接，但那震动声像是催命符一样，
让她心烦意乱。“林薇你什么意思？”电话刚接通，
李娟尖利的声音就像指甲刮玻璃一样传来，“浩浩额头都撞青了，你还有心思在外头鬼混？
你花的每一分钱都是浩浩的！”林薇对着话筒轻笑：“哦？是吗？那真是多谢堂妹提醒。
看来我得赶紧把那瓶八二年的拉菲开了，再去订套三亚的海景别墅，
总不能亏待了我‘未来的儿子’。”“你敢！”李娟的尖叫几乎要冲破听筒，
“那是浩浩的钱！”“反正将来都是他的，现在替他享受享受怎么了？”林薇把玩着酒杯，
冰块碰撞的脆响透过电波传过去，“对了，我还打算买辆玛莎拉蒂，红色的，
将来浩浩开出去肯定威风。”电话那头传来东西摔碎的巨响，接着是忙音。
林薇把手机扔进包里，对着调酒师扬了扬下巴：“再来一杯，最贵的那种。
”调酒师笑着点了点头，开始熟练地摇晃着调酒壶。林薇靠在吧台上，
看着舞池里那些肆意扭动的身影，突然觉得无比疲惫。她不明白，
为什么这些人就不能踏踏实实过日子，非要惦记别人的东西？凌晨一点，
林薇拖着微醺的脚步回到家。刚打开门，就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她愣了一下，走进客厅，
看到母亲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妈？你怎么回来了？” 林薇惊讶地问。母亲关掉电视，
转过身来。她看起来比视频里憔悴了不少，眼角的皱纹也深了些。“我听说家里出事了，
就赶紧回来了。”她拍了拍身边的沙发，“坐吧，我们聊聊。”林薇在她身边坐下，
心里有些忐忑。她不知道母亲是怎么想的，会不会也站在那些亲戚那边。“薇薇，
我知道你受委屈了。”母亲叹了口气，“那些亲戚是做得不对，但你也别跟他们置气。
毕竟都是一家人。”林薇的心沉了下去。果然，母亲还是和以前一样，永远都是劝她忍让。
“一家人？” 她冷笑一声，“他们惦记我的房子，惦记我的钱，
甚至想把李娟的儿子过继给我，这也叫一家人？”“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
”母亲的声音有些无奈，“但你大伯母他们也是为了你好，怕你老了没人照顾。
”“我的事不用他们操心。”林薇站起身，“我累了，先去睡觉了。”母亲看着她的背影，
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第二天清晨，门被拍得震天响。
林薇裹着真丝睡袍打开门，李娟抱着浩浩堵在门口，孩子额头上的纱布渗着血丝，
看着触目惊心。“街坊邻居都来看看啊！”李娟突然放声大哭，声音穿透整个楼道，
“我好心让儿子给我姐养老，她不仅不乐意，还把孩子打成这样！”浩浩被吓得哇哇大哭，
小手胡乱挥舞。林薇看着那圈明显是新贴的纱布，突然笑了：“昨天撞的是左额角，
今天纱布怎么贴右脸了？要不要我调楼道监控给大家开开眼？”李娟的哭声戛然而止，
抱着孩子的手紧了紧。隔壁王阿姨探出头来，
她立刻又换上哭腔：“王阿姨您评评理……”“评什么理？”林薇侧身让王阿姨看清楚，
“您家孙子上周摔破膝盖，她还说男孩子皮实不用管，怎么到她儿子这儿就成金疙瘩了？
”王阿姨啧啧两声退回屋里，关门时的动静格外响亮。李娟狠狠瞪了林薇一眼，
抱着孩子灰溜溜地走了，楼道里还飘来她低声骂骂咧咧的声音。林薇关上门，
靠在门板上大口喘气。母亲从房间里走出来，皱着眉说：“薇薇，你怎么跟你堂妹闹成这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