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的老墙皮被剥落了大半,青苔顺着砖缝往上爬,像一块块溃烂的绿色疤痕。
桑青羽站在窗前,看雨水从生锈的屋檐下往下淌,一滴,两滴,在水泥地上凿出了深浅不一的坑。
楼下传来了外婆拔高的嗓音:“浩浩,别踩了,一会衣服脏了。”
八岁的男孩故意在水洼里蹦跳,泥点溅在白色衬衫上,母亲从厨房探出头,视线扫过湿透的白衬衫,最后落在弟弟身上:“快进来别感冒了”没有责备。
雨水顺着窗缝渗进来,在窗台上形成了小小的水洼。
桑青羽将手指浸进去,凉意顺着身体往上爬,一首爬到心脏的位置。
—————————桑青羽的行李箱摊在地板上 像一条被剖开的鱼。
母亲站在门口,手里攥着弟弟补习班的缴费单子,视线扫过收拾了一半的行李箱,眉头皱的更深了。
“这些没用的东西就别带了”她弯腰,从桑青羽的箱子里抽出那本《星空观测指南》,随手丢在书桌上,“北方又不是没有书。”
书脊撞在桌角上,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
桑青羽没说话,只是把书重新装起来,塞回箱子夹层。
外婆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带着一贯的尖锐:“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什么?
最后还不是要嫁人。”
弟弟在隔壁房间打游戏,声音开得很大,枪击声和爆炸声混在一起,震得人耳膜发疼。
桑青羽低头,把折好的衣服一件一件摆进去。
她的动作很慢,像是故意拖延时间。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
南方的雨总是这样,潮湿、粘腻,像一块永远拧不干的抹布,闷得人喘不过气。
桑青羽坐在床边,手里捏着一张泛黄的钢琴考级证书——八级,优秀。
这是她十二岁那年考的。
那天父亲特意请假带她去考场,结束后还带她去吃了冰淇淋。
巧克力味的。
她盯着证书上被撕破又粘好的裂痕,指尖无意识的摩挲着边缘。
弟弟六岁那年因为抢不过她的琴谱,一气之下撕了这张证书。
母亲说:“他还小,你让让他。”
父亲看到后,摸了摸她的头说:“爸爸再给你弄张新的。”
但她知道,有些东西,碎了就是碎了。
—————————手机震动起来。
是父亲的电话。
“小羽,机票买好了吗?”
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过来,温和又沉稳。
“买好了。”
她轻声回答。
“北方的天气比南方干燥,怕你不适应我给你准备了加湿器,放在你房间了。”
“……嗯。”
电话那头顿了顿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只是道:“爸爸明天在机场接你。”
桑青羽握紧手机,喉咙突然有些发涩。
张了张嘴,想说:“好”,却突然听见母亲在门外喊:“浩浩!
别玩了,来吃水果”电话那头,父亲似乎也听到了。
沉默了一秒,然后轻声说:“明天见。”
—————————窗外的雨依旧淅淅沥沥的下着。
桑青羽站在灶前,手里捏着那张撕碎了又被粘好的录取通知书——市重点文科实验班,是弟弟发脾气时撕碎的。
母亲推门进来,看着他手里拿着东西,眉头一皱:“你拿这个干什么!”
桑青羽没回答。
只是抬手把通知书放在灶台的火苗上。
纸张瞬间变黑,弯曲,最终化作灰烬,落在了她手臂的朱砂痣上。
母亲瞪大了眼睛:“你疯了!”
“反正,”桑青羽平静的说“也用不上了。”
他转身离开厨房,身后传来母亲气急败坏的骂名,和弟弟不明所以的囔囔。
雨声淹没了所有噪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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