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梁画栋,青铜礼器熠熠生辉,空气中弥漫着名贵的龙涎香气。
魏王端坐于丹陛之上,冕旒低垂,目光深沉。
阶下,赵国使臣郑安平风尘仆仆,却强作镇定,恭敬地献上一个由火漆密封、装饰着赵国玄鸟纹饰的紫檀木匣。
“外臣郑安平,奉我王之命,献上重礼,以表赵魏合纵同心、共抗暴秦之诚!”
郑安平声音洪亮,响彻大殿。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木匣,取出那卷完好无损的竹简,双手奉上。
魏王身边的内侍总管疾步上前接过,仔细检查火漆印鉴无误后,才转呈魏王。
魏王展颜,威严的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正欲开口嘉奖。
这布防图,正是魏国急需了解自身软肋、巩固防御的关键,赵国此举,无疑给风雨飘摇的魏国合纵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殿内群臣亦微微颔首,紧张的气氛似乎有所缓和。
就在此刻!
“报——!!!”
一声凄厉得变调的嘶吼,伴随着沉重的甲胄撞击声,从殿外由远及近!
一名浑身浴血、甲胄残破的魏军斥候连滚带爬地冲入大殿,扑倒在地,声音充满了惊惶与愤怒:“紧急军情!
赵国背信!
大军突袭我代地草场!
焚我营寨,杀我戍卒,掠我牛羊马匹!
代地守将…战死!”
如同平地惊雷!
“什么?!”
魏王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化为难以置信的暴怒!
他猛地从王座上站起,冕旒珠玉剧烈晃动,发出急促的碰撞声。
几乎是同时!
马场冲突现场,那副被白衍暗中操作、涂抹了青檀汁液的“追风”马鞍,己如同“遗落”的罪证,被冲突中“缴获”的魏军士兵发现。
当士兵们惊骇地发现鞍面皮革上那幅清晰的“魏武卒布防图”透影时,一切“真相”大白!
铁证如山!
“赵贼!
安敢如此!”
魏王须发皆张,双目赤红,一掌重重拍在御案之上!
沉重的青铜笔架、玉镇纸被震得跳起、滚落!
他指着阶下瞬间面如死灰的郑安平,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颤抖:“尔等假意献图,麻痹寡人!
实则暗度陈仓,欲夺我代地草场,断我大魏战马根基,扼我咽喉!
好一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好一个蛇蝎心肠的赵国!”
郑安平如遭五雷轰顶,浑身筛糠般抖动,百口莫辩:“大王!
冤枉!
此…此必是有人陷害!
我王绝无此意!
那代地之事…外臣不知啊!”
他带来的“完好”布防图,此刻成了最恶毒的讽刺。
那鞍面的透影图,在魏国君臣眼中,就是赵国欲控制魏国命脉、甚至为日后吞并魏国做准备的铁证!
赵国数十年苦心经营的合纵之盟,在惊雷般的怒吼与铁证面前,瞬间崩塌!
魏王咆哮着下达军令:“传寡人旨意!
边境大军即刻集结!
封锁赵魏通道!
凡赵国之人,尽数扣押!
寡人要亲提大军,问罪邯郸!”
大殿之内,剑拔弩张,充斥着亡国的危机感与复仇的烈焰。
楚国郢都,令尹府。
项梁几乎在魏国消息传来的同时便己获悉。
他放下手中的密报,眼中精光爆射,嘴角勾起一丝冷酷而满意的弧度。
“时机至矣!”
他立刻以“调停赵魏之争,维护合纵大局”为名,签发了命令。
一队队项氏精心训练、装备着楚国精良兵刃(刻有特殊流水纹)的死士,如同最阴险的毒蛇,从各个隐秘的渠道悄然渗透而出。
他们借道韩魏边境混乱地带,真正的目标并非调停,而是韩国境内、连接敖仓与南阳的粮道重地——陉城!
一旦控制此地,便扼住了韩国乃至魏国南部的后勤咽喉,为楚国下一步棋局打下致命楔子。
远在魏国大梁城头,白衍身披一件不起眼的商旅斗篷,远眺着城内因王命而调动的军队和升起的烽烟。
魏王的暴怒,赵使的瘫软,在他眼中映过,心中却没有一丝计谋得逞的快意,只有更深的、沉甸甸的寒意。
新郑地牢那深入骨髓的阴冷,仿佛穿透了空间,如影随形地缠绕着他。
项梁的网己开始收紧,阿姊的处境,因这乱局更加凶险万分。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袖中那枚冰冷刺骨的磁针,针尖仿佛刺痛了他的掌心。
“惊雷裂帛,纵约成灰。”
白衍自语,声音低沉,被城头呼啸的风吹散,带着刻骨的冷意与刻不容缓的急迫,“项梁,你布下的网,我必一一斩断。
阿姊,等我。”
烽火台的狼烟在他身后勾勒出孤寂而冷硬的剪影,仿佛一个乱世中孤独的坐标。
他知道,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