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5年，滨海市的酸雨季来得比往年早。林深骑着改装过的悬浮快递车，轮胎碾过积水时溅起淡绿色的水花——那是空气中过量氮氧化物与雨水反应的产物。他的配送箱里躺着今天最后一单：编号S-73，收件地址是旧城区的镜花巷。

导航在巷口戛然而止，全息投影的箭头闪烁两下便消散了。林深骂了句脏话，踢开下车时缠住脚踝的废电线。镜花巷的路牌歪歪扭扭挂在锈迹斑斑的铁杆上，"镜"字的右半部分早已被酸雨蚀空，只剩下一个"竟"。

巷子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两侧的居民楼墙皮剥落，露出里面钢筋的骨架，像极了林深小时候在生物课上见过的骨骼标本。他按地址找到3栋502，防盗门的猫眼蒙着层灰，敲了三下，里面传来拖沓的脚步声。

"谁？"一个沙哑的男声问。

"快递，编号S-73。"林深报出单号，视线落在门把手上那圈诡异的暗红痕迹上，像干涸的血迹。

门开了道缝，一个穿着黑色连帽衫的男人探出头，帽檐压得很低，只能看见他下巴上青色的胡茬。"放门口吧。"

"需要签收。"林深举起手中的电子签收板，这是公司的规定，尤其是这种标注了"特殊物品"的包裹。

男人似乎啧了声，不耐烦地伸手去接。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签收板的瞬间，林深瞥见他袖口露出的手腕上，有一圈螺旋状的疤痕，像是被什么东西缠绕过。这疤痕让他莫名想起三天前妹妹林溪失踪前，在电话里说的那句没头没尾的话："哥，他们手腕上有圈圈，像蛇。"

"看什么？"男人猛地缩回手，语气骤然变冷。

林深回过神，刚想说"没事"，就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三个穿着同样黑色连帽衫的男人堵住了楼梯口，为首的那个手里握着根金属棒球棍，棍端还沾着些暗褐色的污渍。

"王哥，搞定了吗？"为首的男人问。

开门的男人——看来是他们口中的王哥——侧身让他们进来，视线落在林深身上时带着明显的敌意："忘了这还有个送快递的。"

林深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手悄悄摸向口袋里的报警器。这动作没能逃过对方的眼睛，王哥突然伸手抓住他的胳膊，力道大得像铁钳："别急着走啊。"

他的指尖冰凉，林深感觉胳膊上的皮肤像被冰锥刺了下，猛地挣脱开。就在这时，他看见王哥的袖口滑上去，露出那圈螺旋疤痕，疤痕的中心隐隐泛着蓝光。

"你们想干什么？"林深握紧了拳头，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他不是第一次遇到危险，送快递这三年，什么奇葩事都见过，但从没像现在这样，被一种彻骨的寒意包裹。

"不干什么，"拿棒球棍的男人往前走了两步，棍端在楼梯扶手上敲出沉闷的响声，"就是想借你的快递看看。"

林深这才注意到自己手里还抱着那个包裹，包装是特殊的防辐射材质，重量比看起来沉得多。他突然想起接单时系统弹出的提示：此包裹含精密仪器，需全程恒温保存，严禁私自拆封。

"这是客户的东西。"林深把包裹往身后藏了藏。

"现在是我们的了。"王哥突然扑过来抢，林深侧身躲开，包裹掉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混乱中，不知是谁推了林深一把，他踉跄着后退，后背重重撞在楼梯转角的穿衣镜上。镜面瞬间裂开蛛网般的纹路，他的倒影在碎片里被分割成无数个，每个倒影都带着惊恐的表情。

"操，这小子还敢躲。"拿棒球棍的男人骂了句，挥棍朝林深砸过来。

林深下意识地抬手去挡，就在棒球棍即将碰到他胳膊的瞬间，他感觉掌心突然传来一阵灼热，像是握着块烧红的烙铁。紧接着，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棒球棍在距离他皮肤还有一厘米的地方停住了，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

更诡异的是，林深从面前碎裂的镜面上看到，那根棒球棍像是被什么东西反弹了回去，以更快的速度砸向它主人的额头。

"砰"的一声闷响，拿棒球棍的男人闷哼着倒地，额头涌出鲜红的血，在地上晕开一小片。

剩下的两个人都愣住了，王哥的脸色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你...你是觉醒者？"

林深也懵了，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灼热感已经消失，只剩下些微的发麻。觉醒者？这个词他只在新闻里听过，指的是那些在二十年前"零点事件"后获得异能的人。政府说他们是社会不稳定因素，媒体报道他们时总带着"危险""失控"这样的标签。

"不...我不是..."林深摇头，声音都在发颤。

王哥突然从口袋里掏出把枪，黑洞洞的枪口指着林深："你骗谁！刚才那是什么？"

林深的心跳几乎停滞，他能清晰地看见枪口里螺旋状的膛线，像极了王哥手腕上的疤痕。恐惧像藤蔓一样缠住他的喉咙，让他发不出任何声音。

"砰！"

枪声在狭窄的楼梯间里炸开，震得林深耳朵嗡嗡作响。他以为自己死定了，却发现子弹并没有射入身体，而是在距离他胸口几厘米的地方停住，然后以诡异的角度反弹回去，击穿了王哥的肩膀。

王哥惨叫着倒地，枪掉在地上滑到林深脚边。林深看着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地上哀嚎的男人，突然想起小时候玩镜子反射阳光的游戏——阳光被镜面反弹，落在墙上形成一个亮斑。

难道...

他的目光落在身后那面碎裂的镜子上，每个碎片里都映出他苍白的脸。就在这时，楼下传来警笛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王哥的两个同伙见状，顾不上地上的人，转身就往楼顶跑。

林深捡起地上的包裹，手指触碰到防辐射包装时，突然感觉指尖传来一阵微弱的震动，像是某种信号。他咬咬牙，抱着包裹冲下楼，身后传来王哥气急败坏的叫喊："他是镜面！告诉首领，找到镜面了！"

跑出镜花巷时，酸雨不知何时停了。林深抬头看见天边裂开一道缝隙，阳光从里面漏出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一张图片——林溪穿着白色连衣裙站在镜子前，镜子里的她，眼睛是纯黑色的，没有一点眼白。

短信下面还有一行字：想找她，就来特勤九局。

林深握紧手机，指节泛白。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刚才那阵灼热感仿佛还残留在皮肤深处。远处的警笛声越来越近，他突然想起三年前父母在车祸中去世时，妹妹抱着他说："哥，以后我们就是彼此的镜子，照出对方还活着。"

现在，他这面镜子，好像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