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生死抉择走廊灯惨白。长椅冰凉。塑料椅面硌着骨头。陈默弓着背,手肘撑在膝盖上。
头埋得很低。后颈骨节凸起,像要刺破皮肤。缴费单在手里,捏得死紧。纸边卷起毛刺。
数字印在左上角。黑色,加粗,后面跟着一串零,八十万。
后面还有小字:一期手术费预估。不含抗排异及术后护理。他盯着那串零,眼睛发涩,
干得发疼。眨一下,数字模糊,又清晰,像刻在视网膜上。门开了。ICU的自动门,
无声滑开。消毒水味涌出来,浓得呛喉。白大褂,口罩遮住大半张脸,只露眼睛,眼神疲惫,
像蒙了层灰。“陈建国家属?”声音隔着口罩,闷。陈默猛地抬头,脖子僵硬,咔一声轻响。
“在,我是他儿子。”医生走过来。白大褂下摆扫过光洁的地砖,无声无息。
他停在陈默面前,影子罩下来,遮住陈默半身。“情况不乐观。”医生声音平,像念报告。
“肝衰竭晚期,并发多器官功能损伤,保守治疗……意义不大。”他顿了顿,“唯一的希望,
肝移植,越快越好。”陈默喉咙发紧,咽了口唾沫,干得拉嗓子。“……多少钱?
”“手术费八十万起步,肝源另算。看运气,急的话……加急费。”医生语速快了些,
“术后,抗排异,进口药,效果好,就是贵。一年……二十万打底,终身服用。
”陈默身体晃了一下。手指抠进缴费单,纸破了,指甲陷进肉里,没感觉。脑子里嗡嗡响。
八十万,二十万每年,终身!像天文数字。砸下来,把他骨头都砸碎了。
“钱……凑不够……”他声音沙哑,像砂纸磨过,“能……能缓几天吗?
我……我去借……”医生看着他,眼神没有任何波动,“拖不起,三天,最多三天。等肝源,
也等钱。”他转身,白大褂带起一阵风,凉飕飕的。“准备钱,或者……准备后事。
”门滑上,隔绝了里面仪器的滴滴声。陈默瘫在椅子上,后背全是冷汗,黏着衣服。
他摸出手机,屏幕裂了道缝,解锁,通讯录划拉,手指颤抖。第一个,李强,大学室友,
铁哥们。电话接通,“强子……我……”“默哥!咋了?”李强声音洪亮,背景嘈杂,
像在饭局。“我爸……ICU……肝移植……要钱……”陈默喉咙哽住,
“八十万……手术……”电话那头静了,几秒。“操……”李强骂了一声,
“八十万……我……我手头就五万……刚买房……贷款压死……我……我给你凑!明天!
明天给你打过去!”“谢……谢了兄弟……”陈默声音发颤。第二个,张姐,公司主管。
平时挺照顾他。电话响很久,接了,“小陈?
这么晚……”“张姐……对不起……我爸病危……要手术……钱不够……”陈默语无伦次。
“哦……这样啊……”张姐声音拖长,
家有本难念的经……我最近……手头也紧……孩子留学……这样吧……我私人借你……五千?
你先应应急?”“……谢谢张姐。”陈默挂了。五千,杯水车薪。
第三个、第四个……网贷APP,点开,填资料,身份证拍照,人脸识别,
额度评估……最高五万,年利率36%。还款计划跳出来,密密麻麻的数字,像绞索。
他放下手机,头埋进手里。手指***头发。用力揪。头皮刺痛。不够。远远不够。差得太多。
绝望像冰水。从脚底漫上来。淹到胸口。窒息。手机又震。屏幕亮。一个名字跳出来:陈莉。
姐。陈默手指僵住。盯着那名字。几秒。划开。贴到耳边。没说话。“喂?”陈莉的声音。
慵懒。带点鼻音。像刚睡醒。背景有隐约的音乐。舒缓。钢琴曲。“陈默?这么晚……有事?
”“姐……”陈默喉咙发紧。
……爸不行了……在ICU……要肝移植……八十万……我……我凑不够……”他语速很快。
像怕被打断。电话那头沉默。音乐声清晰了点。几秒后。陈莉的声音传来。没什么起伏。
“哦。知道了。”她顿了顿。“钱……不是问题。”陈默心猛地一跳!攥紧手机!“姐!
你……”“见面谈。”陈莉打断他。声音干脆。“带上身份证。明天上午十点。来我公司。
”咔哒。挂了。忙音。嘟嘟嘟。陈默举着手机。听着忙音。愣住。钱……不是问题?
他心脏狂跳。血冲上头顶。又猛地凉下去。陈莉……他姐。嫁入豪门。开贸易公司。
风光无限。但……他们关系……淡得像水。几年没见。电话屈指可数。她会痛快拿八十万?
甚至更多?希望像肥皂泡。吹起来。又怕下一秒就破。他放下手机。手心全是汗。黏腻。
ICU的门紧闭。红灯亮着。像只冷漠的眼睛。2 亲情交易第二天。上午十点。恒泰大厦。
顶层。落地窗。阳光刺眼。俯瞰半个城市。江景如画。陈莉办公室。很大。空气里有淡香。
真皮沙发。光可鉴人的茶几。陈默坐在沙发边缘。帆布鞋蹭着地毯边。牛仔裤洗得发白。
T恤领口磨毛了。他坐得很直。背僵硬。双手放在膝盖上。手心在裤子上蹭。汗。门开了。
高跟鞋敲地。清脆。陈莉走进来。一身米白色套装。剪裁精良。衬得身材挺拔。妆容精致。
一丝不苟。头发挽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她没看陈默。径直走到宽大的办公桌后。坐下。
真皮转椅。没声音。“爸怎么样了?”她开口。没抬头。翻着桌上文件。指甲修剪整齐。
涂着裸色。亮。“还在ICU……等肝源……等钱……”陈默声音干涩。“嗯。
”陈莉应了一声。合上文件。抬眼。目光落在陈默脸上。平静。像看一份报表。“钱。我有。
”她身体往后靠。椅背柔软地托住她。“但。不是白给。”陈默心一沉。攥紧拳头。
“姐……我……”陈莉抬手。打断。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推过桌面。滑到陈默面前。
纸张厚实。封面烫金字体:《家庭互助协议》。“看看。”她说。语气平淡。“没问题就签。
”陈默拿起文件。手指有点抖。翻开。白纸黑字。条款清晰。
00,000.00债务用途:用于支付陈建国乙方父亲肝移植手术及相关医疗费用。
还款方式:1.乙方自愿以劳务及人身自由抵偿债务。2.自本协议生效之日起,
乙方须无条件服从甲方一切工作及生活安排,
括但不限于工作岗位、工作地点、工作时间、工作内容、居住地点、社交范围、婚姻选择等。
3.甲方有权根据自身需要及乙方表现,随时调整乙方工作及生活安排,乙方不得拒绝。
4.债务清偿期限:25年。自协议生效之日起计算。5.债务清偿前,
乙方无权单方面终止本协议。违约责任:1.乙方如有任何违反本协议条款之行为,
视为根本违约。债务立即到期。
乙方须一次性清偿全部剩余债务本金及利息按年化24%计算。
2.甲方有权随时终止本协议。协议终止后,甲方不再承担陈建国后续任何医疗费用。
其他:1.本协议所称“无条件服从”,最终解释权归甲方所有。2.……陈默眼前发黑。
字在跳。像蚂蚁爬。贰佰万。25年。无条件服从一切安排。
婚姻选择……最终解释权……“贰……贰佰万?”他声音发颤。
“手术……只要八十万……”“八十万?”陈莉轻笑一声。嘴角弯起一点弧度。没温度。
“手术费。肝源加急费。术后抗排异。进口药。护理。营养……哪项不要钱?
”她指尖点了点桌面。“贰佰万。保守估计。只少不多。”她身体前倾。手肘撑在桌面。
十指交叉。看着陈默。眼神锐利。“签了。爸的命。我管。”她下巴微抬。
“不签……”她摊手。“门在那边。”陈默捏着文件。纸页边缘割着指腹。疼。他抬头。
看陈莉。那张脸。精致。冷漠。像戴了面具。他想起小时候。陈莉抢他唯一的玩具车。他哭。
陈莉说:“给我玩玩怎么了?小气!”父母说:“你是哥哥。让着姐姐。”车被抢走。
再没还。他低头。看文件。贰佰万。25年。卖身契。他闭上眼。ICU里。父亲蜡黄的脸。
呼吸机罩着。胸口微弱起伏。医生的话:“拖不起。三天。”他睁开眼。血丝密布。他伸手。
摸向口袋。掏笔。手指僵硬。拔开笔帽。笔尖悬在乙方签名处。空白。刺眼。“签哪?
”他问。声音哑得不像自己。“这里。”陈莉指尖划过签名栏。指甲光滑。笔尖落下。
触到纸面。墨水洇开一小点蓝。他手腕用力。拖动。笔尖划过纸张。沙沙响。像割开皮肉。
写下名字:陈默。字迹歪扭。力透纸背。写完。他停住。笔没松。手指关节捏得发白。
他猛地抬手!抓起那份协议!双手攥住!用力!撕!“刺啦——!”脆响!纸页裂开!
从中间!一分为二!再撕!四片!八片!碎片!雪片般落下!飘散在光洁的地板上!
落在陈莉昂贵的羊绒地毯上!陈默喘着粗气。眼睛赤红。盯着陈莉。像困兽。陈莉没动。
脸上没表情。看着地上的碎纸。又抬眼。看陈默。眼神冰冷。像看一个疯子。她没说话。
从抽屉里。又拿出一份。一模一样的协议。推过来。滑到陈默面前。停在碎纸堆旁边。
“备份。”她说。声音像冰。“签。或者滚。”她抬手。指向门口。指尖涂着裸色指甲油。
亮得刺眼。陈默身体晃了晃。他看着那份新的协议。又看看地上的碎片。像看自己的残骸。
他弯腰。捡起笔。笔帽掉了。滚到一边。他蹲下。膝盖磕在地毯上。没声音。他捡起笔。
没找笔帽。笔尖朝下。墨水漏出来。滴在协议上。一小点蓝。晕开。他找到乙方签名处。
笔尖落下。墨水糊了一片。他不管。手腕用力。划。拖。签下名字。陈默。比刚才更扭曲。
像鬼画符。签完。他手一松。笔掉在地上。滚到陈莉脚边。
墨水在地毯上拉出一道歪扭的蓝线。他站起身。没看陈莉。转身。走向门口。脚步虚浮。
像踩在棉花上。手碰到冰凉的门把手。金属的寒气钻进皮肤。身后。陈莉的声音传来。平静。
像宣读判决书:“明天。搬出你现在的狗窝。地址发你手机。去公司人事部报到。
职位……后勤部仓库管理员。24小时待命。”陈默拉开门。走廊的光涌进来。刺眼。
他没回头。走出去。门在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里面的一切。也隔绝了他过去的人生。
3 卖身契地下室。门“哐当”关上。铁门。回音闷响。空气里有股霉味。
混着水泥灰的味道。吸进鼻子。发涩。顶灯昏黄。灯泡蒙着灰。光晕模糊。
照出墙角渗水的痕迹。黄褐色。像地图。一张行军床。铁架子。绿漆剥落。铺着薄褥子。
一张旧桌子。腿瘸了。垫着砖头。桌上放着个搪瓷杯。磕掉几块瓷。露出黑铁皮。旁边。
协议复印件。甲方签名:陈莉。字迹锋利。像刀刻。乙方签名:陈默。墨水糊了。扭曲。
陈默把背包扔床上。灰尘腾起。他走到桌边。拿起协议。纸冰凉。他看了几秒。手指用力。
纸页皱起。又松开。他放下。没撕。转身。坐到床上。铁架子吱呀响。他脱了鞋。袜子破洞。
大脚趾露出来。指甲缝里黑泥。他躺下。盯着天花板。灯泡周围。一圈黑晕。
飞虫绕着光打转。撞在灯罩上。啪嗒。啪嗒。很轻。早上六点。手机震。嗡嗡嗡。贴着耳朵。
陈默猛地睁眼。黑暗里。屏幕亮光刺眼。短信:“仓库盘点。七点前到。迟到扣本月绩效。
”发信人:后勤部张主管。陈默坐起。铁床响。他摸黑穿鞋。袜子破洞。脚趾蹭着鞋垫。
冰凉。他拧开水龙头。生锈。水流细小。发黄。他掬水。泼脸上。冷。刺骨。
水珠顺着下巴滴。他抹把脸。没毛巾。湿手在裤子上蹭了蹭。开门。楼道黑。他摸墙走。
脚步声在空荡里回响。仓库。巨大。铁皮顶。冬冷夏热。货架高耸。堆满纸箱。
灰尘在光柱里跳舞。空气浑浊。机油味混着纸板味。张主管站在门口。矮胖。
肚子顶开西装扣子。手里捏着夹板。眼神挑剔。扫过陈默。“新来的?陈默?”他声音粗。
“仓库管理员。二十四小时待命。懂?”陈默点头。“懂。”“今天任务。”张主管拍夹板。
“A区。所有货架。清点。核对系统。误差超过千分之一。扣钱。
”他指着一排望不到头的货架。“下班前。交报告。”陈默抬头。货架像山。沉默。压迫。
他走过去。搬梯子。铁梯沉。锈渣簌簌掉。爬上。顶层。灰尘厚。呛得咳嗽。他抹开灰。
看箱号。模糊。他眯眼。凑近。手指划掉灰。念出声:“A-07-345……”掏手机。
点开公司APP。库存系统。输入。核对。数字跳出来。不符。差三箱。他爬下。搬箱子。
沉。纸箱边角割手。他咬牙。拖到空地。拆封。点数。零件。细小。金属。冰凉。他蹲着。
一个一个数。手指冻得发麻。数完。再爬上去。改记录。灰尘钻进鼻孔。痒。他揉。
鼻头通红。手机又震。短信:“B区退货处理。现在。客户等着。”张主管。陈默停住。
看手机。七点半。A区才清两排。他爬下梯子。铁梯晃。他扶稳。走向B区。退货堆成小山。
包装破损。东西散乱。油腻腻。他蹲下。分拣。标签模糊。他凑近看。油污蹭到脸上。
他没擦。中午。没饭。他啃包里冷馒头。硬。噎嗓子。他捶胸口。灌凉水。搪瓷杯。水锈味。
下午。继续A区。手机震。“C区消防检查。货架挪开。通道留两米。”张主管。
陈默放下手里的零件。走向C区。货架焊死。他找推车。推不动。轮子锈死。他弓背。
用肩膀顶。铁架子嘎吱响。灰尘扑簌簌落。迷了眼。他揉。眼睛刺痛。红了。晚上十点。
A区还剩一半。他腰直不起来。手指发抖。手机亮。张主管短信:“盘点报告。
明早八点放我桌上。”陈默靠在货架上。喘气。汗湿透T恤。冰凉。贴着背。他摸出手机。
屏幕裂痕割着指纹。他打字。慢。手指僵硬。“A区未完成。能否……”短信没发完。
手机震。来电。陈莉。陈默手指顿住。几秒。划开。“姐……”“后勤部。仓库。
”陈莉声音冷。像冰。“干得怎么样?”“在盘点……”陈默声音哑。“张主管说你手脚慢。
”陈莉打断。“效率低。怎么还债?”她顿了顿。“加班。加到完为止。
工资……按最低标准。绩效看表现。”咔哒。挂了。陈默举着手机。忙音。嘟嘟嘟。
他放下手。屏幕光映着他脸上的油污。和汗。混在一起。他关掉没写完的短信。
把手机塞回兜。爬上梯子。继续数。4 绝望深渊三个月后。仓库角落。陈默蹲着吃盒饭。
冷饭。油凝成白块。他扒拉两口。手机震。张薇。他女朋友。“默默……”张薇声音带笑。
“晚上有空吗?新电影上映……”陈默咽下冷饭。喉咙发堵。“……加班。盘点。
”“又加班?”张薇声音低下去。“周末呢?
你答应陪我去……”“周末……可能也……”陈默声音干涩。电话那头沉默。几秒。“陈默。
”张薇声音变了。“你是不是……不想谈了?”“不是!”陈默急。
“我……”“那为什么总没时间?”张薇声音发颤。“电话不接。短信不回。
见面……一个月没见了!你心里还有我吗?”陈默攥紧筷子。塑料筷子变形。
“我……我有苦衷……”“苦衷?”张薇冷笑。“什么苦衷?你姐公司那么忙?
忙到连女朋友都不要了?”陈默说不出话。喉咙像塞了棉花。“陈默。”张薇声音冷下来。
“我们……冷静一下吧。”咔哒。挂了。陈默听着忙音。饭盒掉地上。油汤洒出来。
脏了裤脚。他没动。第二天。仓库。陈默搬箱子。手机震。张薇短信:“我们分手吧。保重。
”陈默手一松。箱子砸在脚边。零件散落一地。他站着。没动。灰尘在光柱里飘。
落在他头发上。肩上。手机又震。陈莉。他划开。贴耳边。“谈恋爱?”陈莉声音像刀。
“有时间?精力?”她顿了顿。“看来工作不饱和。下个月加班时长翻倍。周末取消。
”陈默没说话。手指抠着裤缝。“感情影响还债效率。”陈莉声音冰冷。“记住你的身份。
债务人。”咔哒。忙音。陈默放下手机。弯腰。捡零件。手指冻得发麻。零件冰凉。扎手。
他一个一个捡。放回箱子。灰尘扑在脸上。他没擦。5 友情破裂仓库门口。李强堵住陈默。
下班时间。天擦黑。冷风灌进来。“默子!”李强脸涨红。“你姐什么意思?!
张薇被开除了!就因为她是你女朋友?!”陈默低头。看鞋尖。帆布鞋开胶了。线头露出来。
“……我不知道。”“不知道?!”李强吼。“她公司人事直接打电话给张薇公司!
说她私生活混乱!影响公司形象!操!张薇哭了一宿!”陈默身体绷紧。没抬头。“还有我!
”李强指自己鼻子。“上周!老板找我!说有人举报我吃回扣!证据确凿!屁的证据!
老子被开了!行业封杀!你姐干的好事!”陈默手指攥紧。指甲陷进掌心。“***说话啊!
”李强推他一把。陈默踉跄。撞到货架。铁架子晃。灰尘簌簌落。“离我远点。
”陈默声音低。哑。“什么?!”李强瞪眼。“离我远点。”陈默重复。抬起头。
眼睛布满血丝。“对你……不好。”李强愣住。像不认识他。几秒。他猛地啐了一口!“呸!
孬种!”转身。大步走了。门“哐当”甩上。风灌进来。卷起灰尘。陈默靠着货架。
滑坐下去。地上冰凉。灰尘沾了一身。他摸出手机。屏幕裂痕里。是张薇和李强的名字。
他手指悬在删除键上。停住。没按。他把手机塞回兜。脸埋进膝盖。肩膀微微发抖。没声音。
6 黑暗任务仓库角落。霉味混着机油味。陈默蹲着。手指冻得发红。拧螺丝。
零件散了一地。金属边角割破指腹。血珠渗出来。凝在冰凉的铁皮上。他没停。手机震。
在裤兜里。嗡嗡响。贴着大腿。他停手。在裤子上蹭掉血。摸出手机。屏幕裂痕里。
短信:“今晚十点。西港码头。三号泊位。找王总。拿货。送到城北仓库。
钥匙在消防栓后面。”发信人:陈莉。陈默盯着屏幕。血在裂痕上抹开一道红。西港码头。
夜里。冷。乱。他知道那地方。新闻里常报。走私。黑货。他手指悬在键盘上。想回。问。
什么货?送哪?安全吗?手机又震。新短信:“别问。照做。违约后果。你清楚。
”陈默手指僵住。冰凉的金属气钻进骨头缝。他关掉屏幕。塞回兜。继续拧螺丝。扳手滑脱。
砸在指关节上。青紫一片。他没吭声。7 夜行码头夜里九点五十。西港码头。风大。
咸腥味扑鼻。浪拍着水泥岸。哗啦。哗啦。远处货轮黑影幢幢。汽笛呜咽。像鬼哭。
路灯坏了几盏。光晕昏黄。投下扭曲的影子。三号泊位。空。集装箱堆成山。黑影压下来。
风卷着废纸和塑料袋打旋。陈默缩着脖子。帆布外套薄。挡不住寒气。他找到消防栓。
铁皮箱锈迹斑斑。手摸进去。冰凉。油腻。摸到一把钥匙。铜的。沾着灰。脚步声。
硬底皮鞋敲水泥地。咔。咔。由远及近。一个人影从集装箱缝隙里走出来。高。壮。黑夹克。
领子竖着。遮住半张脸。手里拎个黑色手提箱。金属扣。反着冷光。“王总?
”陈默声音发紧。被风吹散。那人停下。没应。上下打量陈默。眼神像刀子。刮过他的脸。
停在帆布鞋上。鼻子里哼了一声。“东西。”声音沙哑。烟熏的。陈默递上钥匙。王总没接。
弯腰。把手提箱放地上。咔哒。按开锁扣。掀开一条缝。里面塞满东西。用黑色泡沫裹着。
看不清。他合上。拎起。塞进陈默怀里。箱子沉。坠手。金属边角硌着肋骨。“城北。
老棉纺厂仓库。B区7号门。”王总报地址。语速快。“到了。钥匙开门。箱子放里面。
锁门。钥匙扔下水道。走人。”他盯着陈默。“别开箱。别好奇。别留痕。”他顿了顿。
“你姐的人。规矩懂吧?”陈默点头。抱紧箱子。寒气透过金属往里钻。王总转身。
没入集装箱阴影。脚步声消失。像被黑暗吞了。陈默抱着箱子。转身。快步走。箱子死沉。
勒得手臂发麻。他不敢跑。心跳撞着肋骨。港口风更大了。卷着沙粒抽在脸上。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