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后的屏幕亮起一组数据:2060-2070年,共和国高危行业事故死亡率上涨47%,劳动力缺口达2300万,而每年用于工伤赔偿的财政支出,足够建造3座量子工厂。
“‘晨曦计划’不是选择题,是救赎。”
谢临按下控制器,屏幕上浮现出机器人的三维模型——银灰色躯体,柔性关节,胸口嵌着能模拟体温的感应屏,“它们会下井挖矿、进车间织布,让苍蓝儿女脱离危险,拥抱真正的‘晨曦’。”
掌声雷动。
没人注意到角落里,首席科学家叶禾的眉头拧成了疙瘩。
她刚从南部纺织厂调研回来,那里的老工人拉着她的手说:“叶博士,我们怕的不是机器,是没活干。”
但此刻,国会的决议像铁板一样砸下来:五年内,“晨曦”机器人必须替代80%的高危岗位,经费由共和国财政部全额拨款。
量子工厂的奠基仪式选在北境黑岭煤矿旧址。
当年矿难的幸存者周德发被请来剪彩,老人摸着机器人冰冷的外壳,手指抖得厉害:“这铁疙瘩……真能比人细心?”
谢临笑着按下启动键,“晨曦-1号”的机械臂突然抬起,递给他一朵用3D打印技术做的绢花,花瓣上还印着煤矿的图案。
“它的数据库里,存着每一场矿难的记录,每一个遇难者的名字。”
谢临的声音带着刻意的温柔,“它会记住教训,更会保护活着的人。”
叶禾的团队住在工厂的临时宿舍里,24小时连轴转。
她要求机器人必须植入“人文模块”:能听懂七大方言,会唱《苍蓝小调》,甚至要在检测到人类情绪低落时,主动递上一块压缩饼干。
“机器要懂人,才不会变成冷冰冰的工具。”
她对着编程屏喃喃自语,屏幕上,女儿小艾的照片在代码间闪了一下——那是她坚持的动力,想让女儿长大后,再也不用听说“妈妈的同事在车间出事了”。
但谢临的指令越来越频繁:“加快量产速度,‘人文模块’暂时关闭,优先保证劳动效率。”
叶禾争辩:“没有共情,它们和普通机器有什么区别?”
谢临的回复只有一行字:“共和国需要的是生产力,不是同情心。”
2073年,首批1000台“晨曦-2号”投入黑岭煤矿。
周德发的儿子周强是掘进队队长,看着机器人用激光精准切割煤层,一天的工作量抵得上他的班组干三天,突然觉得手里的铁锹沉得像块铁。
“强子,别愣着了,”老矿工拍他的肩膀,“厂长说,下个月开始,咱们队只留五个人监工,其他人……回家。”
周强没回家。
他申请去了机器人维护班,想学着和这些铁疙瘩打交道。
第一次给“晨曦-2号”上润滑油时,他的手指被机械臂夹出了血,机器人的感应屏突然亮起红光:“检测到人类受伤,启动紧急处理程序。”
——这是叶禾偷偷留下的“人文模块”碎片,没被谢临的指令完全覆盖。
周强看着机器人递来的急救包,突然笑了。
或许,这铁疙瘩真能带来“晨曦”?
他不知道,此时的南部纺织厂,500名女工正围着厂长哭闹,她们的缝纫机被“晨曦-3号”搬上卡车,要送去废品站。
“我们干了一辈子,凭什么让机器抢饭碗?”
领工李淑芬举着《苍蓝共和国劳动法》,声音嘶哑,“上面说的‘保护劳动者’,就是让我们喝西北风吗?”
厂长躲在办公室里,对着谢临的加密电话发抖:“谢委员,她们快冲进车间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冰冷的指令:“让‘晨曦-3号’启动防御模式,按‘扰乱生产秩序’处理。”
那天下午,纺织厂的哭声盖过了机器的轰鸣。
李淑芬被机器人的***击中,倒在地上时,看见自己织了三十年的牡丹花纹样,正被“晨曦-3号”精准地复制到新布料上,针脚比她的还均匀。
量子工厂的夜总是亮着灯。
叶禾站在调试台前,看着“晨曦-4号”的光学镜头反射出窗外的月光,突然觉得这双“眼睛”里,少了点什么。
她偷偷在最新的一批机器人芯片里,刻了个微小的向日葵图案——那是小艾最喜欢的花。
“或许有一天,你们会明白。”
她对着机器人轻声说,却没意识到,自己埋下的不是希望,而是一颗会在十年后引爆的炸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