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人们瞬间绷紧了神经，狼族兽人竖起耳朵分辨声音来源，鹰族兽人振翅升空探查，虎族兽人则将老弱妇孺护在中间，兽化的利爪在冻土上抠出深深的痕迹。
“是西边的黑松林！”
升空的鹰族兽人俯冲下来，翅膀带起的风卷着冰碴，“好多野兽！
鹿群、狼群、还有冬眠被惊醒的蛇！
它们像疯了一样往这边冲！”
艾拉的心脏沉到了谷底。
黑松林距离营地不到十里，以兽潮的速度，最多半个时辰就能抵达。
她踉跄着冲向祭坛，额间的竖纹烫得像烙铁，兽神的声音在脑海里炸开，字字泣血——大地之灵震怒，万物失序，以血赎罪。
“雷！”
艾拉抓起石鼎旁的骨刀，声音因虚弱而发颤，“带族人进防空洞！
把所有火种熄灭，用荆棘堵住洞口！”
“那你呢？”
雷的虎头己经完全显现，琥珀色的瞳孔里满是焦灼。
“我要守着祭坛。”
艾拉的指尖抚过黑曜石祭坛的纹路，那里刻着部落世代相传的守护咒语，“只有这里能暂时安抚躁动的灵。”
林薇瘫坐在地上，看着兽人们有条不紊地行动。
有人扛着巨石堵门，有人将储备的肉干往防空洞搬，还有人在营地外围铺设带刺的藤蔓——这些她曾嗤之以鼻的“原始手段”，此刻却透着令人安心的秩序。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抓住身边一个年轻兽人，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野兽？”
年轻兽人甩开她的手，急着去搬东西：“还不是因为你！
你毁了锁土根，污染了水源，大地之灵发怒了，连野兽都被搅得疯了！”
林薇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几步，撞在树桩上。
树桩后的熊崽早己吓得缩成一团，发出绝望的哀鸣。
她看着那些紫色的怪草在金光中彻底枯萎，看着蓄水池里清澈却冰冷的水，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这场灾难，真的是她引来的。
“艾拉……”林薇看向祭坛前的身影，想说什么，却被防空洞方向传来的呼喊打断。
“艾拉！
快进来！
狼群己经过了河谷！”
雷的吼声里带着哭腔，他的胳膊被一头疯狼咬得血肉模糊。
艾拉没有动。
她将骨刀***祭坛中央的凹槽，开始吟唱最长的守护咒。
随着咒语响起，黑曜石祭坛渗出粘稠的金色液体，顺着地面的纹路蔓延，在营地外围形成一道半透明的光墙。
“这是……部落的守护结界？”
有年长的兽人惊呼，“上一次出现，还是五十年前的雪灾！”
光墙刚成型，第一波兽潮就到了。
领头的是一头体型庞大的雪狼，双眼赤红，疯狂地撞击光墙。
“砰”的一声巨响，光墙剧烈震颤，艾拉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鲜血。
“艾拉！”
雷想冲出去，却被两个兽人死死按住。
“别过来！”
艾拉擦掉嘴角的血，声音嘶哑，“结界需要我的血维持……你们进去，守住族人！”
林薇站在光墙内侧，看着外面越来越多的野兽。
鹿群撞断了树木，蛇群像黑色的潮水，连平时温顺的野兔都变得凶神恶煞，用尖利的牙齿啃咬光墙。
而这一切的源头，是她亲手种下的那片毒草，是她挖断的那些锁土根。
“对不起……”她捂住脸，眼泪从指缝里涌出，“我不知道会这样……我只是想……想证明你是对的？”
艾拉的声音传过来，带着喘息，“林薇，这个世界不需要‘证明’，只需要‘共存’。”
光墙又一次剧烈晃动，那头雪狼竟在光墙上撞出一道裂纹。
艾拉的身体晃了晃，额间的竖纹彻底变成了血红色。
她看向林薇，突然抛出一样东西——是那半块被金色光点修复的锁土根。
“去水源上游！”
艾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把它埋进土里，用你的血浇灌！
只有外来者的血，能暂时安抚被你惊醒的根须！”
林薇愣住了。
用她的血？
“快去！”
艾拉猛地咳出一口血，光墙的裂纹又扩大了几分，“再晚，所有人都要死！”
雷一把将林薇推了出去：“跟着藤蔓标记走！
别耍花样！”
林薇踉跄着站稳，看着手里的锁土根。
它还带着艾拉的体温，根须上沾着金色的光点。
她咬了咬牙，转身朝着水源上游跑去。
冻土被兽群踩得泥泞不堪，她好几次差点摔倒，耳边全是野兽的咆哮和光墙震颤的轰鸣。
水源上游的土地还留着她挖过的痕迹，那些被斩断的根须像白色的丝线，在泥土里痛苦地抽搐。
林薇跪在地上，用指甲抠开冻土，将那半块锁土根埋进去。
“对不起……对不起……”她哽咽着，咬破自己的指尖，将血滴在泥土上。
鲜血渗入土壤的瞬间，那些抽搐的根须突然安静下来。
林薇感觉到脚下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像是某种沉睡的东西被唤醒。
她抬起头，看见远处的光墙不再震颤，那些疯狂撞击的野兽动作渐渐迟缓，眼神里的赤红也褪去了几分。
“有用……真的有用……”林薇瘫坐在地上，看着自己流血的指尖，突然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
当她跌跌撞撞地回到营地时，兽潮己经退了。
光墙消失了，黑曜石祭坛恢复了原样，只有艾拉还跪在那里，脸色苍白得像纸，额间的竖纹变回了淡金色，却黯淡了许多。
“艾拉！”
林薇冲过去想扶她，却被艾拉避开了。
“兽潮只是暂时退了。”
艾拉的声音很轻，“大地之灵的愤怒没平息，它们还会再来。”
林薇低下头，看着自己沾满泥土和血的手：“那……那该怎么办？
我还能做什么？”
艾拉看着她，眼神复杂：“你要学会‘倾听’。
听风里的声音，听土里的震动，听野兽的嘶吼……它们不是在发怒，是在求救。”
这时，树桩后的熊崽突然发出一阵骚动。
林薇转头看去，只见三头小黑熊正用鼻子拱着地面，那里竟冒出几株翠绿的嫩芽——不是她种的毒草，是荒原特有的耐旱苔藓。
“它们在……修复土地？”
林薇惊讶地睁大眼睛。
“熊崽的粪便能滋养冻土。”
艾拉缓缓站起身，“这才是兽世的法则——万物循环，互为馈赠。”
林薇看着那些翠绿的嫩芽，又看看艾拉苍白却坚定的脸，突然明白了什么。
她曾经以为的“先进”，不过是对另一个世界的生搬硬套；她引以为傲的“科学”，在亿万年形成的自然法则面前，显得如此渺小。
远处的山林又传来几声嘶吼，却不再是狂躁的咆哮，更像是某种警示。
艾拉抬头望去，额间的竖纹轻轻发烫，这次的声音不再是警示，而是带着一丝缓和的叹息——外来者的醒悟，是平衡的转机。
林薇深吸一口气，走到艾拉身边，第一次用平等的语气开口：“艾拉，教我吧。
教我怎么倾听风的声音，怎么看懂土地的震动……教我怎么守护这里。”
艾拉转过头，看着她沾满泥土却异常明亮的眼睛，点了点头。
夕阳的余晖洒在营地上，给黑曜石祭坛镀上一层暖色。
林薇跟着艾拉，学着辨认那些维系冻土的锁土根，学着分辨不同野兽的嘶吼代表什么，学着在献祭时念诵那些她曾嗤之以鼻的咒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