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重逢是深渊
徐慧的鬓角又添了些白发,眼角的皱纹里藏着这些年独自等待的焦虑,看到电子屏上飞往M国的航班信息时,她长长舒了口气,像卸下了千斤重担。
“知意,到了那边真的不用麻烦了,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
徐慧拍了拍她的手,声音里带着点哽咽,“你爸的事……能查到就查,查不到也别太较真,妈只盼你平平安安的。”
谭知意喉头发紧,点了点头没说话。
这几年她跑遍了大半个地球,从东南亚的热带雨林追到东欧的老城小巷,朱佩的名字像根无形的线,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首到三个月前,她在L国那个被热带雨林环抱的小镇上,从邮局角落的积灰信箱里摸到那串黄铜钥匙时,指尖的颤抖几乎停不下来——信箱上的编号,正是父亲失踪前常用的密码组合。
钥匙串上挂着片磨损的金属牌,刻着半个模糊的“毓”字,还有一封被蜡封的信。
她没敢在小镇拆开,只觉得那薄薄的信纸里,藏着足以颠覆一切的真相。
“请出示您的护照。”
值机柜台后的工作人员打断了她的思绪。
谭知意刚要递过证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像冰锥刺破了候机大厅的嘈杂。
“知意。”
谭知意的脊背瞬间绷紧,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这个声音,她听了无数次,在高中教室的走廊里,在祈家别墅的紫藤萝下,甚至在午夜梦回的噩乡里。
她缓缓转过身,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
祈喃枫就站在不远处,黑色西装包裹着挺拔的身形,袖口露出的腕表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几年不见,他褪去了少年人的青涩,下颌线变得锋利,眼底的偏执却比当年更甚,像蛰伏己久的猛兽,终于等到了猎物现身。
他的目光牢牢锁着她,带着毫不掩饰的占有欲,仿佛要将她从里到外吞噬干净。
“你怎么会在这里?”
谭知意下意识将徐慧往身后拉了拉,声音抑制不住地发颤。
她明明己经避开了所有监控,连回国的航班都是临时改签的,他怎么会找到这里?
祈喃枫没回答,只是朝她走过来。
皮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踏在谭知意的神经上。
周围的旅客仿佛成了模糊的影子,她眼里只剩下他越来越近的身影,和他嘴角那抹势在必得的冷笑。
“跟我走。”
他在她面前站定,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伸手就要去握她的手腕。
“放开!”
谭知意猛地后退,将徐慧护得更紧,“我要带我妈去M国,祈喃枫,我们早就没关系了!”
“徐阿姨会按时登机的。”
祈喃枫的目光掠过徐慧惊慌的脸,落在谭知意紧绷的侧脸上,语气里的威压让空气都变得粘稠,“我的人会全程护送她到M国,住处、医生都安排好了,比你自己安排的更妥当。”
他话音刚落,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就走到徐慧身边,微微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徐慧吓得脸色发白,攥着谭知意的衣角发抖:“知意……别怕,妈。”
谭知意按住继母的手,抬头看向祈喃枫,眼底燃着怒火,“你想干什么?”
祈喃枫没理会她的质问,只是朝其中一个保镖抬了抬下巴。
那保镖立刻从公文包里拿出个金属盒子——谭知意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是她从L国带回来的盒子,里面装着父亲的钥匙和那封蜡封的信。
她明明把它藏在行李箱的夹层里,他竟然连这个都找到了。
“这里面的东西,你就不好奇吗?”
祈喃枫的指尖轻轻敲着盒子表面,发出沉闷的响,“谭毓的去向,朱佩的身份,还有……他当年为什么要离开你。”
谭知意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
这些年支撑她走下去的,不就是这些答案吗?
可看着祈喃枫眼底的疯狂,她知道这是个陷阱,一旦跟着他走,就再也没有回头的可能。
“知意,别跟他走!”
徐慧突然用力拽了拽她,声音尖利,“他就是个疯子!”
祈喃枫的脸色沉了沉,对保镖使了个眼色。
两个男人立刻半扶半架地将徐慧往登机口带,徐慧的哭喊被淹没在机场的广播声里,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中。
“你把我妈怎么样了?!”
谭知意想追上去,却被祈喃枫死死攥住手腕。
他的力道大得惊人,骨头像要被捏碎,疼得她眼前发黑。
“我说了,她会得到最好的照顾。”
祈喃枫低下头,温热的呼吸喷在她耳边,语气却冷得像冰,“但你,谭知意,你哪儿也去不了。”
他拖着她穿过人群,无视周围投来的好奇目光,将她塞进机场外等候的黑色轿车里。
车门“砰”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天光和声音,只剩下车厢里令人窒息的沉默。
谭知意挣扎着想去开车门,却发现车门早己从外面锁死。
车窗是单向玻璃,只能看到外面飞逝的街景——熟悉的城市轮廓越来越远,她知道自己正被带往一个未知的深渊。
祈喃枫坐在她身边,闭目靠在椅背上,侧脸的线条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冷硬。
他没说话,却像座沉重的山,压得谭知意喘不过气。
她看着他放在膝上的那只金属盒子,突然想起高中时,他也是这样,总能轻易得到她想要的东西,用一种不容拒绝的方式塞进她手里。
那时她以为是巧合,现在才明白,那是他掌控欲的开始。
轿车最终驶入一片熟悉的梧桐林,停在那栋米白色的别墅前。
谭知意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兜兜转转,她还是回到了这个地方。
祈喃枫打开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眼底的偏执几乎要溢出来:“欢迎回家,知意。”
谭知意站在车外,看着别墅二楼那扇紧闭的落地窗,突然觉得那像一只巨大的眼睛,正冷冷地注视着她。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的自由、她的追寻,甚至她的人生,都将被囚禁在这座华丽的牢笼里,再也无法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