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重生悬崖碎石滚落深渊的闷响还在耳边，
苏晓盯着悬崖边倒立一字马的苏浅夏——她半只脚悬在虚空，
父母正边瞧着取景框边夸耀她的美丽，催促她身体往外侧挪。
这场景和苏晓死前追悔莫及的画面重叠了。上一世她扑过去救人，换来了断腿毁容，
最后被他们锁在阁楼里自生自灭，以扭曲丑陋的姿态饿死在一片秽物中。
海风卷着咸腥味漫上来时，苏晓如梦初醒，激动地按住爸的相机，
笑容下牙齿发酸：“她不还没挪完吗？把云海当背景板，流量绝对炸。”这辈子，
她倒要看看这沾血的流量他们相亲相爱的三口人还有没有胃口吃得下。
2 流量深渊镜头前搔首弄姿的苏浅夏不时地寻求着家人的反馈，
她穿了一身明显不适合攀爬的服饰，瑜伽裤包裹这火辣的身材，扎在腰部的衣服欲盖弥彰，
若是在健身房的等身镜前自拍倒是合度可对于此时此刻，到显出些小心思。苏晓恍惚抬头，
就看见苏浅夏张开双臂站在悬崖边那块歪脖子石上。她穿着新买的露脐装，
在仅能容纳半只脚的石棱上劈出标准一字马，而自己面前的手机支架晃得像风中残烛，
越是高处这风越发不可琢磨。手机忠实的记录着面前变化的景色，
镂空的山体中保留了一小块平底，透过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远处的流云和碧波像是流动的画幅。
可踮起脚尖的少女自在旋转的脚步，偏偏让苏晓遍体生寒。对于她的呆愣，苏浅夏有些不满，
咬着嘴唇喊道："姐，再往下点拍！把我练出来的线条拍出来！""你给我好好拍，
不出片我可不让你上车！爸妈都看着呢！"苏晓攥着支架调整的手沁出冷汗，
崖底的碎石令人腿软的陡峭："那石头在晃，快下来！""你懂个屁！
" 妈突然从后面搡她一把，登山杖抵在她的后背，"浅夏这是为了全家！
你看隔壁小网红一条广告够你埋头赚十年的，就你死脑筋非要拦着？
"爸已经抢过手机设备调试参数，镜头里苏浅夏的笑脸占满全屏："还是我闺女有脑子，
知道抓住风口。不像某些人，读了十几年书连个朋友圈文案都写不明白。
"苏晓忍不住垂下眼，对爹妈对外打着一碗水端平的公正嗤之以鼻，
所谓的文案也不过是他们计较自己考上名校却没有把他们的功劳苦劳彰显出来，
可笑长在乡下住在学校的岁月比见他们要长得多，被随便拆开录取通知书的窘迫也无人可说。
其实这不合适的鞋她痛苦地穿了二十年，但人很难因此麻木，
总是在生活的细枝末节生出期盼。自责自己做的不够好，似乎她生来就不讨喜，
以至于从未听过这样亲近的称呼。他们总是直呼其名，让年少时的她总活在自己犯错的惶恐。
这份苛求的爱在苏浅夏身上满的快要溢出来，在她这里却锱铢必较，什么也抓不到。
前世在这你一言我一语的挤兑中，意外突生。话音刚落，苏浅夏突然 "啊" 了一声。
她撑在石上的手猛地打滑，身体像断线风筝往外侧倒去。苏晓几乎是凭着本能扑过去，
指甲抠进她胳膊的皮肉里，后颈却被人狠狠一推——是爸急着抢镜头没站稳。
失重感传来的瞬间，苏晓只听见苏浅夏尖叫着拽住她的衣领，然后是骨头撞在岩壁上的脆响。
再后来的事，苏晓是在医院的消毒水味里拼凑起来的。左腿胫骨粉碎性骨折，
右脸从眉骨到下颌划开一道长疤，医生说她这条腿就算复健也很难正常走路了。
可她没机会复健。比不可以复健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不能复健。
苏浅夏躺在她隔壁病床刷手机，看见同城博主在同款巨石上拍出的爆款视频，
突然掀了她的被子捶打她残疾的腿，不良于行并不意味着失去痛觉，苏晓咬紧牙关，
看着她双眼发红的指责："都怪你！要是让我拍完再跳，现在涨粉百万的就是我！
"爸妈在旁边帮腔，说她毁了女儿的星途，还浪费家里的医药费。
他们开始变着法儿地克扣她的饭食，起初是一天一碗白粥，后来连水都懒得给她倒。
苏晓躺在出租屋那张发霉的床上时，已经能闻到自己身上腐朽的味道，
她曾在乡下照顾奶奶时闻到过，那时她只是单纯的以为是老人味。
右腿因为长期没动而生了褥疮，溃烂的皮肉黏在床单上，每动一下都像撕心裂肺。
可他们没能成功出片的愤恨很快被新的热点覆盖，苏浅夏难得将镜头对向自己，
确实为了用那份受伤的脸博取同情，镜头前的姐妹情矫揉造作，
苏晓却不得不因为越发艰难的生存环境而妥协，她那么努力的想活下来，
却只能痛苦地接受命运。意识迷糊的瞬间，门外传来苏浅夏庆祝粉丝破千万的笑声，
她和爸妈正在吃火锅，麻辣底料的香气飘进来，混着她身下的污秽气息，成了她最后的记忆。
再次睁眼，松涛声裹着熟悉的眩晕感袭来。苏晓嗅到海风的咸腥味，
在一片明亮中重新活了过来。苏浅夏还在那块歪脖子石上摆姿势，
爸妈的抱怨声和相机快门声交织成网。苏晓低头看了看自己完好无损的手，
指甲缝里还嵌着爬山时蹭的泥土。这处景点是新开发的地段，很多地方没来得及设立警示牌，
也保留了原生态。不然也不会成全了出片梦。风又起时，
苏浅夏不耐烦地回头："姐你发什么呆？再拍不好我就让你走回家去！"苏晓突然笑出声，
把相机举到眼前对准她那张青春逼人的脸，镜头里她身后的云雾正翻涌着漫过石棱。
"这么好的点子，" 苏晓按下快门，看着取景框里摇摇欲坠的身影，声音甜得像裹了蜜，
"妹妹这张照片，肯定能爆火出圈。"“你可算是说了点人话。”苏浅夏不屑的撇撇嘴，
“早点看清这个社会，笑贫不笑娼，可放下你那假清高吧。
”3 疯狂猎奇苏浅夏不是第一次为了出片冒险。为了追热点，
凡是可以尝试的她哭着闹着也要达成目的。比起姐姐这个身份，
更多的时候苏晓感觉自己更像是一个愿望电话亭。
她没有办法阻止苏浅夏为了拍摄躺在人行道上摆出意外摔倒的姿势，
理直气壮地看她给过往的行人鞠躬道歉，那一年苏晓刚上高中，
穿着校服被苏浅夏拉着去拍照，涨红着脸听着周围路人斥责她对妹妹不上心管教无方。
车来车往，鸣笛声不断的下午，苏晓为了自己的妹妹折了脊梁，
红着眼睛对着路人的流言蜚语，甚至在社会新闻上看见别人随机拍的视频镜头，
一度让回归校园的生活再无平静。后来，苏浅夏变本加厉，拉着爹妈陪着她胡闹，
非要去废弃火车隧道，说拍照就要拍一个冲突感。苏晓看着她刻意搭配的背带裤和双马尾，
心脏的跳动和远处火车驶来的嗡鸣重叠，惊恐差点逼出呕吐。
她不知道自己最后怎么扯过苏浅夏的身体，只记得爹妈斥责的声音劈头盖脸，
一旁的妹妹泣不成声，非要央求爹妈再陪同等到下一列火车。
滋生苏浅夏疯狂的不是可观的流量，人们天然就会喜欢猎奇的事物，
所以才会有人对着镜头狼吞虎咽不顾承受力的吞吃，自发做出一个又一个疯狂的举动，
才会有“没活不如去打打火机”这样的玩梗，苏晓的妹妹也是支撑着这种猎奇情节的一分子。
但是对于镜头外的人而言，当沉甸甸的悲剧降临到一个家庭中，只会让人觉得呼吸不畅。
苏晓并非要指责什么人，这之中非要有人承担后果的话，她觉得应该是教育缺失的父母，
应该是放纵欲望的妹妹，至少她觉得无数次的挣扎中，无辜的自己已经为这个家耗尽了心力，
做了所有能做的事情，只不过结果是事与愿违罢了。苏浅夏为流量冒险的疯劲，
是刻在骨子里的。为了完成拍摄主题，她冷眼看着点头哈腰的苏晓，
却举着手机毫无礼貌地喊：“姐你挡镜头了！” 爸妈就在路边笑着录像，
还转头跟围观者解释：“小孩子爱美，让她玩。” 那天苏晓被交警训到眼圈发红，
苏浅夏的视频已经在本地号刷到了三万赞。苏晓拦过苏浅夏冲进结冰的湖面拍“冬日精灵”，
抢过她架在顶楼边缘的自拍杆，甚至偷偷删过她手机里那些能吓死人的视频脚本。可结果呢？
她哭着闹着要跳楼，爸妈就把苏晓反锁在房间里，隔着门板喊：“你就让她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