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那场大雨我永远记得。伞骨在我头顶咔嚓折断。雨水顺着睫毛往下淌。
虞家那扇雕花铁门在我面前哐当关上。保安的脸藏在雨衣帽子里。
声音闷闷的：“太太吩咐了，虞小姐……不，林小姐，请你立刻离开。
”林晚秋站在二楼落地窗前。新做的卷发垂在肩头。她怀里抱着我养了三年的布偶猫雪球。
雪球冲我软软地“喵”了一声。林晚秋抬手。“唰啦——”厚重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雨更大了。我抹了把脸。手里那个二十寸的旧行李箱。还是我来虞家时带的。
里面塞了几件最普通的换洗衣物。虞家买的那些名牌包、珠宝首饰、高定礼服。一样没带走。
不是清高。是周敏——我那养了二十一年的“母亲”，盯着佣人一件件检查过。
“别带走不属于你的东西，春时。”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叫我。“春时”这名字是她起的。
说生在立春时节，就该叫这个。现在听着像讽刺。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银行短信。
尾号8888的附属卡。冻结。余额：0.00。我拖着箱子。
深一脚浅一脚离开半山别墅区。柏油路被雨水冲刷得发亮。映着远处城市模糊的霓虹。
像个巨大的、湿漉漉的陷阱。城中村握手楼的单间。十平米。一张铁架床。一个掉漆的桌子。
窗户对着隔壁的油烟管道。月租六百。押一付一。花光了我钱包里仅剩的一千二现金。
手机里所有支付软件绑定的都是虞家的卡。现在全成了摆设。肚子饿得咕咕叫。
楼下有家沙县小吃。飘着蒸饺的香气。我攥着最后几个钢镚走进去。“一份拌面，谢谢。
”老板娘在围裙上擦着手：“五块。”我数出五个硬币。叮当一声放在油腻的柜台上。
角落里两个染黄毛的小青年瞟过来。其中一个嗤笑：“哎，你看那女的，
像不像电视上那个……虞家那个假货？”“哟，还真是！落毛凤凰不如鸡啊！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钻进耳朵。老板娘找零的手顿住了。眼神在我脸上扫了几个来回。
带着点探究和看好戏的意味。我抓起找回的五毛钱硬币。拌面也没拿。转身就走。
背后传来更响亮的哄笑。铁架床硌得骨头疼。我睁着眼看天花板上霉变的水渍。
像一张咧开嘲笑的嘴。不能这么下去。得赚钱。活下去。第二天。顶着烈日跑了一天。
奶茶店、便利店、快餐店……“有经验吗？”“没有。”“高中毕业？”“嗯。
”“我们只要长期工，你能干多久？”“……”“下一个！”最后一家小餐馆。
老板是个胖大叔。围着沾满油星的围裙。“后厨洗碗，包两餐，月薪两千八，干不干？
”我几乎要点头。“身份证看看。”我递过去那张崭新的身份证。名字：林春时。
照片还是虞家千金时期拍的。精致得和眼前这油腻的后厨格格不入。老板眯着眼。又看看我。
突然一拍大腿：“哎呀！你不是电视上那个……那个虞家不要的假女儿嘛！
”后厨几个帮厨的大妈探出头。眼神像针。老板把身份证塞回我手里。笑容没了。
“不好意思啊，我们庙小。”他搓着手。“你这种……名人，我们可用不起，惹麻烦。
”门在我面前关上。卷闸门拉下的声音刺耳。夕阳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
投在污水横流的小巷地上。像个孤零零的感叹号。晚上。饿得胃里火烧火燎。翻遍所有角落。
只在行李箱夹层摸出半包不知什么时候塞进去的苏打饼干。干巴巴地嚼着。手机屏幕亮着。
无意识地刷着短视频。一个接一个。
吃播、化妆、唱歌、讲段子……突然停在一个很普通的直播间。
一个女孩在狭小的出租屋里煮泡面。加了鸡蛋和火腿肠。热气腾腾。
屏幕上飘过几行字：看着好香！主播吃得好满足！打赏一颗小心心！
右下角的观看人数：47。女孩看到打赏。
惊喜地瞪大眼：“谢谢‘打工人的明天’送的爱心！这是我今天收到的第一个礼物！
”她笑得很灿烂。有点傻气。但那种真实的快乐。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
我低头看看手里的半包苏打饼干。一个念头。野草一样疯长。我也可以。没有珠宝华服。
没有虞家千金的光环。我总还有一双手。一部旧手机。出租屋墙角堆着几样东西。
是昨天房东大姐硬塞给我的。“我看你小姑娘家刚搬来，啥也没有，这些我用不上，你拿着！
”一小袋米。一把有点蔫的小青菜。两个鸡蛋。一块冻得硬邦邦的猪油。我按亮了手机。
打开那个下载量最高的直播软件。注册。用户名？手指悬空半天。敲下三个字：林春时。
简介更简单：活着，吃饭。前置摄像头打开。屏幕里映出一张脸。苍白。眼下带着青黑。
头发随意扎着。几缕碎发贴在汗湿的额角。背景是斑驳脱落的墙皮。
和那扇对着油烟管道的窗户。我深吸一口气。点了那个红色的“开始直播”按钮。
屏幕显示：0人观看。我有点手足无措。该说什么？该做什么？沉默了几秒。
我拿起那袋米。走到屋子角落那个简陋的单头煤气灶旁。“今天……煮个粥吧。”声音干涩。
还有点哑。我舀了小半杯米。淘洗。水龙头哗哗响。锅里加冷水。点火。蓝色火苗蹿起来。
我把米倒进去。盖上锅盖。做完这些。又不知道干什么了。抬头看屏幕。观看人数：1。
ID是一串乱码。没有发言。像隔着玻璃的观众。我清了清嗓子。
试图找回一点在虞家应付慈善晚宴时的从容。“呃……白粥，加点青菜。”锅里开始冒小泡。
我揭开盖子。水汽腾上来。扑在脸上。有点烫。我拿起那蔫蔫的小青菜。一片片掰开。冲洗。
沥水。刀是房东给的旧菜刀。有点钝。我笨拙地切着菜梗。动作生疏。
切出来的菜梗长短不一。乱码用户发了一条弹幕：主播刀工有待加强啊。我脸一热。
“第一次……不太熟练。”切完菜。粥已经翻滚起来。米粒开花。
我把切得歪歪扭扭的青菜倒进去。用勺子搅了搅。蒸汽模糊了镜头。
我手忙脚乱地擦了擦手机屏幕。观看人数变成了3。一个叫“吃遍天下”的用户问：就这？
白粥青菜？太素了吧？另一个“深夜饿狼”接话：就是，没点荤腥咋下饭？
我看着锅里寡淡的绿色和白色。确实寒酸。目光扫到仅剩的两个鸡蛋。我拿起一个。
在锅沿轻轻一磕。蛋液滑进沸腾的粥里。瞬间凝成白色的云朵。“加个蛋。”我说。
又用勺子小心地把凝固的蛋花搅散。最后。用筷子尖挑了一小块凝固的猪油。乳白色。
放进锅里。很快融化。消失不见。一股混合着米香、青菜气和淡淡猪油荤香的雾气弥漫开。
小小的出租屋。瞬间有了点暖意。我盛了一碗。对着镜头。吹了吹气。小心地喝了一口。
温热的粥滑进喉咙。带着青菜的微涩和鸡蛋的滑嫩。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猪油醇香。
胃里那火烧火燎的饥饿感。被温柔地抚平了一点。我轻轻舒了口气。“很烫……但很舒服。
”屏幕安静了几秒。“深夜饿狼”发弹幕：看饿了。“吃遍天下”：卖相一般，
但主播吃得好香……突然。屏幕炸开一朵小小的粉色烟花。
用户“漂泊的船”为主播送上“棒棒糖”x1！一行系统提示飘过。
价值一毛钱的虚拟礼物。我愣住了。看着那朵转瞬即逝的烟花。
“谢……谢谢‘漂泊的船’的棒棒糖。”我的声音有点抖。不是感动。是看到了某种可能。
活下去的可能。那晚。我煮了剩下所有的米。喝了两大碗粥。肚子是饱的。
心口却像破了个洞。呼呼地漏着风。直播结束。后台显示：观看峰值 8 人。
收到礼物：棒棒糖x1价值0.1元。平台分成后。到我账户：五分钱。五分钱。
连一包榨菜都买不起。我盯着那可怜的数字。看了很久。直到屏幕自动熄灭。
映出我模糊而倔强的脸。日子像生了锈的齿轮。缓慢而滞涩地向前挪动。白天。
我继续找工作。依旧碰壁。“林春时”这个名字。在某些圈子里。
似乎成了某种带着污点的标签。晚上。雷打不动地直播。内容极其单调。煮粥。煮面条。
煮速冻水饺。偶尔奢侈一点。买一小块最便宜的鸡胸肉。切成丁。和着土豆块一起焖。
调料只有盐和酱油。直播间人数像蜗牛爬。十几个。偶尔能到二三十。弹幕稀稀拉拉。
主播今天还是这么素。盐放多了吧？看着咸。坚持住啊，明天会更好！
一个笑脸礼物很少。偶尔有人送个“爱心”一分钱或者“啤酒”一角钱。
月底结算。平台账户里躺着：18块7毛3分。房东大姐来收房租。六百块。
我摸遍所有口袋。只有皱巴巴的三十几块零钱。“大姐……能不能……”我话没说完。
房东大姐摆摆手。脸上带着点同情，又有点无奈。“小林啊，不是我不通融。你看我这房子，
地段是不好，可也得吃饭不是？”她压低声音。“你的事……我也听说了点。听大姐一句劝，
别端着了。你以前过的那日子，跟现在是一个天一个地！得认命！找个厂子打工，包吃住，
多踏实！”她拿着那三十几块钱走了。留下一个月的期限。“下个月这时候，可不能再拖了。
”门关上。出租屋像个密不透风的铁罐子。闷得我喘不过气。认命？像那个后厨老板说的。
找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像一粒尘埃一样活着？手机屏幕还停留在直播后台。
那刺眼的“18.73”。突然。“叮咚”一声。特别关注提示音。我设置过特别关注。
只有一个人。虞明哲。我名义上的“弟弟”。虞家真正的少爷。比我小五岁。
小时候像条小尾巴。总跟在我后面脆生生地喊“姐姐”。被赶出来那天。
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砸东西。吼着：“她就是我姐！亲的！”周敏让人把他反锁了。
点开他新发的朋友圈。九宫格照片。灯火辉煌的游艇派对。香槟塔。穿着清凉的俊男美女。
正中间。虞明哲搂着林晚秋的肩膀。笑得一脸灿烂。配文：我姐@林晚秋 归家一周年庆！
真正的公主，值得最好的！下面点赞和评论飞速增长。哲少霸气！晚秋姐太美了！
这才是真凤凰！某些山鸡早该让位了！明哲真疼姐姐！姐弟情深！羡慕！
……像一把淬了盐的钝刀。慢慢割着心口那块破洞。我关掉手机。屏幕黑下去。
像口深不见底的井。不。我不认命。林晚秋要做虞家金枝玉叶的真凤凰。让她做去。
我林春时。偏要做一只打不死的野草。就从这口井里。爬出去！第二天。
我破天荒没去找工作。揣着仅剩的三十几块钱。去了城西最大的菜市场。早市刚散。
地上湿漉漉的。混杂着烂菜叶和鱼腥味。
我在一堆被挑剩下的、品相不好的“处理菜”里翻找。“这堆，一块钱，全拿走！
”菜贩子指着角落一小堆歪瓜裂枣的番茄。“这些茄子有点蔫，五毛！”“猪筒骨？
就这几根没肉的，三块拿走！”最后。我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
处理番茄、蔫茄子、几根没肉的猪筒骨、一小块肥多瘦少的五花肉、一把快黄了的空心菜梗。
还有讨价还价得来的几根小葱、一块姜。总花费：八块五毛。回到出租屋。
我把东西摊在地上。像面对一场战役。手机支架调好角度。
对准那个小小的、沾满油烟的灶台。点开直播。标题改了：八块五毛钱，挑战三菜一汤！
直播刚开始。稀稀拉拉进来几个人。哟，主播今天下血本了？八块五？真的假的？
坐等翻车。我不说话。先把那几根光秃秃的猪筒骨洗干净。冷水下锅。加两片姜。
一点料酒房东大姐给的半瓶底。大火烧开。撇去浮沫。转小火慢慢炖。
汤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热气氤氲。然后处理那块肥腻的五花肉。切成薄片。锅里不放油。
直接把肥肉部分丢下去。小火煸炒。滋滋的油声在狭小的屋子里格外清晰。咦？不放油？
靠肥肉自己熬油？学到了！肥肉渐渐缩小。变得焦黄。透明的猪油渗出。越来越多。
满屋都是浓郁的荤油香。我把熬好的油渣捞出。金黄油亮。撒了一丁点盐。放在小碟子里。
油渣！我的最爱！主播好会过！看着就香！用熬出的猪油。
把切好的五花肉片倒进去煸炒。肉片卷曲。边缘焦黄。淋一点酱油上色。盛出备用。
锅里留底油。把处理番茄倒进去。这些番茄有的青有的熟过头。我用铲子用力压碎。
加一勺糖中和酸味。慢慢熬成浓稠的酱汁。再把煸好的五花肉倒回去。翻炒均匀。
让每一片肉都裹上红亮的酱汁。最后撒上葱花。番茄烧肉！看着有食欲了！
颜色好诱人！口水……第二道。蔫茄子去皮。切滚刀块。用刚才剩下的猪油。
烧热。茄子块下锅。“滋啦——”茄子吸油。瞬间变得油亮。翻炒几下。
加酱油、盐、一点点糖。再倒入小半碗炖着的骨头汤。盖上锅盖焖。第三道。
空心菜梗切小段。用锅里最后一点油。爆香蒜末讨来的。下菜梗猛火爆炒。加盐。
最后淋一点点醋。骨头汤也炖得差不多了。汤色清亮。飘着点点油星。撒点盐。一点葱花。
关火。狭窄的桌子上。摆开三个盘子一个汤碗。红亮油润的番茄烧肉。酱香浓郁的油焖茄子。
翠绿爽脆的爆炒空心菜梗。还有一碗热气腾腾、飘着葱花的骨头汤。金黄的油渣。
堆在小碟子里。是额外的奖赏。我盛了一碗米饭。对着镜头。夹起一块裹满酱汁的五花肉。
肥的部分晶莹剔透。瘦的部分吸饱了番茄的酸甜。送进嘴里。
浓郁的肉香和番茄的鲜在舌尖炸开。我满足地眯起眼。“嗯！”又舀了一勺油焖茄子。
软糯入味。带着猪油特有的丰腴。扒一大口米饭。再夹一筷子爆炒菜梗。脆生生的。
带着锅气和蒜香。解腻。最后喝一口骨头汤。清淡。却带着食物最本真的鲜甜。
整个吃饭过程。我没有说一句话。只有碗筷轻微的碰撞声。和食物咀嚼吞咽的声音。
真实得没有一丝表演痕迹。屏幕却渐渐热闹起来。天！看饿了！主播吃得太香了！
这真是八块五做出来的？不可思议！油渣！给我留点！打赏！必须打赏！
用户‘干饭人永不认输’为主播送上‘鸡腿’x1！
用户‘深夜食堂’为主播送上‘啤酒’x10！
用户‘漂泊的船’为主播送上‘小星星’x5！……礼物提示音叮叮咚咚响个不停。
像一场突如其来的小雨。直播间人数。悄然爬升。从二十几。到五十。到八十。
最后定格在：106。这是我直播以来。从未达到过的数字。后台的礼物收益。也在跳动。
结束时。我点开后台。今日直播收益平台分成后：47.6元。加上之前的18.73。
账户余额：66.33元。距离六百块房租。还差得远。但看着那碗喝得干干净净的骨头汤。
和桌上空空的盘子。我第一次觉得。这口井。好像透进了一丝微弱的光。日子还是紧巴巴的。
但直播间的变化。像投入死水里的石子。漾开了涟漪。“八块五毛三菜一汤”那场直播。
被几个观众录屏。剪辑。配上“落难千金极致抠门生存挑战”的猎奇标题。
居然在几个短视频平台小范围传播开了。用户“看剧达人”分享你的直播间。
用户“美食挖掘机”分享你的直播间。用户“吃瓜小分队”分享你的直播间。
……后台提示音开始密集。再开播时。观看人数不再是可怜的个位数。直接跳到了三百多。
弹幕也密集起来。慕名而来！这就是那个八块五做三菜一汤的假千金？
主播今天做什么？真能省钱啊！教教我！脸皮真厚，
都被赶出来了还蹭虞家热度？楼上嘴放干净点！不爱看滚！就是，
我们看的是主播自己努力！我无视那些刺眼的弹幕。
把镜头对准刚从菜市场淘回来的战利品。“今天花了六块二。”“处理草鱼尾一段，一块五。
豆腐一块，八毛。酸菜一小把，五毛。豆芽一小袋，一块。青红辣椒几根，五毛。鸡蛋两个，
一块四。小葱一把，三毛。姜蒜，送的。”666！价格侠！这精打细算，跪了！
我麻利地处理鱼尾。刮鳞。去腥线。斜刀片成薄片。鱼骨剁块。
动作明显比第一次直播时流畅许多。主播刀工进步神速啊！这鱼片片的，
有大师傅风范了！废话，人家以前在虞家什么没见过？家宴厨师都是米其林级别的吧？
耳濡目染呗！鱼片用盐、料酒、淀粉抓匀。鱼骨煎至金黄。加开水。熬出奶白的汤。
酸菜切碎。用猪油自己熬的炒香。倒入鱼汤。下豆腐块。豆芽。咕嘟咕嘟煮开。
最后滑入鱼片。烫熟即捞出。撒上青红辣椒圈、蒜末、葱花。滚烫的猪油往上一浇！
“滋啦——”香气霸道地冲出屏幕。卧槽！酸菜鱼！这卖相！绝了！看饿了！
立刻点外卖！这水准，真不像十块钱以内的！
用户‘无辣不欢’为主播送上‘火箭’x1！
用户‘就想吃口热乎的’为主播送上‘火锅’x5！……我尝了一口鱼片。滑嫩。
酸辣鲜香。豆腐吸饱了汤汁。豆芽爽脆。“鱼尾便宜，刺多，片鱼片要小心。”“酸菜提味，
豆芽豆腐垫底，便宜又饱腹。”“猪油是灵魂。”我一边吃。一边平静地解说。
像是在分享最寻常不过的生活经验。而不是什么“生存挑战”。直播间的热度。
像被点燃的柴火。越烧越旺。人数突破五百。弹幕和礼物几乎没停过。有人问技巧。
有人求菜谱。有人纯粹是来看热闹。也有人依旧在冷嘲热讽。装什么装，
还不是靠以前在虞家学的？就是，没虞家，你算个屁！离开了金窝窝，
也只能在这种地方讨饭了。我看着那些弹幕。没像以前一样沉默。夹起一块颤巍巍的豆腐。
吹了吹。“以前在虞家。”“厨师做酸菜鱼。”“用的是没有刺的龙利鱼柳。
”“酸菜是蜀地空运的老坛陈货。”“汤底是熬足八小时的高汤。
”“配菜是新鲜的竹荪和松茸。”我停顿了一下。把豆腐送进嘴里。细细咀嚼。咽下。
“很好吃。”“但贵。”“贵得没有道理。”“现在这碗。”“鱼尾一块五。”“刺多，
要自己挑。”“酸菜五毛一包，齁咸，要反复淘洗。”“汤底是鱼骨头熬的，
加了点猪油提香。”“配菜是几毛钱的豆腐豆芽。”“也好吃。”“便宜。”“吃得踏实。
”屏幕安静了几秒。然后弹幕井喷。说得好！靠自己双手挣来的饭，最踏实！
某些酸鸡闭嘴吧！人家靠自己本事吃饭！打赏！支持主播！
用户‘人间清醒’为主播送上‘跑车’x1！
用户‘自力更生最光荣’为主播送上‘嘉年华’x1！“嘉年华”！
这是平台价值最高的礼物之一！绚丽的特效瞬间霸屏。金光闪闪。
映亮了我狭小简陋的出租屋。也映亮了我眼中。那点微弱的、却不肯熄灭的光。
那天直播结束。后台收益第一次突破四位数：1028.5元。加上之前的累积。
账户余额：1094.83元。足够付下个月的房租。甚至还能剩下一点。我盯着那个数字。
看了很久。直到眼睛发酸。才慢慢关掉手机。窗外。城中村的灯火次第亮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