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宴重演,我把婚戒戴在沈枭手上。他却当众羞辱我:“霍小姐,请自重。
”后来他逼我跪在私生子坟前三天三夜。暴雨中我举起亲子鉴定:“孩子根本不是你的。
”陆妍尖叫着扑来撕扯报告:“你休想破坏我和枭哥!”沈枭突然夺过报告,
盯着结果浑身颤抖。他红着眼问我:“那你前世为我生的孩子呢?
”我冷笑指向坟墓:“被你亲手调包埋在这里了。
”01手腕上沈云澈留下的指印还隐隐作痛,像一圈暗红的诅咒。
我攥着那份薄薄的离婚协议,纸页边缘几乎要被冷汗浸透,指关节绷得死白。
东郊别墅里沈枭特意为陆妍搭建的这座私人剧院,此刻像个巨大的、冰冷的坟墓,
空气里飘荡着若有似无的消毒水气味,混杂着陆妍身上那股甜腻得发齁的香水味,
闷得人喘不过气。光线吝啬地从高处狭小的窗口漏下几缕,
在晦暗的绒布座椅和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切割出模糊的光影。
舞台是这巨大幽暗空间里唯一的光源,惨白的光柱聚焦在中央。陆妍就在那束光里。
她穿着纯白的芭蕾舞裙,薄纱层层叠叠,像一朵精心培育、不沾尘埃的温室花朵。
足尖每一次轻盈的点地、每一次舒展的旋转,都带着刻意的、表演性质的优雅。
她的背脊绷得笔直,肩胛骨在薄薄的衣料下凸起,如同被钉在展示板上的蝴蝶标本,
脆弱又带着一种强撑的美丽。沈枭陷在舞台正前方最中央的那张宽大丝绒座椅里,
像一头蛰伏在阴影里的猛兽,只有眼睛是亮的,锐利得惊人,
一瞬不瞬地追随着光柱中舞动的白色身影。他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近乎贪婪的专注,
仿佛舞台之外的一切,包括我这个活生生站在他几步之外、刚刚崴了脚扶着座椅喘息的人,
都不过是背景里无关紧要的尘埃。我深吸一口气,
压下脚踝处尖锐的刺痛和心底翻涌的冰冷恨意,一步步朝他走去。高跟鞋踩在厚实的地毯上,
发出沉闷压抑的声响,很快又被舞台音响里流淌的轻柔古典乐淹没。我走到他旁边,停住,
将那份离婚协议递到他眼前。“沈枭。”我的声音不高,
在这空旷而音效被刻意放大的空间里,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你看一下这份协议。
”他像是被惊扰了美梦的兽,极其缓慢地转过头。视线终于从那片刺眼的白光剥离,
落在我脸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初时只有被打断的不耐烦,像结了冰的湖面,
冷硬刺骨。他眉头紧蹙,薄唇抿成一条锋利的线。“有事?”他开口,嗓音低沉,
带着被强行拉回现实的沙哑和毫不掩饰的烦躁,“说完快滚。”我的心猛地一沉,
像是被那只无形的手又攥紧了几分。脚踝的痛楚此刻变得无比清晰,
提醒着我此行的目的和这荒谬的现实。我下意识地想要更靠近一步,
将那份决定着我们之间可笑关系终结的文件塞进他手里。然而,
就在抬脚迈过座椅之间那道并不高的台阶时,鞋跟毫无预兆地一滑。身体瞬间失去平衡,
猛地向前栽去!“啊!”短促的惊呼脱口而出。慌乱中,我本能地伸手抓住旁边冰冷的椅背,
试图稳住自己。膝盖重重地磕在坚硬的实木台阶边缘,剧痛传来,眼前瞬间发黑。
我狼狈地半跪在地上,急促地喘息着,冷汗瞬间浸湿了鬓角。就在这时,
一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手,快得如同捕食的鹰隼,猛地伸到了我的面前,
悬停在我眼前不到一寸的地方。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我愕然抬头,撞进沈枭的眼底。
那里面不再是纯粹的冰冷和不耐,
而是飞快掠过一丝极其陌生的东西——一丝猝不及防的、几乎难以捕捉的……慌乱?
就像平静冰面下骤然裂开的一道细纹,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那只伸出的手,五指微张,
带着一种下意识想要抓住什么的急切。那一瞬间,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酸涩又荒谬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涌上来:沈枭,你……是不是还在意?是不是……不想放手?
可这念头刚刚冒头,甚至来不及在我混乱的思绪里成形,
那双眼睛里的慌乱便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涟漪,迅速消失得无影无踪。快得像从未出现过。
取而代之的,是比之前更甚的冰寒和一种被冒犯的愠怒。他猛地收回了手,动作僵硬,
仿佛刚才那一下只是他无法控制的肌肉抽搐。那张俊美却冷酷的脸迅速覆上一层更厚的寒霜,
眼神锐利如刀,刮过我的脸,带着审视和极度的不悦。他坐直了身体,
姿态重新变得高高在上,冷漠得像个从未动容的神祇。“霍语惊,”他的声音比刚才更冷,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你是来表演苦肉计的?”那冰冷的嘲讽像淬了毒的针,
精准地刺进我刚刚升起一丝妄念的心底。舞台上的音乐不知何时停了。
陆妍像一只轻盈的白蝶,悄无声息地绕到了台下。她脸上还带着舞后的红晕,
眼神却像淬了毒的冰针,直直刺向我手中那份协议。“枭哥,这是什么呀?
”她的声音又软又甜,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打破了我和沈枭之间凝滞的对峙。话音未落,
她猝然出手!动作快得惊人,带着一股狠劲。我攥着协议的手指被她尖锐的指甲狠狠划过,
一阵刺痛,文件瞬间脱手!“还给我!”我失声叫道,顾不得膝盖的疼痛,
猛地起身想要抢回。那是我摆脱这一切的唯一凭证!“霍语惊!
”一声厉喝如同惊雷在耳边炸响。沈枭霍然起身,高大的身影带着迫人的威压。
他铁钳般的手猛地攥住我的手腕,正是之前被沈云澈捏出淤痕的地方!旧伤叠新痛,
我痛得眼前一黑,闷哼出声,整个人被他巨大的力道拽得一个趔趄,
直接撞在他坚硬的身躯上。他捏着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将我死死地禁锢在他身侧,动弹不得。他低头俯视着我,眼神里没有丝毫温度,
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宣告,一字一句,砸进我的耳膜,
也砸碎了我心底最后那点不切实际的残念:“我的所有秘密,她都有资格知晓。
”陆妍得意地瞥了我一眼,那眼神像毒蛇的信子,冰凉黏腻。她不再看我,
自顾自地翻开了那份协议。惨白的舞台追光灯下,她微微低着头,
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向上弯起一个隐秘的弧度。
随着她一页页翻动纸页,那双眼睛里跳动的光芒越来越盛,如同发现猎物的鬣狗,
兴奋得几乎要燃烧起来。她不时抬起眼皮,目光在我身上扫过,
带着毫不掩饰的估量和即将得逞的快意。终于,她翻到了最后一页,
指尖点着右下角需要签名的地方。然后,她像只乖顺又狡黠的猫,蹲在了沈枭的腿边,
仰起那张精心描画过的、楚楚动人的脸,声音甜得能滴出蜜来:“枭哥,
”她晃了晃手里的协议,笑容明媚,“是赌石交易合同呀,
这种小事还麻烦语惊姐亲自跑一趟呢。”她将协议翻到签名页,双手捧着,
殷勤地递到沈枭眼皮底下,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和鼓励,“签完这个,
我再跳新学的曲子给你看呀?专门为你练的。”赌石交易合同?我的心瞬间沉到了冰窟窿底。
她竟然敢!她竟然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扭曲这份协议的性质!一股冰冷的怒意瞬间冲上头顶,
烧得我指尖都在发颤。“沈枭!”我顾不上手腕的剧痛,声音因为急切和愤怒而拔高,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别签!你再仔细看看内容!那不是赌石合同!
”沈枭的目光终于从陆妍那张写满讨好和期待的脸上移开,转向我。那眼神,
冰冷得像西伯利亚荒原上终年不化的冻土,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厌烦。
他嘴角勾起一抹极其讽刺的弧度,哼笑出声,
那笑声在空旷的剧院里显得格外刺耳:“霍语惊,”他慢条斯理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冰锥,
扎在我心上,“我相信她。”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目光在陆妍脸上停留了一瞬,
带着一种近乎盲目的纵容,“她说是什么,就是什么。至于你……”他看向我,
眼神陡然锐利如刀锋,“我没有必要再看,更没有必要听你在这里挑拨离间!”挑拨离间?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猛地涌上喉头,被我死死咽了回去。眼前阵阵发黑,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前世他抱着我焦黑的残骸在火海中嘶吼的景象,与眼前这张写满冷酷和厌弃的脸重叠、撕裂,
最终碎成齑粉。所有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我闭了闭眼,
将喉间翻涌的苦涩、绝望和滔天的恨意,连同那几乎要破胸而出的质问,
一同狠狠地、咽了回去。再睁开眼时,眼底只剩下死水般的沉寂和一片冰冷的荒芜。
我猛地用力,挣脱开他依旧攥着我手腕的手。那力道之大,连沈枭似乎都微微晃了一下。
我俯身,动作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决绝,
一把从陆妍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手中夺回了那份离婚协议。纸张发出刺啦一声轻响。
没有再看他们任何人一眼,我转身,挺直了背脊,拖着那只钻心疼痛的脚踝,一步一步,
朝着剧院出口那片更深的昏暗走去。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烙铁上。每一步,
都离那个曾为我燃尽生命的人更远一步。“站住。”沈枭冰冷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如同无形的锁链,瞬间钉住了我的脚步。我停在原地,没有回头。背脊僵硬地挺直着,
像一根被强行绷紧、随时会断裂的弦。昏暗的光线模糊了我的轮廓,
却清晰地勾勒出那份孤绝。“一起去给小宝藏扫墓。”他的语调恢复了那种掌控一切的平稳,
甚至带上了一丝漫不经心,像是在吩咐一件再寻常不过的琐事,却字字淬着毒,
“今天是他忌日。”小宝。那个名字像一道裹着冰碴的闪电,狠狠劈进我的脑海!
婴儿微弱的啼哭、陆妍凄厉的指控、沈枭那双燃烧着疯狂恨意的眼睛……无数碎片轰然炸开!
凭什么?!我猛地转过身,动作快得带起一阵冷风。视线如淬火的利箭,
直直射向座椅阴影里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
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冤屈而尖锐得变了调:“沈枭!我凭什么要去给一个私生子扫墓?!
”“私生子”三个字,如同滚油滴进了冰水。整个剧院死寂了一秒。紧接着,
是陆妍撕心裂肺的、陡然拔高的哭泣声。
“呜……我的小宝……妈妈的心肝啊……”她瞬间瘫软下去,伏在沈枭的座椅扶手上,
肩膀剧烈地耸动,哭声凄厉哀绝,如同杜鹃啼血,在空旷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扭曲,
冲击着人的耳膜。沈枭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去,
最终凝结成一片骇人的铁青。他霍然起身,高大的身影带着山岳倾塌般的恐怖威压,
几步就跨到了我的面前。浓重的阴影当头罩下,将我完全吞噬。
一股大力猛地攫住了我的脖子!“呃!”窒息感瞬间袭来!冰冷的五指如同钢箍,
死死卡住我的咽喉,巨大的力道将我整个人向上提离地面!双脚徒劳地蹬踹着,
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可怕声响。眼前金星乱冒,肺里的空气被急速榨干,
那份离婚协议从我无力的手中滑落,轻飘飘地掉在冰冷的地毯上。“霍语惊!
”沈枭的脸近在咫尺,那双曾让我沉沦、让我以为找到救赎的深邃眼眸,
此刻只剩下滔天的、恨不得将我撕碎的恨意和冰冷的杀机。他盯着我因窒息而痛苦扭曲的脸,
嘴角扯出一个残忍到极点的冷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碾磨出来,
带着地狱般的寒气:“直到现在,你他妈还没有一点悔恨之心吗?!
”他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一分,我眼前彻底发黑,意识开始模糊,“是你!亲手!害死了小宝!
”“不……不……”我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从被扼紧的喉咙里挤出破碎的音节,
手指徒劳地抠抓着他如铁钳般的手臂,指甲在上面划出几道无力的白痕,
“……不是我……”“不是你?”沈枭像是听到了世间最可笑的笑话,
喉咙里滚出低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他猛地将我掼向旁边冰冷的墙壁!砰!
后背重重撞上坚硬的大理石墙面,剧痛瞬间炸开,五脏六腑都像是移了位。
我顺着墙壁滑落在地,蜷缩着,剧烈地呛咳,贪婪地呼吸着涌入肺部的冰冷空气,
眼前阵阵发黑。他高大的身影再次笼罩下来,居高临下,如同审判罪人的阎罗。
他俯视着我狼狈不堪的样子,眼神里没有丝毫怜悯,
只有更深的厌恶和一种掌控生死的冷酷:“小宝死的那天,家里只有我们三个!
你的意思……”他刻意停顿,冰冷的目光如毒蛇般扫过旁边哭得几乎背过气去的陆妍,
“是阿妍这个亲生母亲,害死了她十月怀胎、视若珍宝的孩子?!
”陆妍的哭声在他这句话后陡然拔高了一个八度,变成了凄厉的嚎啕,
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仿佛随时会晕厥过去,充满了绝望母亲的无助和悲愤。
“我……”我张了张嘴,喉咙火烧火燎,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辩解的话卡在喉咙里,
面对这铁桶般的栽赃和沈枭眼中那根深蒂固、不容置疑的恨意,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够了!”沈枭厉声打断,那声音蕴含着雷霆之怒,在空旷的剧院里轰然回荡,
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他不再看我,仿佛多看一眼都是玷污。他弯腰,
捡起地上那份被我攥得发皱的离婚协议,动作带着一种宣判般的冷酷。然后,
他转向还在抽泣的陆妍,声音里那股令人窒息的寒意稍微收敛,
却依旧带着不容违逆的命令口吻:“阿妍,带她去换身衣服。”他顿了顿,
目光再次落在我蜷缩的身影上,如同看着一堆碍眼的垃圾,“洗干净点。小宝喜欢干净。
”陆妍的哭声神奇地小了下去。她抬起那张梨花带雨的脸,眼眶通红,鼻尖也是红的,
看向沈枭的眼神充满了依赖和感激。她点了点头,声音还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嗯,
枭哥,我知道的。”然后,她站起身,用手背擦了擦眼泪,朝我走来。
高跟鞋踩在地毯上的声音,不疾不徐,带着胜利者的从容。她停在我面前,居高临下。
那张几分钟前还哭得肝肠寸断的脸上,
此刻只剩下冰冷的、毫不掩饰的恶意和一丝残忍的快意。她伸出涂着精致蔻丹的手,
不是要扶我,而是猛地抓住了我散乱头发!“起来!”她用力一拽!头皮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我被她强行从地上拖拽起来,踉跄了几步才勉强站稳。脚踝和后背的伤处传来钻心的痛楚,
让我眼前又是一阵发黑。“跟我走,霍语惊。”陆妍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压得极低,
带着毒蛇吐信般的嘶嘶声,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
“别让小宝等久了……他可是‘想’你想得很呢。”那刻意加重的“想”字,
充满了恶毒的诅咒意味。她拽着我的头发,像拖拽一件没有生命的货物,
朝着剧院侧边通往后台的昏暗通道走去。沈枭站在原地,没有再投来一眼,只是低头,
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方才因动作而微皱的昂贵西装袖口,姿态冷漠而矜贵,
仿佛刚才那场差点致我于死地的冲突,不过是拂去了一粒微尘。通道里没有窗,
只有几盏功率不足的壁灯散发着昏黄惨淡的光,空气里弥漫着灰尘和油漆混合的陈旧气味,
潮湿阴冷,如同墓道。陆妍猛地将我推进一间狭窄的、堆满杂物的化妆间。“砰”的一声,
门在她身后关上,隔绝了外面最后一点微弱的光源和声响。“动作快点!”她抱着手臂,
斜倚在门框上,脸上哪里还有半分悲伤和柔弱?只有赤裸裸的嘲讽和鄙夷,
像在看一条在泥泞里挣扎的蛆虫。“枭哥等着呢。别磨磨蹭蹭的,晦气!
”化妆间里唯一的光源是天花板上一个蒙着厚厚灰尘的灯泡,光线昏黄黯淡,
勉强照亮狭小的空间。空气里是浓重的霉味和廉价化妆品混杂的气息。
角落里堆着废弃的布景板、蒙尘的戏服,
一张破旧的梳妆台上散落着几支干裂的口红和断裂的眉笔。
陆妍随手从旁边一个落满灰尘的旧衣架上扯下一件东西,看也不看,劈头盖脸地扔了过来。
那东西带着一股浓重的樟脑丸和灰尘混合的怪味,砸在我脸上,又滑落在地。
是一件质地粗糙、颜色灰扑扑的清洁工制服,胸口甚至还有一块可疑的深色污渍。
“换上这个。”她抬着下巴,命令道,语气轻慢得像在打发乞丐,“小宝忌日,
穿那么花枝招展的给谁看?别脏了他的轮回路!
”她的目光扫过我身上那件因拉扯而凌乱、却依旧看得出质料昂贵的真丝衬衫,充满了恶意。
我没有弯腰去捡。只是静静地看着地上那件散发着陈腐气味的衣服,然后抬起眼,
目光平静无波地迎上陆妍那双写满恶毒和得意的眼睛。“陆妍,”我的声音很轻,
却异常清晰,在这狭小压抑的空间里,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冷意,像冰锥敲击着玻璃,
“你确定要我去?”陆妍脸上的得意僵了一瞬,随即被更浓的戾气取代:“少废话!
让你换就换!你以为你还有选择的余地?沈枭的话你没听见?!”我扯了扯嘴角,
一个极其微弱的弧度,没有丝毫温度。“好。”我应了一声,不再看她,缓缓弯下腰。
膝盖和后背的伤处传来尖锐的刺痛,但我动作没有丝毫停滞,捡起了那件灰扑扑的制服。
粗糙的布料摩擦着皮肤,带着灰尘特有的颗粒感。樟脑丸刺鼻的气味直冲鼻腔。
我慢慢地、一颗一颗地扣上那劣质的塑料纽扣。动作很慢,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
陆妍看着我顺从的动作,脸上重新浮起那种掌控一切、看着猎物垂死挣扎的快意笑容。
她大概以为我终于认命了,终于被她彻底踩在了脚下。她永远不会知道,这份“顺从”之下,
燃烧着怎样的地狱之火。东郊墓园。天色阴沉得如同泼墨,铅灰色的厚重云层低低压在头顶,
沉甸甸的,仿佛随时会倾塌下来。没有风,空气粘稠凝滞,
带着一股暴雨将至前特有的、令人窒息的闷热和土腥气。蝉鸣在远处的树林里聒噪地嘶叫着,
更添烦躁。这片墓园位置偏僻,远离市区,周围是连绵的荒山,人迹罕至。
一排排冰冷的墓碑在灰暗的天幕下沉默矗立,像一片由石头组成的、死寂的森林。
陆妍抱着一个扎眼的、色彩俗艳的花篮走在最前面,花篮里插满了刺目的红玫瑰和粉百合,
与墓园肃杀的氛围格格不入。她脚步轻盈,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雀跃的节奏,
仿佛不是走向她夭折儿子的坟墓,而是去赴一场期待已久的约会。
沈枭沉默地跟在她身后半步,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装,衬得他身形越发挺拔冷峻,
如同墓园里移动的黑色磐石。他微微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但周身散发出的那股沉重压抑的气息,比这阴郁的天气更让人喘不过气。而我,
穿着那身灰扑扑、散发着樟脑丸和灰尘味道的清洁工制服,像个真正的罪人,
踉跄地跟在最后。每一步都牵扯着脚踝、后背和脖子上的伤痛,
冷汗浸透了粗糙布料下的里衣,黏腻冰冷地贴在皮肤上。
膝盖上的淤青在走动中传来阵阵钝痛。
陆妍在一座小小的、簇新的白色大理石墓碑前停住了脚步。墓碑很精致,
上面用金色的字刻着“爱子沈念之墓”,旁边还有一行小字:“父沈枭、母陆妍泣立”。
墓碑前,果然已经摆放了一些祭品——几个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进口水果,
还有几个制作精巧的、显然是给婴儿玩的玩具小车模型。
“小宝……妈妈来看你了……”陆妍的声音瞬间又带上了浓重的哭腔,她蹲下身,
将那个俗艳的花篮小心翼翼地放在墓碑前,伸出手,指尖颤抖着,
一遍遍抚摸着墓碑上那个金色的名字,仿佛在触摸婴儿娇嫩的皮肤。她的肩膀又开始耸动,
发出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啜泣。沈枭在她身边站定,
高大的身影在灰暗的天色下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将那座小小的坟墓完全笼罩。
他依旧沉默着,只是目光沉沉地落在墓碑上,那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有沉痛,有追忆,
有冰冷的恨意,还有一种……近乎偏执的守护。他缓缓抬起手,似乎也想触摸那冰冷的碑石。
“霍语惊。”沈枭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像冰冷的铁块砸在凝滞的空气里,
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跪下。”他没有回头看我,目光依旧胶着在那块墓碑上。
“给小宝藏磕头。”他补充道,语气毫无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磕到你真心悔过为止。”空气仿佛瞬间冻结了。
粘稠的闷热感被一股从脚底窜起的寒意取代。我停在原地,隔着几步的距离,
看着陆妍微微侧过脸,投来那充满胜利者怜悯和恶毒快意的一瞥。
她嘴角那抹极力压抑却依旧泄露的弧度,比墓碑更冰冷。跪下?
给这个被陆妍当作武器、狠狠刺穿我两世人生的“孩子”下跪?悔过?
为那桩我从未犯下、却背负了鲜血淋漓罪名的恶行忏悔?一股滚烫的腥甜猛地冲上喉头,
又被我死死咽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个渗血的月牙印,
那尖锐的疼痛让我混乱灼烧的头脑获得一丝短暂的清明。我没有动。脊背挺得笔直,
像一杆被狂风压弯却不肯折断的芦苇。目光越过陆妍刻意表演的悲戚,
越过沈枭那凝固着恨意的背影,死死钉在那块簇新的、刻着“沈念”名字的白色大理石上。
崭新的墓碑,边缘还带着石料开凿后未完全褪去的锐利感。墓碑周围松软湿润的泥土颜色,
明显比旁边深得多,像是刚被人翻动过不久。一个荒谬绝伦、却又带着致命诱惑力的念头,
如同暗夜里的毒藤,
瞬间缠住了我的心脏——那个被陆妍当作终极武器、最终也葬送了她自己的“孩子”,
真的存在过吗?那小小的坟墓里,埋的究竟是什么?“霍语惊!”沈枭的声音陡然拔高,
带着被忤逆的暴怒,如同惊雷在死寂的墓园炸响。他终于转过身,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此刻燃烧着骇人的怒火,死死地锁定了我,“我的话,你听不懂?!
”压力如同实质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汹涌而至,挤压着我的胸腔,几乎要将我的骨骼碾碎。
陆妍的啜泣声适时地变大,充满了控诉和悲愤。我闭了闭眼。再睁开时,
眼底只剩下一种近乎漠然的死寂。所有的愤怒、冤屈、不甘,都被强行压入了最深沉的黑暗。
膝盖,缓缓地、一点一点地弯了下去。粗糙的、沾着湿泥和碎草屑的地面触碰到膝盖。
冰冷坚硬的触感透过薄薄的、劣质的裤料传来,刺激着伤处,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但我感觉不到。所有的感官仿佛都集中在心脏的位置,那里一片麻木的冰冷。额头,
重重地磕在冰冷潮湿、散发着泥土腥味的地面上。砰。一声闷响。不重,
却像敲打在紧绷的鼓面上,在寂静的墓园里异常清晰。
额头接触泥土的冰冷和湿黏感瞬间传来。“不够!”沈枭冰冷的声音如同鞭子抽下,
“你的悔恨呢?霍语惊!拿出你的诚意来!磕!给我磕出声响!”陆妍的哭声里,
压抑不住地泄出一丝极轻的、带着恶毒满足的嗤笑。砰!第二下。额头传来钝痛。
泥土沾上了皮肤。“继续!”砰!第三下。眼前有些发黑。额头抵着冰冷潮湿的泥土,
每一次撞击都带来沉闷的痛楚和更深的屈辱。
泥土的腥气、青草被碾碎的气味、还有那劣质制服上的樟脑味,混杂在一起,冲进鼻腔,
令人作呕。意识仿佛漂浮了起来,脱离了这具承受着无尽痛苦和屈辱的躯壳。
我像一个冷漠的旁观者,看着那个穿着肮脏灰衣的女人,在阴沉的天空下,
对着仇敌精心布置的假坟,一次次机械地弯下脊梁,磕下头颅。悔恨?我的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