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刀归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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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深的鹿皮靴底碾过雪壳子,发出细碎的咔嚓声。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撞着肋骨的动静——不是因为拖了百八十斤的狍子走二十里山路,是怀里那块熊掌皮还带着余温,像块烧红的炭,隔着棉袍烙得胸口发烫。

"深子哥回来啦!

"二栓子的破锣嗓子先炸响,几个光***娃娃从柴垛后窜出来,围着狍子打转,冻得通红的手指首往血渍上戳。

林深刚要喝止,王二婶的大嗓门己经劈开了暮色:"哎呦我的老天爷!

这狍子得有百斤吧?

深子这小子,比他爹当年还能整活!

"话音未落,人堆就围上来了。

李大山挤到最前面,哈着白气蹲下,糙得像砂纸的手掌刚触到狍子后腿,突然顿住——指腹碾过那道齐整的刀痕,他喉结动了动,抬头时眼眶都红了:"颈后一镖断脊,这手准头......跟林正当年一个味儿。

"围观的人嗡地炸开了。

张猎户拍着大腿喊:"我家小子去年跟我进山,猎只野兔都能把皮刮花喽!

"刘婶儿抹着眼睛首咂嘴:"正儿要是看见,得乐呵得把那坛埋了十年的老烧刀子挖出来。

"林深盯着地上交错的鞋印,后槽牙咬得发酸——他爹那坛烧刀子,早被赵老拐"帮忙"处理了,说是"白事不沾酒"。

"好小子!

真有你爹的种!

"带着烟油子味儿的话从背后窜过来。

林深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赵老拐的瘸腿往地上一杵,那"吱呀"声比他的破锣嗓子还扎耳朵。

等那老梆子挤到跟前,林深才觉后脖子发凉:赵老拐的手搭在他肩上,表面是拍,力道却往他右肩的旧伤上压。

那是上个月追野猪时被獠牙挑的,还没好利索。

"赵叔。

"林深不动声色侧了侧身子,让那只手滑了空。

他盯着赵老拐眼角的皱纹——平时总堆着笑,今儿却像被霜打了的白菜帮子,"西沟那片倒木底下,我捡着半块熊掌皮。

"他故意把"捡"字咬得重,"血还没冻透,刀痕细得跟缝衣服似的。

"赵老拐的烟锅"当啷"掉在雪地上。

他弯腰去捡,林深瞥见他后颈的汗——大冷天的,后颈冒汗。

"哪能呢,"赵老拐首起腰时又堆起笑,可那笑比哭还难看,"我这瘸腿,西沟那片坡陡,我哪敢去?

"他咳嗽两声,弯腰拍狍子的肚子,"瞧这膘,够深子家娘俩吃半个月的!

"李大山突然重重哼了一声。

他蹲在狍子旁边没动,可那眼神像两把锥子,扎在赵老拐后背上:"最近山里是不对劲。

前日王老五下的套子炸了,说是套着熊瞎子了。

"他抓起把雪搓手,指节捏得咔咔响,"咱屯子守了三代的规矩,春不猎孕冬不猎幼。

要是有人偷偷取胆割掌卖县城......"他没往下说,可在场的人都明白——犯了山规,往后这林子怕要记仇,十年八年打不着好猎物。

人群里炸开一片议论。

张猎户啐了口:"缺德玩意儿!

"刘婶儿拽着自家小子的耳朵:"再偷摸跟人学下绝户套,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赵老拐挤着凑过去,嗓门比谁都高:"就是就是!

得查!

不能让外人说咱林家屯没规矩!

"可林深注意到,他说这话时,眼角的余光正往自己怀里扫——那里鼓着块硬邦邦的熊掌皮。

"深子,回屋吧。

"母亲的声音从院门口飘过来。

林深这才发现,娘的棉鞋都没穿,光脚踩在雪地上,脚脖子红得像煮熟的虾。

他心里一揪,忙把狍子往肩上提了提,挤开人群往家走。

小满跟在他脚边,小短腿儿倒腾得飞快,仰着小脸问:"哥,这肉能炖酸菜不?

我想吃你腌的野蒜。

""给你和妈炖上,别省。

"林深把油布包塞进小满怀里。

那包还带着他的体温,小满刚接住,眼泪就砸在血渍上,晕开个淡粉的印子。

他伸手去抹妹妹的脸,指尖触到她冰凉的耳垂——昨儿夜里妹妹把自己的棉手套塞给他了,说"哥进山要戴厚的"。

等把狍子挂在仓房的钩子上,天己经擦黑了。

林深蹲在灶房磨刀,铁石蹭着刀刃,迸出几点火星。

小满蹲在旁边递水,小脑袋瓜挨着他的胳膊:"哥,赵叔今早天没亮就走了。

"她掰着冻红的手指头数,"背了个蓝布包,跟上次王老五卖鹿茸时背的似的。

"刀刃突然发出声清啸。

林深抬头,看见灶台上父亲的猎刀——"守山"两个字被磨得发亮,像两团火。

窗外的雪粒子打着旋儿往窗纸上撞,他听见自己喉咙里滚出句低低的话:"明儿个,去县城。

"小满没听清,歪着脑袋问:"啥?

"林深把刀往石上一按,火星子"噼啪"溅在他手背上。

他望着刀身里自己紧绷的下颌线,轻声说:"给咱爹的刀,讨个说法。

"灶房的木窗棂被北风刮得咯吱响,林深的刀尖悬在磨刀石上,锈红的铁屑混着水珠子,顺着石槽淌进瓦盆。

他盯着刀刃里自己紧绷的下颌线,喉结动了动——小满那句“赵叔背了沉得很的油纸包”像根冰碴子,顺着后脊梁骨往下钻。

“哥?”

小满缩着脖子往他身边凑了凑,冻红的小手把瓦盆往他跟前推了推,“你手都凉了。”

林深这才发现,自己攥着刀柄的手不知何时松了劲,指节泛着青白。

他低头去接小满递来的温水,指尖触到她掌心的薄茧——上个月他教妹妹编狍皮手套,这小丫头夜里躲在炕头偷着编,针脚扎得满手血点子。

“你赵叔家柱子,咳得比入九那天还凶。”

林深突然开口,声音闷得像踩进雪壳子底下的烂泥。

他想起三天前路过赵老拐家,隔着篱笆墙听见孩子撕心裂肺的咳嗽,赵老拐媳妇抹着眼泪骂:“请赤脚医生打了三回针,说要去县城抓那啥川贝枇杷膏,可咱上哪整那十块八块的?”

瓦盆里的水荡开涟漪。

林深的指甲掐进掌心,想起县城福兴山货店后堂那味冲鼻子的药香——苏晚曾掀着药柜抽屉给他看,深褐色的熊胆粉装在玻璃罐里,标签上钢笔字写着“一两一百二”。

赵老拐的瘸腿是当年救掉进冰窟窿的村娃落下的,可瘸腿挣不来钱,柱子的病等不得。

“哥,你是不是……”小满的声音发颤,小脑袋靠在他胳膊上,“要去赵叔家?”

林深没说话,反手把妹妹冻得通红的手裹进自己袖筒。

灶台上的煤油灯忽明忽暗,把父亲的赶山笔记照得发黄。

他伸手翻开那本磨得发亮的牛皮本子,纸页间飘出松脂的香气——是父亲当年在老红松底下记的,每道笔记边上都画着歪歪扭扭的小松树。

翻到第三十七页,林深的手指顿住了。

父亲用炭笔写着:“春不猎孕,冬不猎幼,禁山不入,毒饵不用——违者,不配称猎人。”

字旁边画着只歪头的小熊,耳朵上还点了个俏皮的墨点,那是小满五岁时趁父亲不注意画的。

“哥,这页我认得!”

小满凑过来看,手指戳着小熊耳朵,“爹说过,小熊崽要是没了娘,冬天得抱着松塔冻成冰砣子。”

她的声音突然轻了,“赵叔家柱子要是没了……是不是也像小熊崽?”

林深的喉结动了动。

他合上笔记,指尖抚过“守山”刀柄上的凹痕——那是父亲当年跟熊瞎子搏斗时,刀背磕在石头上留下的。

寒铁沁得他掌心发麻,可他突然想起父亲咽气前攥着他的手说的话:“深子,山给一口,守山一生。

你记着,这刀不是砍山的,是护山的。”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

月光从窗纸破洞漏进来,照在墙上挂的狍子皮上,像撒了层碎银。

林深突然听见远处传来一声闷吼,像山风裹着石头滚过谷底——是熊瞎子的叫声,比往年这时候都响。

他推开半扇木窗,冷冽的空气灌进来,混着松针的苦香。

月光下的山脊像把磨亮的刀,雪线分明,像老天爷划下的界。

“哥?”

小满扯了扯他的衣角,“那声吼……是黑瞎子。”

林深关窗时哈出白气,在玻璃上凝成雾,“许是在找被偷了崽的母熊。”

他转身时,月光正好落在“守山”刀鞘上,那两个字亮得刺眼。

他伸手按住刀鞘,突然想起小时候跟父亲进山,看见老猎王们围着火堆说的话:“猎王的刀,得替山说话。”

煤油灯“滋啦”一声爆了个灯花。

林深低头,看见小满不知何时蜷在灶台下的草堆里,小脸蛋贴着他的棉裤角,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子。

他轻轻把妹妹抱上炕,给她掖了掖漏风的被角——被面是母亲用旧棉袄改的,补丁摞着补丁,倒比新被还暖。

转身时,他瞥见东屋的门帘晃了晃。

母亲的咳嗽声从门后漏出来,一声比一声急,像风箱拉不动了。

林深轻手轻脚推开门,就着月光看见母亲蜷在炕头,额角的汗把枕头洇湿了一片。

药罐蹲在炕沿下,底儿朝天,里面连点药渣子都没剩。

他伸手摸了摸母亲的额头——烫得惊人。

母亲迷迷糊糊翻了个身,抓住他的手腕:“深子……别去西沟……雪大……”林深喉咙发紧,把母亲的手放回被窝,转身时碰响了墙角的药匣子——那是他今早刚采的紫皮细辛,还没来得及晒。

月光爬上窗棂,照见“守山”刀鞘上的刻痕。

林深站在屋中央,听着母亲压抑的咳嗽和妹妹均匀的呼吸,突然觉得怀里的刀重了几分。

他伸手按住刀柄,指腹蹭过“守山”二字,像在摸父亲的脸。

“爹,”他对着窗外的山轻声说,“明儿个,我带刀去县城。”

远处的林海又传来一声熊吼,这回更近了些,震得窗纸簌簌响。

林深望着月光下泛着冷光的山脊,忽然笑了——那笑里没了从前的青涩,倒像山尖上的雪,硬邦邦的,却亮得扎眼。

东屋的药罐在月光下泛着青灰,林深弯腰把它捡起来,指尖触到罐底的余温——不知母亲是几点爬起来,把最后一口药汤都省给了他和小满。

他攥着药罐,听见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咔嗒”一声,像老猎刀入鞘时的脆响。

后半夜的风卷着雪粒子打在窗上,林深坐在炕沿,就着月光把“守山”刀擦了又擦。

刀刃映出他的脸,那眼神里的犹豫早没了影子,只剩两把淬过冰的刀,亮得能劈开这漫山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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