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身打扮，跟个农民工似的，怎么见客户？"李莉拽着丈夫黄忠的领带，

眉头拧成了疙瘩。刚从农村来到省城的黄忠，穿着皱巴巴的衬衫和磨边的皮鞋，

站在高档写字楼前局促不安。

这对小夫妻的冲突从踏入城市第一天就开始了——李莉一心想让丈夫"脱胎换骨"，

跻身上流社会；而黄忠却觉得，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何必为了面子丢掉里子？

同事嘲笑"农村人"时如坐针毡夫妻俩为"改造计划"吵到要分居直到黄忠在工地偶遇贵人，

李莉无意间听到刻薄对话……他们才明白：真正的体面不是伪装成别人，

而是活出自己的底气。现在，他们的建材公司年入百万，员工喊黄忠"黄总"时，

他依然会不好意思地搓搓手——那双手上的老茧，是他最硬的底牌。1省城火车站出口处，

李莉拽着黄忠的袖子，眼睛亮得像是要把整个城市装进去。"老黄，你看那高楼！

得有三十层吧？咱们镇上最高的才六层！"她兴奋地指着远处，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

黄忠把编织袋往肩上提了提，眯起眼睛顺着妻子指的方向看去，

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这么高，地震了咋办？""呸呸呸！"李莉立刻拍了他一下，

"刚来就说晦气话！这是省城，能跟咱们那穷乡僻壤一样吗？"黄忠撇撇嘴没说话，

只是把编织袋换了个肩膀。那里面装着他们全部家当——几件换洗衣服，两双布鞋，

还有李莉非要带来的那面小镜子。"出租车！"李莉突然冲到路边，拼命挥手。

一辆黄色出租车在他们面前停下。李莉拉开车门就要往里钻，却被黄忠一把拉住。"干啥？

"她回头瞪他。"太贵了，"黄忠压低声音，"我刚才看见那边有公交站。

"李莉的脸一下子涨红了："黄忠！咱们是来省城发展的，不是来要饭的！

"她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带刺，"你知道我表哥在建筑队当小工一天挣多少钱吗？八十！

咱们坐个出租车能花多少？"司机不耐烦地按了下喇叭。黄忠叹了口气，

把编织袋塞进后备箱，跟着妻子钻进车里。"师傅，去阳光花园。"李莉报出地址，

那是她表哥帮忙租的房子。车子启动，李莉贴着窗户，贪婪地看着窗外闪过的繁华景象。

黄忠则坐得笔直，双手放在膝盖上，像是怕弄脏了车座。"放松点，"李莉捅了他一下，

"别跟个木头似的。"黄忠动了动身子，却更加僵硬了。他从小在田间地头长大，

第一次坐进这样封闭的小空间，只觉得浑身不自在。二十分钟后，

出租车停在一栋略显陈旧但还算整洁的居民楼前。李莉付钱时，

黄忠盯着计价器上跳动的数字，心疼得直咧嘴。"三十六！够买半袋化肥了！"他小声嘀咕。

李莉装作没听见，昂首挺胸地走在前面。她穿着从镇上最好的服装店买来的连衣裙，

虽然款式已经过时三年，但在她看来已经是顶时髦的装扮。"三楼，302。"她掏出钥匙，

手因为兴奋而微微发抖。推开门，一间不足二十平米的单间映入眼帘。一张双人床，

一个小衣柜，一个简易灶台，这就是全部家具。但对李莉来说，这已经是天堂。"多好啊！

"她转了个圈，"有自来水，有煤气灶，还有抽水马桶！老黄，咱们终于进城了！

"黄忠放下编织袋，环顾四周，眉头又皱了起来："这么小，还没咱家猪圈大。""黄忠！

"李莉突然拔高了声音，"你能不能别总这么扫兴？咱们是来闯荡的，不是来度假的！

"黄忠被吼得一愣，随即也来了脾气："我怎么了？实话实说而已！这地方一个月租金多少？

""八百。"李莉扬起下巴。"八百？！"黄忠差点跳起来，"在镇上能租三间大瓦房了！

""那是镇上！"李莉把包重重摔在床上，"黄忠，我告诉你，既然来了省城，

就得按省城的规矩来。你要还是那套农村思维，趁早收拾东西回去！

"两人第一次陷入了沉默。黄忠走到窗边，望着楼下熙攘的人群和车流，突然感到一阵眩晕。

这里的一切都太快、太吵、太陌生。李莉看着丈夫的背影，咬了咬嘴唇。

她知道黄忠一时难以适应，但她已经下定决心——既然来了，就一定要在这座城市站稳脚跟，

而要做到这一点，首先得让丈夫脱胎换骨。"老黄，"她的声音软了下来，

"我知道你不习惯。但为了咱们的未来，你得改变。明天我就带你去买几件像样的衣服，

然后——""然后什么？"黄忠转过身，眼睛里带着警惕。

李莉深吸一口气："然后我们从头到脚，把你改造成一个城里人。"2第二天一早，

李莉就把黄忠从床上拽了起来。"快点！商场九点开门，咱们得赶第一波。

"她已经在狭小的卫生间里化好了妆，嘴唇涂得鲜红。黄忠揉着眼睛坐起来："啥商场啊？

镇上赶集不都是天亮了就去吗？""那是赶集！这是商场！"李莉把一套衣服扔到他身上，

"赶紧换上，我昨天特意给你买的。"黄忠抖开衣服——一件条纹衬衫和一条卡其色休闲裤。

他皱起鼻子："这料子穿着能舒服吗？我还是穿我的——""不准穿你那件破夹克！

"李莉一把抢过黄忠从老家带来的旧衣服，"你看看这领子都磨破了，袖口还开线了，

穿出去丢不丢人？"黄忠张了张嘴想反驳，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乖乖换上了新衣服。

李莉围着他转了一圈，眉头紧锁。"领子没翻好，"她伸手替他整理，"裤腿也太长了，

得挽起来一点。"她蹲下身，帮黄忠挽裤脚，"抬头挺胸！别老是弓着背，跟做贼似的。

"黄忠不自在地扭了扭脖子："这领子勒得慌。""习惯就好。"李莉退后两步，

审视着自己的作品，还算满意地点点头，"走吧，还得买双皮鞋。""皮鞋？

"黄忠瞪大眼睛，"我穿不惯那玩意儿，磨脚！""谁管你磨不磨脚？

"李莉已经拎起包走到门口，"找工作面试能穿布鞋吗？你以为这还是村里，

光脚丫子满地跑？"黄忠不情不愿地跟着妻子出了门。阳光刺得他眯起眼，

新衣服的布料摩擦着皮肤，让他浑身不自在。商场里冷气开得很足，

黄忠一进门就打了个喷嚏。李莉却如鱼得水，拉着他直奔男装区。"试试这件西装。

"她拿起一件深蓝色外套。黄忠看了眼价签，差点咬到舌头："两千八？抢钱啊？

""小声点！"李莉掐了他一下，"这是名牌，打折的。你明天面试就穿这个。

""我啥时候说要面试了？"黄忠一脸茫然。

李莉从包里掏出一张纸："我托表哥给你找了几个工作机会。明天上午十点，建筑公司文员，

下午两点，建材销售。我都安排好了。"黄忠接过纸，

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公司名称、地址和联系人。他忽然感到一阵窒息——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

他还没准备好。"莉子，我...我觉得咱们应该先安顿下来，慢慢找——""慢慢找？

"李莉打断他，"房租不要钱？吃饭不要钱？黄忠，咱们存款就两万块，经不起耗！

"售货员走过来，微笑着问："需要帮忙吗？

"李莉立刻换上笑脸："我丈夫想试试这套西装。"黄忠被推进试衣间，机械地换着衣服。

镜子里的自己让他感到陌生——笔挺的西装，锃亮的皮鞋，活像个假人。"真精神！

"李莉拍手赞叹，"简直换了个人！"黄忠扯了扯领带："这玩意儿勒脖子。""习惯就好。

"李莉又说了这句话，然后转向售货员，"我们要了。再配条领带和皮带。"一小时后，

他们拎着大包小包走出商场。黄忠脚上的新皮鞋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子上，

但他咬着牙没吭声。"接下来去哪？"他问，希望听到"回家"两个字。"理发店。

"李莉斩钉截铁地说，"你这发型太土了，得换个时髦的。

"黄忠摸了摸自己寸头："我这不挺好吗？又凉快又好洗。""好什么好？跟劳改犯似的！

"李莉拉着他过马路，"城里男人现在都留那种...那种两边短上面长的发型，特别精神。

"理发店里，黄忠如坐针毡地看着镜子里自己的头发被一点点剪短、修型。

理发师不时和李莉交流，完全无视他的意见。"鬓角再短点...对，上面打薄...发蜡？

当然要用，不然没型..."半小时后，黄忠盯着镜子里那个陌生男人，几乎认不出自己。

头发被梳成时髦的样式，还抹了发蜡，亮晶晶的。"太帅了！"李莉眼睛发亮，"老黄，

你现在走出去，谁还看得出你是农村来的？"这句话像针一样刺进黄忠心里。

他沉默地付了钱——68元，在镇上理发只要5元——然后一言不发地走出理发店。

回家的路上，李莉兴致勃勃地计划着明天的面试："西装领带都准备好了，

我再教你几句场面话。见了领导要叫'总'，别'老板''老板'的，

土死了..."黄忠突然停下脚步："莉子。""嗯？"李莉回头看他。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丢人？"黄忠的声音很低，但字字清晰。李莉愣住了："什么话？

我这不是为你好吗？""为我好，还是为你的面子好？"黄忠指了指自己一身行头，

"从下车到现在，你一直在让我改这改那。我就这么见不得人吗？

"李莉的脸一下子涨红了："黄忠！你讲不讲理？我费心费力帮你张罗，倒落个不是？

你要是不想上进，趁早说！"路过的行人投来好奇的目光。黄忠深吸一口气，

压下火气："回家再说。"回到家，两人之间的低气压几乎凝固了空气。

李莉把购物袋重重扔在床上，开始一件件整理新买的衣物。"明天穿这套西装，白衬衫，

蓝领带。"她头也不抬地说，"我已经跟表哥说好了，他认识建筑公司的人事经理，

会照顾你的。"黄忠坐在床边，慢慢脱下皮鞋。他的脚后跟已经磨出了水泡，但他没说。

"莉子，"他斟酌着词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咱们是不是太急了？

我连省城的路都认不全，怎么去跑业务？""谁不是从不会到会的？"李莉终于抬起头，

眼睛里闪着倔强的光，"黄忠，咱们既然来了，就不能再想着退路。要么出人头地，

要么灰溜溜回去，你选哪个？"黄忠看着她，突然感到一阵疲惫。他知道李莉要强，

从小就不甘心待在农村。结婚时她就说过，总有一天要带他进城闯荡。现在梦想成真了，

她却变得如此陌生。"我选第一个。"他最终说道，"但莉子，你得给我点时间。

"李莉的表情软化下来。她走过来，蹲在黄忠面前，握住他的手："我知道这很难。

但相信我，用不了多久，你就会感谢我的。"黄忠勉强笑了笑，没说话。窗外，

城市的霓虹开始闪烁，车流声不绝于耳。这个陌生的世界正在向他敞开大门，

而他甚至不确定自己想不想进去。3早晨七点，闹钟刺耳地响起。黄忠猛地睁开眼，

一时间不知身在何处。天花板上的霉斑，窗外汽车的鸣笛声，还有身边已经起身的李莉，

这才让他想起——这是在省城，他们新生活的第一天。"快起来，我给你熨好西装了。

"李莉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兴奋，"表哥八点来接我们，他说要亲自送你去面试。

"黄忠揉了揉眼睛，阳光透过薄窗帘照进来，刺得他眼睛发酸。他慢吞吞地爬起来，

脚掌碰到冰凉的地板时，昨天磨出的水泡一阵刺痛。卫生间里，

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头发被发蜡固定成时髦的样式，脸上却还留着风吹日晒的痕迹，

看起来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他捧起冷水拍在脸上，试图让自己清醒些。"老黄！快点！

表哥到楼下了！"李莉在门外催促。十分钟后，黄忠别扭地扯着领带走出楼道。

一辆银色轿车停在路边，车窗摇下，露出张强——李莉的表哥，

一个在省城混了十年的"城里人"。"哟，妹夫今天精神啊！"张强上下打量着黄忠，

吹了声口哨，"这身行头，谁还看得出是农村来的？"黄忠勉强笑了笑，钻进后座。

车里弥漫着浓郁的香水味，熏得他直想打喷嚏。"我跟刘经理打过招呼了，

"张强一边开车一边说，"他是人事部二把手，跟我喝过几次酒。

你去了就说是张强介绍来的，准没问题。"李莉坐在副驾驶，

不停地点头："真是太谢谢表哥了。老黄，你听见没？去了要有眼色，该递烟递烟，

该敬酒敬酒。"黄忠闷闷地"嗯"了一声。车窗外，高楼大厦飞速后退，

阳光在玻璃幕墙上反射出刺眼的光。他忽然想起老家那片玉米地，这个时候，

露水应该还没干吧？建筑公司位于一栋二十多层的大厦里。电梯上升时，

黄忠的耳朵嗡嗡作响，胃里一阵翻腾。"紧张啊？"张强拍拍他的肩，"放轻松，

刘经理人不错。"电梯门打开，眼前是宽敞明亮的办公区，穿着光鲜的男女在隔间里忙碌。

黄忠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皮鞋，上面已经沾了一层灰。刘经理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

油光水滑的背头，金丝眼镜，见到他们进来，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刘总，

这就是我妹夫黄忠。"张强满脸堆笑地介绍，"农村来的，老实本分，您多关照。

"刘经理上下打量了黄忠几眼："什么学历？""高中毕业。"黄忠老实回答。

"嗯..."刘经理皱了皱眉，"有相关工作经验吗？"黄忠刚要摇头，

张强就插话道："他在农村搞过建筑队，带过十几号人呢！是不是，老黄？"黄忠张了张嘴，

在李莉警告的眼神下，最终点了点头。面试进行得很快。刘经理问了几个问题，

黄忠回答得磕磕绊绊。最后，刘经理推了推眼镜："这样吧，先试用三个月，月薪三千五，

做行政文员。明天来上班。"走出公司大门，李莉兴奋地跳了起来："太好了！老黄，

你有工作了！""可我从来没带过什么建筑队..."黄忠低声说。"谁管这个？

"张强不以为然地摆摆手，"城里找工作都这样，简历不包装一下，连面试机会都没有。

"黄忠想说些什么，但看着妻子喜悦的脸，最终把话咽了回去。第二天早晨，

黄忠穿着那身别扭的西装，提前半小时到了公司。他被安排在行政部一个角落里，

工作内容是整理文件、录入数据。"小黄啊，"行政主管是个烫着卷发的中年女人，

大家都叫她王姐，"把这些报销单审核一下，有问题退回去。"黄忠接过厚厚一叠单据，

认真看起来。农村出来的他，对数字格外敏感。不到一小时，

他就发现了好几处问题——出租车票连号，餐费发票金额与菜单不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