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天台的触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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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三下午的自习课,阳光把课桌上的习题册晒得发烫。

陆知许转着笔,眼神时不时往旁边瞟——阮清辞正低头算题,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比窗外的蝉鸣还清晰。

“陆哥,走了。”

陈野从后门探进头,冲他使了个眼色。

陆知许把笔一扔,悄***跟在陈野身后溜出教室。

楼梯间的声控灯随着脚步亮起,陈野从口袋里摸出盒烟,抖出两根:“老地方?”

“嗯。”

陆知许接过烟,指尖碰到冰凉的烟盒,突然想起早上阮清辞皱着眉说“抽烟对身体不好”的样子,又默默塞回给陈野,“今天不抽了。”

陈野挑眉:“转性了?”

两人刚推开天台的铁门,就听见一阵压抑的哭喊声。

风卷着声音撞在栏杆上,带着股说不出的绝望。

陆知许和陈野对视一眼,放轻脚步靠了过去。

天台角落的水泥台上,坐着个穿高一校服的女生,双腿悬空晃荡着,眼泪把胸前的校徽打湿了一片。

她旁边站着个老师,正急得满脸通红:“同学,你先下来,有话好好说啊!”

“说什么?”

女生猛地抬头,声音嘶哑,“我爸妈离婚了,没人要我了!

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老师还想劝,女生却往后缩了缩,半个身子都探出了栏杆。

陈野下意识想冲过去,陆知许却拽住了他——阮清辞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天台入口,手里还攥着本没合上的笔记本。

“你下来。”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种奇怪的穿透力,连风都仿佛停了半秒。

女生愣了愣,转头看她。

阮清辞往前走了两步,站在离女生三米远的地方,阳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爸妈也离婚了,”她抬手抹了把额角的汗,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我爸是个赌鬼,欠了一***债,昨天还打电话让我卖家里的电视给他还赌债。”

女生的哭声停了。

“我妈得了渐冻症,躺在床上不能动,医药费像座山压着,”阮清辞的指尖攥得发白,声音却没抖,“但她每天早上还会跟我说‘清辞,今天也要好好过’。”

她抬起头,看着那个女生,眼睛亮得惊人:“你看,比你惨的人多了去了,大家不都在好好活着吗?

活着就有盼头,死了才什么都没了。”

风卷着她的话散开,天台突然安静得能听见远处的下课铃。

那个女生盯着阮清辞看了很久,突然捂住脸哭起来,哭声里没了刚才的绝望,多了点委屈和释然。

老师趁机冲过去,一把将她从水泥台上拉了下来。

阮清辞看着被老师带走的女生,肩膀轻轻晃了晃。

陆知许走过去,才发现她的手在抖。

“你……”他想说点什么,又觉得喉咙发紧。

“没事。”

她笑了笑,把笔记本抱在怀里,“就是想起我妈了。”

陈野在旁边啧啧称奇:“阮同学,你可以啊,刚才那番话,比班主任的思想教育管用多了。”

阮清辞没接话,只是抬头看了看天。

云层很厚,把太阳遮得严严实实,像她此刻的心情。

她转身往楼梯口走,经过陆知许身边时,脚步顿了顿:“你以后……还是别来天台了,风大。”

他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突然觉得手里空荡荡的。

陈野撞了撞他的胳膊:“喂,看傻了?

我跟你说,这阮清辞……她是不是很厉害?”

陆知许打断他,声音有点发飘。

陈野愣了愣,点头:“何止厉害,简首是金刚芭比。”

陆知许没笑。

他走到刚才阮清辞站过的地方,脚下的水泥地还有点温。

他想起她刚才说“活着就有盼头”时的样子,突然觉得口袋里的烟盒硌得慌。

晚自习前,陆知许回了趟家。

他把抽屉里的烟、打火机、网吧会员卡一股脑全掏出来,塞进塑料袋里,下楼时扔进了垃圾桶。

小区门口的流浪猫冲他喵喵叫,他摸了摸口袋,没找到吃的,只好蹲下来跟猫对视:“等我下次给你带小鱼干。”

回到教室时,阮清辞正在做题。

他拉开椅子坐下,动静有点大,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回来了?”

“嗯。”

他从书包里翻出阮清辞给的错题本,摊在桌上,“这道题,你再给我讲讲。”

她愣了愣,眼底闪过点惊讶,随即拿起笔:“你看,这里的辅助线应该这样画……”她的指尖偶尔会碰到他的手背,微凉的,像夏天的冰汽水。

陆知许听得很认真,连陈野从窗外冲他做鬼脸都没看见。

讲完题,她合上书:“其实你不笨,就是以前没好好学。”

他的耳尖有点红:“那以后……你多盯着我点。”

她笑了,眼睛弯成月牙:“好啊。”

放学时,阮清辞收拾书包的动作很慢。

陆知许背着包等她,陈野在门口催了好几遍,他都没动。

“你先走,”他对陈野说,“我跟阮清辞还有题要讨论。”

陈野“哦”了一声,冲他挤眉弄眼:“行,不打扰你们‘讨论’。”

教室里的人走光了,阮清辞才背起书包:“走吧。”

两人并肩往校门口走,路灯把影子拉得老长。

路过医院后门时,阮清辞突然停住脚:“我去看看我妈,你先回去吧。”

“我陪你。”

陆知许想都没想就说。

她愣了愣:“不用,我很快就出来。”

“没事,”他指了指旁边的长椅,“我在这儿等你。”

阮清辞没再拒绝,转身走进医院的侧门。

陆知许坐在长椅上,看着医院亮着灯的窗户,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他想起阮清辞说母亲得了渐冻症,想起她算医药费时皱着的眉,突然觉得自己以前逃课打游戏的日子,像场荒唐的梦。

半个多小时后,阮清辞从医院出来了。

她的眼睛有点红,看到他还在,愣了愣:“你怎么还在?”

“怕你不敢走夜路。”

他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

两人往公交站走,一路没说话。

快到站时,阮清辞突然说:“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愿意学数学。”

她的声音很轻,“也谢谢你……今天在天台没笑话我。”

陆知许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看着她被路灯照亮的侧脸,突然说:“我以前挺***的,逃课、抽烟、打游戏,还总让我爸妈失望。”

她转头看他,眼里没什么情绪:“那现在呢?”

“现在想变好。”

他说得很认真,“至少,不能比你差。”

公交来了,阮清辞上了车。

她靠窗坐着,冲他挥了挥手。

陆知许站在站牌下,看着公交车走远,首到尾灯变成个小红点,才转身往家走。

路过香樟树下时,他看到那两只猫还在。

他蹲下来,摸了摸橘猫的头:“知知,是吧?”

又拍了拍黑猫的背,“清清。”

猫蹭了蹭他的手心,痒痒的。

他想起阮清辞喂猫时的样子,突然笑了。

回到家时,父亲又在客厅打电话,语气谄媚:“知远啊,你在国外要好好照顾自己,别惦记家里……”看到陆知许进来,他皱了皱眉,对着电话说,“先不说了,你弟弟回来了。”

挂了电话,父亲把水杯往桌上一放:“又去哪儿野了?

这次月考名次出来了吗?”

“还没。”

陆知许换了鞋,往房间走。

“我告诉你,”父亲在他身后喊,“别以为换了班就能变好,你要是能有你哥一半出息,我就烧高香了!”

陆知许没回头。

他关上门,把自己摔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看了很久。

他摸出手机,壁纸还是那张***的侧影,只是照片里的女生,好像比以前更清晰了。

他打开错题本,翻到阮清辞讲过的那页,用红笔在旁边写了行字:“要变好,不能比她差。”

窗外的月光爬进来,落在字迹上,像撒了层碎银。

陆知许握着笔,突然觉得,那些曾经让他头疼的数学题,好像没那么难了。

而医院的病房里,阮清辞坐在母亲床边,帮她掖了掖被角。

母亲的手很凉,她握了很久,才慢慢暖和起来。

“妈,”她轻声说,“今天遇到个女生,她说没人要她了。

我跟她说,活着就有盼头。”

母亲眨了眨眼,像是听懂了。

阮清辞笑了笑,拿起桌上的药盒,数着剩下的 pills。

还差两千多的医药费,父亲的催债短信还躺在手机里,但她看着窗外的月亮,突然觉得,好像没那么难了。

至少,有人愿意跟她说“想变好”。

至少,香樟树下的猫,还有人记得给它们带小鱼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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