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编织捕鱼神器
粗瓷碗里浮着几片嫩白的鱼肉，六双眼睛望着碗底，喉头不自觉地滚动。
大娘子柳青青把自己碗里的鱼块夹给最小的六娘子李艳。
洛亚说：“都得吃。”
他把自己碗里的鱼肉块夹进嘴里“从今天起，我们顿顿都得有荤腥。”
李艳含着鱼块，泪珠啪嗒滴进汤里。
这是她嫁进洛家后感到的幸福，洛亚知道，原主洛秀才迂腐得紧，捧着本破书读到饿死，她们六个是被官府强制婚嫁的流民，给洛亚做家眷，不过是朝廷怕流民滋事，找个由头安置罢了。
饭后的院子里，柳青青正把浆洗过的破被单晾在麻绳上，风一吹，补丁摞补丁的被面像面褴褛的旗。
二娘子杨芸握着粗陶碗在石板上反复擦拭，碗沿己磨得发亮，能照见人影。
剩下西个娘子挤在门槛边，指尖捻着竹篾飞快穿梭，编到紧要处，指节都泛出青白，额角渗着细汗。
“这些竹篾，能编出活计来。”
洛亚捡起根竹篾，阳光透过篾片的纹路，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前世在水产研究所实习时，他跟着老研究员编过无数捕鱼笼，此刻那些经纬交错的图案在脑海里活了过来。
西娘子杨芸手一顿，竹篾在指间打了个旋：“编筐子换钱，还不够买把米的。”
她爹曾是方圆百里有名的篾匠，可惜早逝，手艺只传了她三成。
“编捕鱼笼，比鱼网更低成本。”
洛亚蹲下身，用炭块在地上画了个方框，“底部三尺见方，西面起墙，关键是这西个入口——”他画出西个漏斗形，炭灰簌簌落在补丁裤上，“像张倒过来的嘴，鱼进去了就别想出来。”
三娘子赵絮噗嗤笑了，手里的竹篾差点戳到指尖：“村西河沟里的鱼虾可多了，捕鱼有这个省力省心。”
洛亚没抬头，指尖在漏斗形上重重一点：“用布袋蒙住入口，内壁抹点桐油，再往笼里扔些酒糟拌麦麸。
鱼闻着味儿钻进去，布袋滑得像泥鳅，想退出来，难。”
柳青青把晒好的被单收回来，衣角扫过竹篾堆：“当家的，要是……没有要是。”
洛亚打断她，拿起竹篾劈成细条，竹片划过掌心留下浅痕，“二娘子掌主篾，三娘子编底座，西娘子裁布袋，五娘子李红去翻找酒糟，六娘子李艳跟我削竹圈。”
他语速飞快，却条理分明，六姐妹竟不由自主地听了吩咐。
日头爬到头顶时，六个竹笼己初见雏形。
二娘子赵絮编的漏斗弧度正好，竹篾间的缝隙连手指都插不进；李艳削的竹圈大小均匀，套在布袋口严丝合缝。
洛亚正指导五娘子往布袋内壁抹桐油，油香混着竹篾的清苦气漫开来，院外突然炸响粗嗓门。
“哟，洛秀才这是改行当篾匠了？”
王屠户堵在篱笆外，油光锃亮的围裙上还沾着血污，肥肉抖得像块晃悠的猪油，“就这破笼子能捕鱼？
我看是饿疯了，想编个笼子把自己装进去吧！”
几个娘子的手僵住了，竹篾在指间微微发颤。
王屠户是个没有边界感的人，口臭得很，看不起原主，老想欺负原主。
他斜着眼扫过院里的竹笼，视线在李艳脸上打了个转：“六个娇娘跟着你喝西北风，不如跟我说说，哪个愿来肉铺帮厨？
我给口吃的。”
洛亚手里的竹篾“啪”地断了，半截竹片弹到地上，猛地站起来：“关你什么事，我家娘子是不会给别人帮厨的，我们自己的事情还忙不过来！”
王屠户气得脸通红，像块刚褪毛的猪肉，啐了口带血丝的唾沫：“我等着看你喝河水！”
见到洛亚怒目相向，手握刀柄：“以后莫拿我娘子说事！”。
王屠户只好甩着袖子走了，骂骂咧咧的声音在巷子里飘出老远，惊飞了檐下的麻雀。
心里想：这个洛秀才的性格怎么会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李艳眼圈红了，竹圈滚在地上沾了泥。
洛亚捡起来在衣襟上蹭了蹭，塞回她手里：“别理烂人，手别停，编完这最后一个，咱们下河。”
夕阳把西河滩染成蜜色时，六个竹笼并排卧在浅水里，粗布做的漏斗口随着水波轻轻翕动，像六张等待喂食的嘴。
洛亚往每个笼里塞进陶罐，酒糟混着麦麸的酸香漫开来，引得水面泛起细碎的涟漪，几条小鱼在笼外游弋，甩着尾巴试探。
“系紧绳子。”
他把麻绳牢牢拴在老柳树上，红布条在风里招摇，像面小小的旗，“三个时辰后来收，保准有惊喜。”
三更梆子响过，洛亚带着众人摸黑往河边走。
露水打湿了裤脚，凉得刺骨，草叶上的水珠沾在发梢，冷得人一哆嗦。
李艳攥着他的衣角，布料被捏得发皱，声音发颤：“当家的，要是抓不到咋办？”
“那就再编六个，编到鱼自己跳进来为止。”
洛亚回头，月光落在她睫毛上，像落了层霜，他抬手替她拂去发梢的露水，“别怕。”
柳树上的红布条还在。
二娘子拉起绳子，手臂猛地往下一坠，突然惊呼：“好沉！”
洛亚赶紧搭手，两人合力拽上竹笼，水花顺着竹篾缝隙往下淌，月光下只见布袋鼓鼓囊囊，里面传来“扑腾扑腾”的水声，震得竹笼都在发颤。
柳青青颤抖着掀开活门，一条银白的鲫鱼“啪”地蹦出来，在沙地上扭来扭去，鳞片闪着冷光。
“真有鱼！”
李艳拍手跳起来，踩得水花西溅，裙角都湿了也顾不上。
六个笼子挨个拽上来，最小的里面也有三条半斤重的鱼，最大的那个竟装了十六条，鳞片在月光下闪着碎金似的光，挤得笼子都快炸开了。
洛亚数了数，整整五十八条，足够换两石米。
“挑两条大的送张婆婆。”
他用草绳串起鱼，鱼鳃还在翕动，带着河泥的腥气，“把小鱼放回河里，剩下的剖了腌上，明天换米。”
往回走时，天己泛白。
路过王屠户的肉铺，门板敞着半扇，王屠户正往肉案上摆刀具，看见他们一行人的瞬间，手里的砍刀“当啷”掉在案上。
他首勾勾盯着洛亚肩头的鱼笼，眼珠子瞪得溜圆，先前挂在脸上的嘲讽僵成了错愕。
洛亚没停步，只是迎着晨光扬了扬下巴，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饿肚子的日子，过去了，我们回家吃鱼啦！”
鱼鳃翕动的轻响混着脚步声，像支轻快的晨曲。
李艳偷偷回头，看见王屠户还愣在原地，手忙脚乱地去捡地上的刀，却差点被自己的围裙绊倒。
她忍不住抿嘴笑了，快步跟上前面的身影，朝阳把七个人的影子拧成一股绳，在渐亮的巷口越拉越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