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世子身亡
那冰冷的机械音在他意识深处响起，不带一丝波澜。
刹那间，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亘古冰原最深处的极寒气息，毫无征兆地从他意识深处爆发！
这股寒气并非作用于体表，而是瞬间渗透了他灵魂的每一个角落。
将他所有的思维、情绪、对外界的感知，都冻结在一个绝对冰冷、绝对寂静的层面。
林氏温婉面具下的杀机、窗外凄厉的风雨声、烛火摇曳的光影、甚至自己身体剧烈的痛楚和沉重的窒息感——所有的一切，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不断加厚的坚冰传来。
声音变得遥远而模糊，光影变得扭曲而黯淡，身体的痛苦被一层冰冷的麻木所取代。
他的意识，如同被剥离了身体的幽灵，高高悬浮在一片无垠的、死寂的冰蓝色虚空之中。
他能“看”到下方，自己的身体依旧维持着那个抬手的动作，指尖刚刚触碰到玉碗的边缘。
他能“看”到林氏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期待和狠毒。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躯壳里，那九阴绝脉的阴寒之气与刚刚吞下的幽魂草剧毒，如同两条阴冷的毒蛇，在失去意识约束的躯体内疯狂地纠缠、肆虐、破坏着最后的生机。
但这具身体，己经彻底与他无关了。
它变成了一具精致的、正在走向死亡的木偶。
龟息状态启动。
躯体机能降至最低维持阈值。
灵魂意识进入深层沉眠保护。
警告：躯体正遭受双重侵蚀（九阴绝脉/幽魂草毒）。
侵蚀加速中……预计完全死亡时间：三个时辰后（子时三刻）。
请宿主在时限前脱离致命环境，否则假死将转为真死。
冰冷的系统提示如同最后的丧钟，回荡在萧彻那被冻结的意识里。
三个时辰……子时三刻……时间，成了悬在头顶的利剑。
下方，他的身体终于“成功”地接过了那只白玉碗。
枯瘦的手指颤抖得更加厉害，碗中的药汁晃荡着，溅出几滴，落在锦被上，晕开深色的污迹。
“母亲……费心了。”
他的嘴唇翕动着，发出气若游丝的声音，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肺腑深处艰难地挤出来，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林氏脸上的笑容愈发“慈爱”，眼底的寒光却愈发刺骨。
“快喝吧，孩子，喝了……就都好了。”
她的声音轻柔得像是在哄诱，又像是在进行一场死亡的宣告。
萧策的躯壳，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双手捧着那小小的玉碗，极其缓慢地、艰难地抬起，凑向自己干裂灰白的嘴唇。
林氏紧紧盯着，身体微微前倾，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了。
整个松涛苑似乎也陷入了死寂，只有窗外风雨的呜咽，像是在为谁悲鸣。
冰冷的、带着死亡气息的药汁，触碰到了嘴唇。
然后，仰头。
喉结极其微弱地滚动了一下。
深褐色的液体，带着幽魂草的***甜味和浓烈药气，尽数灌入喉中。
“哐当！”
空了的白玉碗从他无力的手中滑落，砸在冰冷坚硬的金砖地面上，发出一声清脆又空洞的碎裂声响，如同生命最后的绝唱。
萧策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剧烈地抽搐起来！
他枯瘦的手死死抓住胸口的衣襟，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仿佛要将那颗被剧毒和绝脉同时撕扯的心脏挖出来！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被强行拉扯的恐怖声音。
大股大股暗红发黑、带着内脏碎块的污血，无法抑制地从他口中、鼻腔中狂涌而出！
浓重的血腥味瞬间盖过了药味，弥漫在冰冷的空气里。
他的眼睛死死瞪着，瞳孔在痛苦和“惊恐”中急速放大，死死地“盯”着床前那张瞬间被“惊愕”和“悲伤”覆盖的脸——林氏的脸。
那眼神，空洞、绝望、带着无尽的控诉和不甘，仿佛要将她的灵魂也一同拖入地狱。
“策儿！
我的儿啊——！”
林氏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
猛地扑到床边，双手颤抖着去抓萧策还在抽搐的手臂，声音里充满了“不敢置信”和“撕心裂肺”的“悲痛”，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你怎么了？
你别吓娘啊！
来人！
快来人啊！
世子不好了——！”
她的哭嚎撕破了雨夜，如同丧钟敲响。
这具正在走向“死亡”的躯壳，最后残存的视觉捕捉到了林氏扑过来的身影。
也捕捉到了她眼底深处，在那汹涌的泪水后面，一闪而过的、如释重负的冰冷光芒和一丝……扭曲的、大功告成的快意。
“噗——”又是一大口污血喷溅而出，染红了林氏华贵的衣袖，也染红了萧彻身下冰冷的锦被。
那双死死瞪大的、空洞的眼睛里，最后一点微弱的光，如同风中残烛，彻底熄灭了。
抓住胸口衣襟的手，猛地一松，无力地垂落下去，砸在床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
身体停止了抽搐，彻底瘫软下去。
松涛苑内，死一般的寂静降临了一瞬。
只剩下林氏那如同杜鹃啼血般的、一声高过一声的哀嚎，在凄风苦雨中回荡，凄厉得令人毛骨悚然。
“策儿——！
我的儿啊——！
你怎么就这么狠心抛下娘走了啊——！”
……子时刚过，镇北王府深处，象征世子尊位的松涛苑，己彻底化为一片冰冷的素白。
巨大的灵堂仓促间布置起来，白幡垂落，惨白的灯笼在檐下随风摇晃，将晃动的影子投在同样惨白的地砖上，如同幢幢鬼影。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纸钱燃烧的焦糊味、劣质线香的呛人烟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被极力掩盖的血腥气。
“呜呜呜……世子爷啊……您怎么就……天妒英才啊……世子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