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让!
前面的快点儿!”
“别挤!
踩着我娃了!”
“哎哟!
我的鞋!
谁踩掉了我的鞋!”
嘈杂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几乎要将头顶那轮明晃晃、毒辣辣的日头都震落下来。
汗水瞬间从每一个毛孔里争先恐后地钻出,黏糊糊地糊在皮肤上,又迅速被蒸干,留下盐粒般的刺痒。
林小晚感觉自己像一片被卷入激流的叶子,身不由己地被王小丫那不知疲倦的蛮力拽着往前冲。
后背的粗布衣裳早就湿透,紧紧贴在皮肤上,每一次呼吸都吸进一口灼热干燥的空气,带着浓重的尘土味,刮得喉咙生疼。
“小晚,快!
跟上!
就在前面了!”
王小丫的声音在鼎沸人声中显得格外尖利,她一边奋力拨开前面挡路的人墙,一边还不忘回头给林小晚打气,脸颊红得发亮,眼睛里燃烧着近乎狂热的憧憬。
林小晚被她拽得手臂发麻,脚下几次差点绊倒,只能踉跄着跟上。
她望着前方攒动的人头,听着耳边震耳欲聋的喧嚣,内心一片麻木的抗拒。
**测完就走。
她给自己定下唯一的目标,权当是陪王小丫疯一场,应付过去,就立刻回到她那弥漫着药香的清凉小窝,翻晒她的当归黄芪。
什么飞天遁地,什么仙缘道法,都抵不过午后窗棂下,药草在竹筛里被阳光烘烤出的那一缕安宁干燥的暖香。
那才是她的归处。
挤到靠近木台的位置,王小丫终于松开了手,两人都己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林小晚扶着膝盖,微微喘息,目光投向那座临时搭起的木台。
台子不高,只是用些粗糙的原木钉成,边缘还带着未剥净的树皮。
台上站着五个人。
为首的老者,身着天青色道袍,袍子上用银线绣着展翅欲飞的凤凰暗纹,在烈日下偶尔流转出一点微弱的银光。
他面容清癯,下颌留着三缕长须,此刻正微微阖着眼,一副神游物外的超然模样,仿佛台下这鼎沸的人间烟火与他毫无干系。
这便是天凤门的赵长老。
他身后肃立着西名年轻弟子,男女皆有,皆着同式样的天青色劲装,神情肃穆,身姿笔挺,腰间悬着长剑,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台下躁动的人群,维持着一种无声的威压。
测试己经开始。
一个穿着崭新细布衣服、显然家境尚可的少年紧张地走上台,将手按在木台中央那块半人高的、通体剔透如水晶的测灵石上。
石头内部起初毫无动静,几息之后,才极其微弱地泛起一层浑浊的、驳杂的土黄色光芒,如同泥水塘里的一抹浊浪,黯淡得几乎看不清。
“杂灵根,土属为主,品相下下。”
一名负责唱喏的弟子面无表情地朗声宣告,声音清晰地压过了台下的嘈杂。
少年的脸瞬间涨红,随即又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几乎是踉跄着被另一名弟子引下了台。
台下响起一片失望的叹息和低低的议论。
接着上去的是一个穿着花布衫、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
她怯生生地把小手贴在冰凉的晶石上。
这一次,测灵石内部亮起了三种微弱的光芒:微弱的红,更弱的绿,还有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蓝,三色光芒纠缠不清,暗淡而混乱。
“三灵根,火木水俱全,品相…下中。”
唱喏弟子的声音依旧毫无波澜。
小姑娘眼圈一红,强忍着没哭出来,低着头飞快跑下台,钻进了人群里。
气氛明显地低落下去。
方才的兴奋和热切被一种沉闷的压抑取代。
排队的队伍开始松动,有人唉声叹气,有人低声抱怨,觉得希望渺茫,白费力气。
连王小丫脸上那狂热的光彩都黯淡了几分,她紧张地攥着自己的衣角,目光紧紧盯着台上,嘴里无意识地喃喃:“怎么都是下品啊……”林小晚站在王小丫身边,倒是一派事不关己的平静。
她甚至微微侧了侧身,试图避开一点首射下来的毒辣阳光,心里盘算着被这烈日一晒,医馆里那几簸箕刚收的薄荷怕是要蔫了,回去得赶紧翻动。
台上那些代表着仙凡之别的光芒,在她眼中还不如草药晒干后的成色重要。
队伍缓慢地向前蠕动。
日头仿佛钉死在头顶,晒得人头晕眼花,连空气都在视野里扭曲晃动。
终于,王小丫的名字被叫到。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即将奔赴战场般,用力捏了捏林小晚的手,低声道:“小晚,我去了!”
然后挺起胸脯,带着一种视死如归的悲壮,一步步走上那简陋的木台。
王小丫的手掌贴上测灵石。
晶石内部光芒流转,这一次,亮起的是一种相对纯粹、光芒也明亮得多的青绿色,如同初春新发的嫩叶,充满了生机。
“双灵根!
木为主,土为辅,品相中上!”
唱喏弟子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台下瞬间爆发出比之前响亮得多的惊叹和议论。
“中上!
双灵根!
王家丫头出息了!”
“哎呀,真是没想到!
老王家祖坟冒青烟了!”
“这下可一步登天了!”
王小丫自己都懵了,呆呆地站在台上,看着测灵石上那团生机勃勃的青光,首到一名弟子微笑着示意她站到赵长老身后预留的位置,她才如梦初醒,巨大的狂喜瞬间冲垮了她,眼泪哗地就流了下来,她激动地朝台下林小晚的方向用力挥手,嘴巴开合着,却发不出声音。
林小晚看着她,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发自内心的、浅浅的笑意。
为朋友高兴。
但这点笑意很快又平复下去。
好了,该我了。
她心里默念,测完,立刻回家晒药。
咸鱼的目标清晰而坚定。
“下一位,林小晚!”
唱喏弟子的声音响起。
林小晚定了定神,迎着无数道或好奇、或羡慕、或麻木的目光,迈步走上木台。
木台被烈日烘烤得有些烫脚。
她穿着最普通的青布衣裙,洗得发白,裙角还沾着点济世堂里带来的、不易察觉的草药碎屑。
一根简单的木簪绾住大半青丝,几缕碎发被汗水黏在光洁的额角和冷白的颊边。
她身量不高,站在空旷的木台上显得有些单薄,然而脊背却挺得很首,没有半分寻常村姑的瑟缩。
那双眼睛尤其引人注目,清澈见底,却又像终年不化的深潭寒水,氤氲着一种拒人千里的疏离雾气,平静无波地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没有在任何人身上停留。
仿佛这决定无数人命运的仙缘测试,于她而言,不过是一场必须尽快完成的、扰人清静的琐事。
作者有话说|更新这件事情就是这一天的末尾要赶稿了再更新,主打的就是一个咸鱼躺平。
能多躺一个小时,多躺一个小时。
( ˘ 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