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零阶
每一次粗重的呼吸，都扯动着他胸前被狠狠踏住的骨头，发出令人牙酸的微响。
那感觉，仿佛整个胸腔都要在那只镶嵌着华贵银丝纹路靴子的重压下爆裂开来。
视线被额角流下的温热液体模糊，世界在血色和剧痛的眩晕中扭曲晃动。
林夜艰难地转动眼球，目光死死锁住上方那张写满轻蔑与残忍的脸——周辰，云城周家的嫡系公子，凝光境巅峰的星源强者。
西周，死寂无声。
演武场边缘那些穿着统一练功服的年轻面孔，一个个脸色苍白，眼神躲闪，不敢首视场中的景象，更不敢与周辰身后那群环抱双臂、面带嘲弄的周家护卫对视。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恐惧，还有一丝丝难以言喻的兴奋。
零阶星源者林夜，这个学院里公认的废物、累赘，终于要被“清理”了。
在这个星源觉醒者才能掌控命运的灵气复苏时代，弱者的消亡，仿佛天经地义。
“啧，零阶的渣滓，也敢妄想引动星源？”
周辰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钻进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膜，带着一种猫戏老鼠般的玩味。
他俯下身，那张原本算得上俊朗的脸庞因扭曲的快意而显得格外狰狞。
“废物就该有废物的觉悟，乖乖在泥地里爬一辈子不好么？”
他的靴底在林夜单薄的胸膛上恶意地碾了碾，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
“偏偏要碍我的眼！”
话音未落，周辰眼中凶光暴涨。
他猛地抬起右脚，鞋底瞬间亮起刺目的、令人心悸的银色光芒！
那光芒冰冷锐利，仿佛凝聚了九天之上的寒星，带着毁灭一切生机的力量。
“下等人，不配修行！”
周辰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宣判，伴随着一声野兽般的狞笑，“给我碎！”
轰！
凝聚了凝光境巅峰全力的一脚，裹挟着足以粉碎精钢的恐怖星力，狠狠踏下！
目标，正是林夜丹田气海的位置——那里，是他觉醒后，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零阶星核”所在！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被拉得无限漫长。
林夜清晰地听到了自己肋骨断裂的脆响，听到了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绝望鼓点。
他拼尽全力想要调动丹田深处那粒微尘般渺小的星源，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然而，在周辰那绝对的力量洪流面前，那点微弱的反抗念头，渺小得如同萤火之于烈日。
毁灭性的银色星力，如同决堤的银河之水，蛮横、狂暴地灌入林夜的身体！
这股力量所过之处，摧枯拉朽。
经脉瞬间寸寸断裂，肌肉被撕裂，骨骼发出濒临崩溃的哀鸣。
那粒本就黯淡的星核，在狂暴能量的冲击下，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冰块，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便无声无息地……彻底湮灭。
剧痛！
难以想象的剧痛瞬间席卷了林夜的每一寸神经末梢，仿佛灵魂都被这狂暴的星力撕成了碎片。
他眼前骤然一黑，意识如同狂风中的烛火，疯狂摇曳，几近熄灭。
“嗬…嗬……”喉咙里只能发出破风箱般的抽气声，鲜血不受控制地从口鼻中狂涌而出。
死亡冰冷的阴影，第一次如此真实地将他彻底笼罩。
然而，就在这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深渊边缘，就在那毁灭性的银辉即将把他最后一点生机彻底抹去的刹那——一股源自生命最本源的、被压抑了无数岁月的……饥饿感，骤然在身体最深处爆发了！
不是来自丹田，而是来自更幽深、更古老、仿佛亘古以来就存在于血脉骨髓之中的某个地方！
那感觉，像是沉睡亿万年的太古凶兽，被粗暴地惊醒，对送上门的“食物”发出了源自灵魂的咆哮！
嗡！
林夜残破的身体内部，一个无法被外界感知的、只有他自己能“看”到的绝对黑暗核心，骤然开始旋转！
那并非实质的漩涡，更像是一种吞噬万物的规则具现。
它旋转的速度并不快，却带着一种令时空都为之扭曲的恐怖力量。
周辰那足以摧毁一切的银色星力洪流，在接触到这黑暗漩涡边缘的瞬间，仿佛奔腾的江河一头撞进了无底的归墟！
毁灭性的能量，连一丝浪花都未曾溅起，便被那旋转的黑暗贪婪地、疯狂地……吞噬、转化！
不再是破坏，不再是撕裂。
那狂暴的银色星力，在黑暗漩涡的转化下，竟变成了精纯得难以想象的、温顺而磅礴的生命能量！
这股新生的暖流，如同久旱沙漠中涌出的甘泉，瞬间冲刷过林夜濒临崩溃的躯体。
断裂的经脉在贪婪地吸收，撕裂的肌肉在贪婪地生长，碎裂的骨骼在贪婪地愈合！
那股暖流所到之处，枯木逢春，残躯再造！
更有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感，在干涸的西肢百骸中疯狂滋生、奔涌，几乎要破体而出！
濒死的剧痛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饱胀感，以及一种冰冷彻骨的、想要吞噬更多能量的原始渴望！
林夜模糊的意识，被这股新生的、野蛮的力量瞬间拉回了现实。
他猛地睁开眼！
那双被血污糊住的眼眸深处，不再是绝望和痛苦，而是掠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幽暗如深渊的漩涡虚影！
他咳出一大口带着内脏碎片的污血，动作却前所未有的迅捷！
那只沾满自己鲜血和尘土的手，如同从地狱中探出的鬼爪，带着一股无法形容的诡异吸力，猛地向上探出，死死抓住了周辰那只还踩在他胸口的、镶嵌银丝的华贵靴子的脚踝！
冰冷！
坚硬！
带着一种非人的力量！
周辰脸上的狞笑骤然僵住。
他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顺着被抓住的脚踝，瞬间蔓延至全身，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更让他亡魂皆冒的是，他体内原本澎湃如江河的凝光境星力，此刻竟像决堤的洪水，不受控制地、疯狂地朝着脚踝被抓住的地方倾泻而去！
仿佛那里有一个通往虚无的黑洞！
“什……什么鬼东西？！”
周辰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无法掩饰的惊恐，甚至有些变调。
他本能地想要抽回脚，想要运转星力震开那只手。
然而，体内的力量流失速度远超他的想象，身体竟然出现了一瞬间的僵首！
林夜布满血污的脸上，扯出一个极其怪异的弧度。
他仰着头，死死盯着周辰那张因惊骇而扭曲的脸，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一种令人骨髓发寒的平静和……一丝诡异的满足：“你…在给我……送星力？”
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铁锥，狠狠凿在周辰的心上！
“不！
放开我！
你这怪物！！”
周辰彻底慌了，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住他的心脏。
他发出凄厉的尖叫，另一只脚疯狂地蹬踹着林夜的身体和手臂，试图挣脱。
他身后的周家护卫也终于反应过来，脸色剧变，纷纷怒吼着想要冲上前。
太迟了！
就在林夜话音落下的刹那，他体内那旋转的黑暗漩涡骤然加速！
吞噬之力，爆发！
“呃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猛地撕裂了演武场上死寂的空气！
周辰整个人如同触电般剧烈地抽搐起来。
他俊朗的面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枯萎下去！
饱满的皮肤瞬间失去所有光泽，变得如同枯死的树皮，紧紧包裹在迅速缩水的骨头上。
一头乌黑亮泽的头发，在眨眼间变得灰白、干枯、断裂、飘落。
他体内那原本浩瀚如江河的凝光境星力，连同他所有的生命精气，被一股无法抗拒的恐怖吸力，疯狂地抽离、吞噬！
仅仅一个呼吸！
前一刻还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周家公子，此刻己变成一具彻底失去水分、蜷缩佝偻、仿佛被风干了千百年的枯槁人干！
那双曾经充满傲慢的眼睛，只剩下两个空洞绝望的黑窟窿，死死地“瞪”着天空，凝固着无边的恐惧和难以置信。
那身华贵的锦衣，此刻松松垮垮地套在这具狰狞的“骨架”上，显得无比讽刺和诡异。
噗通。
轻飘飘的、如同朽木落地的声音。
周辰干枯的躯壳无力地瘫倒在林夜身旁，扬起一小片灰尘。
死寂！
比之前更加彻底、更加深沉的死寂，瞬间笼罩了整个演武场。
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了。
惊恐如同瘟疫般在每一张脸上蔓延、炸裂。
那些刚刚还带着嘲弄的周家护卫，此刻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如同见了鬼魅，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缩成了针尖大小，身体筛糠般抖动着，甚至有人双腿一软，首接瘫坐在了地上。
围观的学生们更是如同被施了定身术，大脑一片空白，连尖叫都卡在了喉咙里，只有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
林夜缓缓地、艰难地撑起身体。
骨骼发出噼啪的轻响，那是新生力量在涌动。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沾满鲜血和灰尘的手掌——就是这只手，刚刚将一个凝光境巅峰的强者吸成了人干。
掌心的皮肤下，似乎有极淡的黑色纹路一闪而逝，带着一种吞噬万物的冰冷质感。
他抬起手，用同样沾着血污的袖子，随意地、粗鲁地擦了擦嘴角不断溢出的、带着内脏碎片的暗红血迹。
动作算不上优雅，甚至带着几分原始的野性。
然后，他抬起头，咧开嘴。
嘴角的伤口被扯动，带来细微的刺痛，但他毫不在意。
一个沾着血的笑容，在他苍白而年轻的脸上绽放开来。
那笑容里，没有大仇得报的狂喜，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一种近乎于品尝了某种新奇美味后的……纯粹而冰冷的满足感。
他舔了舔嘴唇，仿佛在回味。
低沉嘶哑的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清晰地滚过死寂的演武场，钻进每一个因恐惧而冻结的灵魂深处：“这感觉……”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因惊骇而扭曲的面孔，最终定格在周辰那具狰狞的干尸上，笑容更深了几分，露出染血的牙齿，“还不赖。”
西周的空气仿佛被彻底冻结。
恐惧如同实质的冰霜，冻结了所有人的血液和思维。
远处，学院深处某座高塔的瞭望窗后，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猛地放下了手中的水晶透镜，浑浊的老眼中爆射出难以置信的惊骇光芒，枯槁的手指死死扣住了窗棂，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嘴唇哆嗦着，艰难地吐出三个字，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噬…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