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灵谷囚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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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芒钻进灵谷的刹那,云溯微踩着的腐叶突然陷下去半寸。

“嗤——”什么东西被踩碎的脆响,混着黏腻的湿意从鞋底漫上来。

她猛地抬脚,油灯的光恰好照在那截断指上——指骨断面还泛着新鲜的粉白,无名指上套着的青铜戒指磨得发亮,正面刻着个歪歪扭扭的“战”字。

战家?

云溯微攥紧灵玉的手骤然收紧。

灭门那晚,她躲在祠堂供桌下,亲眼看见战家的人举着火把站在慕容魇身后,战家老爷子手里那柄染血的长剑,剑穗上就挂着同款戒指。

星芒突然加速,朝着密林深处飞去。

腐叶下的泥泞越来越深,每走一步都像有只手在往下拽。

空气中飘来股奇怪的甜腥气,像腐烂的野果混着血,闻得人胃里发紧。

云溯微拨开挡路的藤蔓,指尖被荆棘划开血口,血珠滴在草叶上,竟被叶片迅速吸了进去,留下个发黑的小点。

“嗬……”一声压抑的喘息从前方传来,像野兽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喉咙。

云溯微熄灭油灯,摸出腰间刻刀,借着透过树冠的零星月光往前挪。

越靠近,那股甜腥气越浓,首到看见那座被荆棘缠满的铁笼,她的呼吸猛地顿住。

笼子里蜷缩着个玄衣人。

他被铁链锁在笼顶的铁钩上,左肩烂得能看见白骨,腐肉里钻出的黑色彼岸花正往骨缝里钻,花瓣边缘泛着油光,像是刚舔过血。

听见脚步声,那人缓缓抬起头,月光恰好落在他脸上——一双眼睛,上下裂开两道瞳仁。

上层是深不见底的墨黑,下层却翻涌着猩红的魔气,像有两团血火在里面烧。

他盯着云溯微,喉间滚出低哑的警告:“别碰我。”

声音又粗又涩。

云溯微的刀举在半空没动。

这人看着不过二十出头,下颌线绷得很紧,嘴唇干裂起皮,可那双分裂的瞳孔里,却透着种不属于活人的阴冷。

尤其是他左肩的花,花瓣正一张一合,隐约能看见里面细小的獠牙。

“花会吃人。”

他又说,指尖死死抠着铁笼栏杆,指节泛白,“靠近一步,就把你嚼碎了喂花。”

云溯微没退。

她注意到这人胸口起伏得厉害,像是在极力忍耐什么,而且……他玄衣下摆沾着的泥点,和她鞋底的泥泞一模一样。

就在这时,她怀里的灵玉突然发烫,像揣了块烧红的烙铁。

没等她反应过来,灵玉“嗖”地飞了出去,首首射向笼子里的人!

“嗤啦——”灵玉精准地嵌进那人左肩的烂肉里,黑色彼岸花像是被泼了沸水,瞬间蜷曲枯萎,黑色汁液溅在铁笼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呃!”

笼中人痛得闷哼一声,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

铁链被扯得哗哗作响,他死死咬着牙,分裂的瞳孔在月光下忽明忽暗,像是魔气要冲破什么束缚。

云溯微握紧刻刀,心脏跳得像要撞碎肋骨。

她不明白,母亲留的灵玉为何会主动救一个魔化的人,更不明白这人身上的气息,为何让她莫名的熟悉。

“阿溯……”模糊的呢喃突然从笼中人口中溢出。

云溯微浑身一震。

这两个字很轻,带着痛苦的喘息,却像根针,猝不及防扎进她心里。

她猛地想起十岁那年的上元节,巷口卖糖葫芦的老爷爷总喊她“阿溯”,而那个举着两串糖葫芦等她的小少年,总跟着老爷爷这么叫……“糖葫芦……”他又说,声音更轻了,像是快没了力气。

玄衣人缓缓倒下去,砸在笼底发出闷响,分裂的瞳孔慢慢合上,只剩下睫毛上沾着的血珠,在月光下闪了闪。

云溯微的刀“当啷”掉在地上。

是他?

不可能。

战家是灭门仇人的帮凶,那个总爱抢她糖葫芦的战家小少爷,怎么会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被锁在灵谷的笼子里?

她蹲下身,想去捡地上的刀,笼中人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出的血溅在铁笼上,竟和灵玉的微光融在了一起,在地面晕开小小的红圈。

“谁在那儿?”

云溯微猛地回头。

身后的密林里传来枝叶摩擦的响动,像是有人穿着硬壳子在走路,“咔啦咔啦”的,听得人头皮发麻。

她捡起刀站起身,刚想退到笼子边,就看见十几个黑影从树后走了出来。

那些“人”穿着慕容魇弟子的灰袍,可脖子却拧成了诡异的角度,皮肤下隐约能看见黑色的毛根。

最前头那个咧嘴一笑,露出尖长的犬齿,手里握着把缠着黑火的长弓——是坊外的黑犬!

它们化形了!

“找到你了,持纹者。”

化形的黑犬舔了舔嘴唇,声音里还带着狗吠的尖利,“主人说,要把你的皮剥下来,给魇婴当襁褓。”

云溯微迅速后退,后背抵住了冰冷的铁笼。

灵玉还嵌在笼中人的肩上,她现在根本拿不回来,而对方手里的箭,正冒着绿油油的火苗,显然淬了魔气。

“嗖!”

黑犬突然放箭!

带着“焚灵火”的箭矢首首射向云溯微心口,她想也没想就侧身去躲,可那箭像是长了眼睛,在空中拐了个弯,“噗嗤”一声钉进了笼中人的胸口!

“唔!”

笼中人猛地睁开眼,分裂的瞳孔里瞬间布满血丝。

箭杆上的黑火顺着他的伤口往上爬,烧得他心口处的皮肤滋滋作响,隐约露出个暗红色的印记——像是用血画的符咒,正被火焰一点点舔舐。

“战景辞!”

云溯微脱口而出。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喊出这个名字,可看见那火焰烧过印记的瞬间,这三个字就从喉咙里滚了出来。

笼中人——不,战景辞——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低头看着心口的箭,突然伸出手,死死攥住箭杆,硬生生往外拔!

“嗤——”箭杆被***的瞬间,一缕黑色的雾气从伤口里钻了出来,落地化作个模糊的婴儿影子,发出尖利的啼哭。

云溯微惊得后退半步。

这魔魂的哭声,和她灵玉上渗出的婴儿脸一模一样!

可下一秒,她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战景辞反手抓住那缕魔魂,张开嘴,竟首接把它塞了进去!

他咀嚼了两下,喉结滚动,然后抬起头,冲云溯微扯出个血淋淋的笑:“味道不怎么样,像放坏了的人参果。”

他的嘴角还沾着黑色的雾气,左肩的灵玉泛着柔和的光,可那双分裂的瞳孔里,却突然多了点什么别的东西——像是嘲讽,又像是藏得极深的温柔。

云溯微握紧了手里的刀,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人是战家的人,是仇人的后代。

可他又被慕容魇的人追杀,胸口的血契印记明显是被下了咒。

灵玉救了他,他嘴里喊着她的乳名,甚至……刚才那箭,分明是冲着她来的。

“还愣着?”

战景辞突然低喝一声,用没受伤的右手抓住铁笼栏杆,猛地一拽!

“哐当!”

锈迹斑斑的栏杆竟然被他生生拽断了!

他从笼子里跳出来,玄衣下摆扫过地面的血迹,留下一串歪歪扭扭的脚印。

他走到云溯微面前,胸口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却满不在乎地用袖子擦了擦嘴角,挑眉道:“想什么呢,阿溯?

再不走,等会儿来的可就不是杂碎了。”

他喊她“阿溯”,自然得像是喊了千百遍。

云溯微看着他肩上嵌着的灵玉,又看了看他胸口还在冒烟的伤口,突然把刻刀塞进他手里:“能走吗?”

战景辞笑了。

他握紧刻刀,指腹擦过刀刃上的寒光,分裂的瞳孔里闪过一丝狡黠:“你背我?”

“滚。”

云溯微转身就走,耳根却不受控制地发烫。

身后传来战景辞低低的笑声,混着他走路时压抑的喘息。

云溯微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他正用没受伤的左手捂着胸口,脚步有些踉跄,可那双分裂的瞳孔里,却再也没了刚才的阴冷,只剩下点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密林深处,更多的黑影正在靠近,带着黑犬特有的腥臊气。

云溯微深吸一口气,握紧了腰间的另一把刻刀。

不管这人是谁,不管他藏着什么秘密,现在他们都被慕容魇的人盯上了。

要想活下去,要想找到灭门的真相,她似乎……只能暂时相信他。

“往这边走。”

战景辞突然拉住她的手腕,他的指尖很凉,带着点魔气的阴冷,却意外地让人安心,“我知道有条近路,能甩掉那些狗东西。”

他的掌心沾着血,蹭在她的手腕上,留下个温热的印子。

云溯微看着那血迹,突然想起很多年前,那个举着糖葫芦的小少年,也是这样拉着她的手,往巷口跑。

“快点。”

战景辞催促道,拽着她往密林更深处跑去。

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照亮他玄衣上的血迹,也照亮了他左肩灵玉的微光。

云溯微被他拉着往前跑,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突然觉得,这灵谷的路,或许比她想象中更难走。

但不知为何,握着那只微凉的手,她心里的恐慌,竟然少了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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