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闻昭正在给手术刀消毒，猩红的月光透过百叶窗在他修长的手指上割裂出斑驳血痕。
他皱了皱眉，摘下金丝眼镜擦了擦，镜片上倒映着监控屏幕里扭曲变形的护士身影。
那个两小时前还温柔可亲的姑娘此刻正用西肢反折的诡异姿势爬过走廊，脖颈旋转180度，嘴角咧到耳根。
"又开始了。
"他对着空气自言自语，白大褂下摆扫过金属托盘，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窗外，第三轮红月正悬在精神病院哥特式尖顶上方。
三年来，每逢红月当空，这座城市的阴暗角落就会滋生出不该存在的怪物。
顾闻昭解开袖扣，露出右手腕内侧的银色纹路——那是击杀第七只深渊生物后获得的"灵痕"，形状像一把被鸦羽缠绕的手术刀。
走廊传来粘腻的爬行声，伴随着骨骼错位的咔咔响动。
顾闻昭慢条斯理地戴上橡胶手套，从器械盘里取出最锋利的那把柳叶刀。
刀锋在红月下泛着妖异的光，映出他镜片后骤然紧缩的瞳孔——右眼漆黑如墨，左眼却泛着非人的暗金色。
"砰！
"诊疗室的门被整个掀飞，变异护士像蜘蛛般倒吊着爬进来。
她的制服己经被暴涨的躯体撑裂，***的背部凸起六根森白骨刺，滴落的涎水在地板上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顾...医生..."怪物喉咙里挤出含混的人声，肿胀的指尖抓向他雪白的领口，"给我...止痛药..."顾闻昭侧身避开攻击，白大褂衣角被腐蚀出焦黑的破洞。
他闻到熟悉的腐臭味——深渊裂隙泄露的混沌气息。
在护士第二次扑来时，他右手的手术刀突然泛起银光，刀锋划过之处，空气像被裁开的布料般裂开黑色缝隙。
"灵痕·白鸦。
"随着低语，护士的右臂齐根断裂，掉在地上化作黑色灰烬。
但怪物只是迟钝地看了看伤口，更多骨刺从断面疯狂增生。
顾闻昭推了推眼镜，镜链在月光下晃出细碎光斑——这种低级变异体没有痛觉，除非破坏核心。
当护士的骨刺即将刺入他后背时，整栋楼突然剧烈震颤。
顾闻昭感到一股灼热的气流从走廊涌来，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变异护士突然发出凄厉尖叫，像是感知到什么可怕的存在，竟放弃攻击开始后退。
然后顾闻昭看见了火。
幽蓝色的火焰如活物般顺着走廊蔓延，所过之处连混凝土都在燃烧。
火焰中走出一个修长人影，黑发如瀑，赤足踏过的地方留下熔岩般的脚印。
当那人抬起脸，顾闻昭的呼吸停滞了一瞬——他从未见过如此美丽又危险的生物。
火焰中的少年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苍白的皮肤下流动着暗红色光晕，眼尾一颗泪痣像溅落的血珠。
他***的上身布满狰狞伤疤，最醒目的是心口处嵌入的暗红色结晶，正随着呼吸明灭如心跳。
少年歪头打量顾闻昭，忽然咧嘴笑了，露出两颗尖锐的虎牙。
"找到你了，医生。
"他的声音甜腻如蜜，带着孩童般的雀跃。
变异护士突然暴起扑向少年，却在触碰到他皮肤的瞬间自燃起来。
少年漫不经心地挥手，护士便在蓝色火焰中化作人形火炬，几秒钟内烧得干干净净。
顾闻昭的右手悄悄握紧手术刀。
他能感觉到自己右眼的封印在发烫——这个美丽怪物身上的深渊气息，比他过去三年猎杀的所有变异体加起来都要浓郁。
"你是谁？
"顾闻昭后退半步，后背抵上解剖台。
他注意到少年的脚踝锁着断裂的金属环，上面刻着"灵枢塔-7"的编号。
黑发少年突然逼近，带着硫磺味的热气喷在顾闻昭颈间。
他比医生矮半个头，却散发着顶级掠食者的压迫感。
当他的指尖抚上顾闻昭的眼镜链时，金属瞬间熔化成赤红液体。
"江烬。
"少年用唱歌般的语调回答，手指顺着医生的白大褂下摆游走，布料立刻焦黑蜷曲，"他们说你能治好深渊病？
"顾闻昭突然出手，手术刀抵住江烬咽喉。
刀锋接触的皮肤立刻泛起水泡，但少年反而愉悦地叹息，主动将脖颈往刀口送了送。
鲜血顺着刀锋流下，却在半空燃成蓝色火苗。
"你不怕疼？
"顾闻昭眯起眼睛。
江烬突然抓住他持刀的手，将刀刃更深地压入自己脖颈。
鲜血喷涌而出，却在火焰中重组成完好无损的皮肤。
"疼是什么感觉？
"他痴迷地盯着顾闻昭紧绷的下颌线，"医生能教教我吗？
"整栋楼再次剧烈摇晃，天花板簌簌落下灰尘。
顾闻昭听到远处传来灵枢塔特勤组的哨声——他们肯定是来追捕这个逃逸的实验体。
江烬似乎也听到了，他突然扯开顾闻昭的白大褂前襟，指尖在锁骨处轻轻一划，立刻留下一道灼热的红痕。
"做个交易吧医生。
"江烬舔着指尖的血，瞳孔在火光中缩成细线，"你藏起我，我帮你烧掉所有讨厌的东西。
"他忽然贴近顾闻昭耳边，呼吸炙热得像烙铁，"比如...藏在地下室的那个东西。
"顾闻昭瞳孔骤缩。
精神病院地下三层关押着什么，连大多数医护人员都不知道。
警报声越来越近，江烬却开始玩他衬衫上的纽扣，每一颗被触碰的纽扣都熔化成金属液滴。
当特勤组的脚步声抵达走廊尽头时，顾闻昭突然反手扣住江烬手腕，将他拽进身后的标本储藏室。
"安静。
"他捂住江烬的嘴，另一只手按下隐藏开关。
整面墙的标本柜无声旋转，露出后面的秘密手术室。
江烬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像盯上猎物的猫科动物。
储藏室外，特勤组的探照灯扫过满地灰烬。
顾闻昭屏住呼吸，感觉到江烬正用鼻尖轻蹭他掌心的生命线，温热的舌尖时不时舔过皮肤，像在品尝什么美味。
这个动作让他后颈汗毛倒竖——不是出于恐惧，而是某种危险的兴奋。
"顾医生？
"门外传来疑惑的喊声，"监测到高危能量反应，您有没有看到..."江烬突然咬了他一口。
尖锐的犬齿刺破皮肤，鲜血涌出的瞬间，顾闻昭感到右眼封印剧烈震颤。
某种古老的共鸣在他们相触的血液间产生，江烬心口的结晶突然迸发强光，照亮他惊愕的表情。
"有趣。
"少年松开牙齿，舔着唇边的血渍，"你的血...在呼唤我。
"顾闻昭来不及思考这句话的含义，因为储藏室的门突然被暴力破开。
刺目的白光中，他本能地将江烬护在身后，手术刀上的鸦羽纹路开始发光。
就在冲突一触即发之际，整栋楼的电力系统突然瘫痪，黑暗中只剩下江烬身上流动的火光。
"看来医生选择了我呢。
"江烬轻笑，手指穿过顾闻昭的指缝。
他们的血液在相握处交融，燃烧出诡异的蓝金色火焰。
顾闻昭感到无数陌生画面涌入脑海——燃烧的实验室、银发男人手中转动的核桃、深渊中睁开的万千眼睛...当备用电源亮起时，特勤组的人己经倒地昏迷。
江烬正蹲在一个队员身边，好奇地摆弄对方的防毒面具。
他抬头看向顾闻昭，火光映照下的面容美得惊心动魄。
"现在可以收留我了吗？
"江烬举起不知何时顺来的***，对准自己的太阳穴，"不然我就开枪哦。
"顾闻昭摘下被血污弄脏的眼镜，露出完整的暗金色左眼。
他忽然笑了，那笑容让江烬兴奋得浑身发抖。
"我的诊所有个规矩。
"医生捏住少年下巴，拇指擦过他染血的唇角，"不救寻死之人。
"江烬的瞳孔骤然扩大，他闻到了同类的气息——这个看似冷静的医生灵魂深处，藏着比他更疯狂的黑暗。
麻醉针擦着耳际射入墙壁时，他笑得像个得到新玩具的孩子。
"那如果我想活呢？
医生。
"红月渐渐西沉，顾闻昭的白大褂下摆己经烧得残缺不全。
他弯腰捡起眼镜，发现镜片被高温灼烤出蛛网状裂纹，就像他岌岌可危的原则。
"天亮前把这里收拾干净。
"他转身走向手术室，声音冷静得不像刚刚与怪物达成契约，"还有，别碰我的解剖标本。
"江烬蹦跳着跟上，赤脚踩过满地玻璃碎片。
他哼着走调的歌谣，指尖窜起的火苗将沿途的血迹焚烧殆尽。
当顾闻昭推开手术室的铅门时，少年突然从背后抱住他，下巴搁在医生肩上。
"你知道吗？
"江烬的耳语如同恶魔低语，"你的右眼...在和我说话呢。
"手术室内，浸泡在福尔马林中的各种深渊生物标本突然同时睁开眼睛。
顾闻昭反手将少年按在墙上，暗金左眼流转着非人的光芒。
"第一课。
"医生冰凉的手指掐住江烬咽喉，"别随便读取别人的记忆。
"江烬因缺氧而脸颊泛红，却露出餍足的笑容。
他屈膝顶在顾闻昭腿间，感受到对方瞬间的僵硬后，得逞般舔了舔虎牙。
"第二课呢？
"顾闻昭松开手，从器械台拿起一支镇静剂。
针尖抵上江烬心口的结晶时，少年终于瑟缩了一下。
"第二课，"医生推下活塞，"别招惹比你更疯的人。
"当江烬在药物作用下缓缓滑落时，顾闻昭接住他轻盈的身体。
少年蜷缩在他怀里像个孩童，燃烧的长发逐渐恢复成柔软的黑丝。
窗外，最后一缕红月光掠过他半张脸，右眼瞳孔深处有古老的符文一闪而逝。
顾闻昭将少年放在手术台上，手指无意识地抚过那个暗红结晶。
触碰到它的瞬间，整座城市地底深处的某个存在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