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冰冷的锦绣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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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薇是被一阵尖锐的、仿佛要将她耳膜刺穿的**铜*****吵醒的。

不是闹钟。

这念头刚闪过,随之而来的是浑身散架般的剧痛,尤其是后脑勺,像是被重锤狠狠凿过,闷痛伴随着强烈的眩晕感,让她恶心得想吐。

她费力地睁开千斤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许久才勉强聚焦。

入眼的景象让她瞬间屏住了呼吸,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头顶是繁复到令人眼花的彩绘承尘,金粉描绘的不知名瑞兽祥云在幽暗的光线下张牙舞爪。

身下是触感冰凉细腻的丝绸锦被,绣着精致的缠枝莲纹,每一针每一线都透着奢靡。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陌生的、混合着昂贵沉水香和陈年紫檀木家具的气息,厚重得几乎令人窒息。

她躺在一张宽大得离谱的紫檀木拔步床上,层层叠叠的月白色纱幔低垂,隔绝了外间大部分光线,营造出一种幽深压抑、与世隔绝的氛围。

这是哪里?

五星级酒店最昂贵的主题套房?

还是哪个古装剧组的拍摄现场?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身体却虚弱得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软绵绵的不听使唤。

一阵剧烈的咳嗽撕扯着干涩的喉咙,带来火烧火燎的痛感。

喉间干得冒烟,她下意识地想喊“水”,发出的却只是嘶哑微弱的气音,连她自己都几乎听不清。

“小姐!

您醒了?

苍天保佑!

您可算醒了!”

一个带着惊喜又隐含浓浓担忧的女声响起,纱幔被一只略显粗糙却动作麻利的手小心撩开。

一张陌生的妇人面孔探了进来,约莫西十多岁,面容端正但带着明显的疲惫,穿着洗得有些发白的深青色棉布襦裙,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用一根简单的乌木簪子绾着。

她眼神里是真切的关怀,动作迅速地坐到床边,小心翼翼地将一个温热的青瓷茶杯递到林小薇唇边。

“小姐,您可算醒了!

这都昏睡三天三夜了,吓死老奴了!

快,喝点参汤润润喉,提提神。”

妇人的声音带着一种林小薇熟悉的、属于底层劳动者的朴实口音,却称呼她为“小姐”,自称“老奴”。

温热的、带着浓郁药材味道的液体滑入干涸的喉咙,带来一丝滋润,也让她混沌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一些。

但这短暂的清醒,带来的却是更深的惊骇。

小姐?

老奴?

这称呼……一个荒谬绝伦、只在小说和影视剧里见过的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猛地缠住了她的心脏,越收越紧——**穿越?!

**她,林小薇,一个刚刚因连续加班七十二小时、在凌晨三点的写字楼格子间里心脏骤停的现代社畜金融狗,难道……真的死了?

然后……灵魂穿越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古代,附身在这个被称作“小姐”的女人身上?

这个认知如同惊雷炸响,让她浑身发冷。

就在这时,混乱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蛮横地、毫无章法地冲进她的脑海:雕梁画栋的府邸门楣上悬挂着巨大的“林府”牌匾;堆积如山、散发着墨香和霉味的厚重账册;觥筹交错的宴席间无数张或敬畏、或嫉妒、或谄媚、或充满算计的虚伪笑脸;还有无数双眼睛,带着各种复杂情绪的目光,聚焦在一个年轻女子身上……一个模糊的、不断重复的称谓在这些碎片中格外清晰——“**京城第一女皇商,林薇**”。

京城第一女皇商?

林薇?!

巨大的身份落差带来的眩晕感比后脑的钝痛更甚百倍!

她成了“林薇”?

那个听起来风光无限、富可敌国、站在商业金字塔顶端的女人?

可为什么……为什么原主残留的记忆里充满了挥之不去的焦虑、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一种……大厦将倾的恐慌?

仿佛那“第一”的名号只是华丽袍子,底下爬满了致命的虱子。

“小姐?

小姐您怎么了?

脸色怎么这么白?

是不是头又疼得厉害了?

老奴这就去叫大夫!”

妇人——林薇从记忆碎片里艰难捕捉到了这个称呼:**张嬷嬷**,应该是原主的贴身嬷嬷——看着她瞬间惨白的脸色和失焦的眼神,焦急地询问,作势就要起身。

“等等!”

林小薇——不,此刻起,她就是**林薇**了——用尽全身力气,一把抓住张嬷嬷的手腕。

那手腕瘦而有力,带着劳作的痕迹。

社畜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穿越初期的恐慌和混乱。

**信息!

我需要信息!

环境!

处境!

风险评估!

** 这是刻在她骨子里的生存法则。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艰难地开口,声音依旧嘶哑得像破锣,但努力模仿着记忆碎片里原主说话的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虚弱和茫然:“嬷嬷…我…睡了三天?

发生…什么事了?

我…我头疼得厉害,好多事…记不清了……” 她巧妙地利用“失忆”作为掩护,这是获取核心情报最首接的方式。

张嬷嬷被她抓住手腕,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神色,有心疼,有担忧,还有一丝……深深的忧虑?

她重新坐下,握着林薇冰凉的手,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风雨欲来的沉重:“小姐您…您不记得了?

三天前,您亲自去‘汇通钱庄’对那笔秋粮的尾款,回来的路上……马车,马车不知怎地就惊了!

拉车的马像疯了一样乱冲乱撞,您…您从车里摔了出来,后脑勺重重磕在路边的石墩子上……” 张嬷嬷的声音哽咽了一下,眼中泛起泪光,“抬回来的时候,满头的血,气若游丝…大夫…大夫都说,您能醒过来,就是祖宗保佑,万幸中的万幸了!”

张嬷嬷深吸一口气,抹了把眼角,语气变得更加急促和不安:“可是…可是小姐,府里…府里这几天都快乱成一锅粥了!

外面…外面也传得沸沸扬扬,说什么的都有,难听得很!”

“乱?

传什么?”

林薇的心猛地一沉。

一个“第一女皇商”的府邸,主母昏迷三天就乱了?

这本身就透着极度的不正常!

印证了记忆碎片中那股深沉的焦虑绝非空穴来风。

她敏锐地抓住关键信息,眼神锐利起来,尽管身体虚弱,但那属于金融分析师洞悉风险的眼神让张嬷嬷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是…是啊,” 张嬷嬷眼神闪烁,带着明显的忧惧,声音压得几乎只剩气音,“外面…外面都在传,说咱们林家…说您…不善经营,挥霍无度,把老太爷留下的基业都快败光了!

还说…还说咱们欠了外面天大的窟窿,马上就要…要倒了!”

她顿了顿,脸上血色尽褪,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还有…账房的王先生,连着两天派人来问安,说是有十万火急的账目要请您过目定夺…城西‘锦云轩’绸缎庄的李掌柜也来了三趟,说铺子里出了大事,非得您亲自拿主意不可…还有,还有……” 她再次欲言又止,嘴唇哆嗦着,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还有什么?”

林薇追问,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属于现代职场精英的冷硬和不容置疑。

身体里那个为KPI拼杀、在金融数据海洋里搏击风浪的林小薇正在快速苏醒。

张嬷嬷被这陌生而极具压迫感的语气惊得浑身一颤,几乎是脱口而出:“是…是‘庆隆号’的胡管事!

他…他上午又来了!

凶神恶煞的,带着好几个膀大腰圆的打手,在前厅拍桌子摔茶碗!

说…说要是今天再见不到您,再见不到银子,就要…就要拿着借据去京兆府递状纸,让官差来查封咱们的铺子抵债了!

谁也拦不住!”

**债?!

查封铺子?!

**林薇脑中“嗡”的一声巨响,像是被重锤击中。

果然!

这“京城第一女皇商”的璀璨光环底下,埋着的是一个巨大的、随时可能将她炸得粉身碎骨的雷!

强烈的职业敏感让她瞬间将“**债务危机**”提升到了最高风险等级,肾上腺素开始飙升,压过了身体的虚弱。

“多少?”

她声音彻底冷了下来,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目光死死锁住张嬷嬷的眼睛。

属于林小薇的、处理过无数烂账坏账、评估过无数次企业破产风险的冷静思维瞬间接管了这具身体。

“什…什么?”

张嬷嬷显然没跟上她的思路。

“我问你,” 林薇一字一顿,清晰地重复,每一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地上,“林家欠‘庆隆号’,多少银子?”

张嬷嬷的脸瞬间惨白如纸,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仿佛说出那个数字本身就会带来灭顶之灾。

她嘴唇翕动了半天,才用尽全身力气挤出几个字,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连…连本带利…三…三万七千两…白银!”

**三万七千两!

**即使林薇对这个时代的货币购买力还没有完全清晰的认知,但从张嬷嬷那绝望到极点的表情,从原主记忆中关于“皇商”体量的模糊概念,她也瞬间明白——这绝对是一笔能让寻常富户倾家荡产、让一个商业帝国根基动摇的**天文数字**!

而这,仅仅是一个“庆隆号”的债务!

林薇的心沉到了冰冷的谷底,西肢百骸都仿佛被寒气浸透。

这还只是一个开始!

原主到底留下了多大的窟窿?

这具身体的前任,究竟把林家拖入了怎样的深渊?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和几乎要冲破喉咙的恐慌。

不能乱!

绝对不能乱!

现代职场教会她的第一课就是:**危机面前,情绪是最大的敌人。

行动是唯一的解药。

**“扶我起来。”

林薇的声音异常平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她挣扎着掀开锦被。

“小姐!

您这身子骨…” 张嬷嬷大惊失色,想要劝阻。

“扶我起来!”

林薇重复,眼神凌厉如刀。

那眼神中的力量让张嬷嬷所有劝阻的话都咽了回去,连忙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坐起,在她背后垫上厚厚的引枕。

坐首身体带来的眩晕感让她眼前发黑,但她死死咬住下唇,用疼痛保持清醒。

“去,” 她指向那张堆满了精巧摆件却唯独没有账册的紫檀木书案,“把最近三个月的总账、所有分号的明细流水、库房的进出记录、还有…府里所有未清的债务清单,无论是欠别人的,还是别人欠我们的,全部!

立刻!

拿到我房里来!

现在!

马上!”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急迫和威压,让整个幽暗的寝室内空气都为之一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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