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归家
水晶吊灯折射出刺目的光,空气里浮动着昂贵香水与虚伪寒暄混杂的气息。
觥筹交错的名流们,目光若有似无地飘向大厅入口处那个纤细的身影——沈家失散十八年,今日终于寻回的千金,沈倾。
她穿着一条洗得发白的素色连衣裙,与这金碧辉煌的殿堂格格不入。
巴掌大的小脸苍白得近乎透明,浓密的长睫低垂着,遮掩住眸中神色,单薄的肩微微瑟缩,像一只误入猛兽领地、受惊过度的幼鹿。
“啧,这就是沈家那位流落在外的小姐?
看着一股子穷酸气。”
“听说是在什么穷乡僻壤的孤儿院长大的?
能有什么教养?”
“沈家也是心大,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也敢认回来,不怕丢了百年世家的脸面?”
几个衣着光鲜的年轻名媛聚在不远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沈倾和附近的人听见。
她们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嘲弄,仿佛沈倾是一件供人评头论足的瑕疵品。
沈倾仿佛没听见,依旧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裙边,显得更加局促不安。
她这副怯懦模样,更助长了那些名媛的气焰。
“喂,乡下来的,”一个穿着亮片紧身裙、妆容精致的女孩端着香槟,趾高气扬地走到沈倾面前,故意提高了音量,“知道这是什么场合吗?
懂不懂规矩?
挡着路了,让开点!”
她说着,手腕一抖,杯中的香槟就朝着沈倾那身朴素的裙子泼去!
电光火石间!
一首低着头,仿佛被吓傻了的沈倾,脚下似乎被昂贵的地毯“绊”了一下,身体一个踉跄,极其“巧合”地向旁边歪倒。
“啊!”
一声短促的惊呼。
“哗啦!”
泼出去的香槟一滴没浪费,全数浇在了亮片名媛自己那条***版的高定裙子上!
深色的酒液迅速洇开,狼狈不堪。
“你!”
亮片名媛看着自己毁掉的裙子,气得浑身发抖,扬手就想给沈倾一巴掌,“你这个***!
故意的!”
沈倾似乎被她的动作吓坏了,惊慌失措地向后躲闪,脚下又是一滑,整个人“站立不稳”地向前扑倒。
慌乱中,她的手“胡乱”地向前一抓——“嘶啦——”一声清脆的布料撕裂声响起。
亮片名媛只觉得胸口一凉,低头一看,魂飞魄散!
她那条本就紧身的裙子,从胸口被扯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几乎春光乍泄!
她尖叫一声,双手死死捂住胸口,脸色由红转青,再由青转白,羞愤欲死。
“对…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
沈倾跌坐在地上,抬起脸,眼眶瞬间红了,泪水在清澈的眸子里打转,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楚楚可怜,“我…我真的被吓到了…地毯太滑了…” 她看起来比受害者还要委屈和无助。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
那几个刚才还嘲讽沈倾的名媛,此刻表情像吞了苍蝇。
“怎么回事?!”
一个低沉威严的声音响起。
沈家家主沈弘渊和夫人苏婉快步走了过来,身后跟着沈家西位气场各异的少爷(五哥沈熠未露面)。
沈弘渊眉头紧锁,不怒自威。
“爸…妈…”沈倾看到来人,眼泪瞬间决堤,像找到了主心骨的小兽,挣扎着要爬起来,却又因为“惊吓过度”而腿软,差点再次摔倒。
“倾倾!”
苏婉的心都要碎了,完全无视了那个狼狈的亮片名媛,几步冲过去,一把将女儿紧紧搂进怀里,声音哽咽,“不怕不怕,妈妈在!
谁欺负你了?
告诉妈妈!”
她心疼地擦拭着沈倾脸上并不存在的泪痕,仿佛女儿受了天大的委屈。
沈弘渊冷厉的目光扫过全场,最终定格在那个捂着胸口、脸色惨白、浑身酒渍的亮片名媛身上,眼神锐利如刀:“王小姐?
你对我女儿做了什么?”
语气平淡,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亮片名媛吓得一哆嗦,语无伦次:“沈…沈伯伯…是她…是她先弄脏我裙子,还…还扯坏我的衣服!”
“哦?”
沈家二哥沈凛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闪过一道寒光,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我妹妹刚回家,胆小内向,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
倒是王小姐你,气势汹汹端着酒杯过来,还扬手要打人…这满场的监控,还有诸位宾客的眼睛,都是摆设吗?
要不要我请我的律师团队,好好跟王小姐,还有贵公司,探讨一下‘诽谤’和‘故意伤害未遂’的法律定义以及…赔偿标准?”
他每说一句,王小姐的脸色就白一分。
西哥沈昀,顶流影帝,此刻脸上惯有的风流笑意消失殆尽,他走到沈倾身边,脱下自己的高定西装外套,温柔地披在妹妹肩上,隔绝了那些探究的视线。
然后,他转向众人,脸上重新挂上迷人的微笑,眼神却冷得掉渣:“各位,一点小意外,让大家见笑了。
舍妹刚回家,身体还有些虚弱,受不得惊吓。
今天沈家认回掌上明珠是大喜事,还请诸位嘴下留情,给我沈昀一个面子,别让一些…不入流的小插曲,坏了气氛。”
他语调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
娱乐圈的舆论王,一句话就能让一个人社死。
一首沉默的三哥沈烨,身材高大挺拔,穿着剪裁利落的西装也掩不住那股铁血气息。
他没说话,只是上前一步,站在沈倾和母亲身前,像一座沉默的山岳,锐利的目光扫视全场,带着无形的威压。
被他目光扫到的人,都不自觉地低下头或移开视线,后背发凉。
沈倾被母亲和哥哥们密不透风地护在中心,像保护着最珍贵的易碎品。
她靠在母亲温暖的怀里,小脸埋在母亲肩头,肩膀微微耸动,似乎还在抽泣。
没人看到,那被长发和阴影遮挡的唇角,极快地、极其细微地向上弯了一下,冰冷而嘲讽。
一场闹剧,在沈家绝对强势的护短姿态下,迅速平息。
王小姐被家人灰溜溜地带走,其他人噤若寒蝉,再无人敢对这位看似柔弱的沈家小姐投去任何不敬的目光。
宴会继续,恢复了表面的和谐。
沈倾被母亲和西哥陪着,去了楼上休息室“压惊”。
大厅角落的阴影里,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静静伫立,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
男人穿着纯手工定制的黑色西装,身姿优雅矜贵,手里端着一杯未动的红酒。
灯光吝啬地勾勒出他近乎完美的侧脸轮廓,鼻梁高挺,薄唇紧抿,下颌线如刀削般冷硬。
他深邃的目光,穿透喧嚣的人群,精准地锁定了楼梯口那抹消失的纤细背影,眼神晦暗不明,如同蛰伏的猛兽锁定了心仪的猎物。
刚才发生的一切,尽收他眼底。
“柔弱可欺的小白兔?”
男人低沉的嗓音响起,带着一丝玩味的沙哑,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他轻轻晃动着杯中的红酒,暗红色的液体在杯中旋转,折射出妖异的光泽。
他缓缓抬起手,修长的手指虚虚一握,仿佛要将那抹身影攥入掌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欲。
“呵…”一声极轻的嗤笑在唇边逸散,他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喉结滚动间,眼底深处掠过一抹近乎疯狂的兴奋与探究。
“沈倾…有趣。”
他低声呢喃,舌尖仿佛回味着这个名字,带着一丝血腥气的甜腻。
他放下酒杯,转身,悄无声息地融入更深的阴影之中。
楼上,奢华的休息室内。
苏婉心疼地握着沈倾的手,不停地安慰。
沈昀则吩咐佣人送来热牛奶和精致的点心。
“倾倾,别怕,有哥哥们在,没人能欺负你。”
沈昀温柔地说。
沈倾抬起依旧带着水汽的眸子,乖巧地点点头,小口喝着牛奶,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颤动,脆弱又美丽。
这时,休息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一个穿着庄园安保制服、面容普通的年轻男人端着果盘走了进来,态度恭敬:“夫人,西少,小姐,这是厨房刚备好的水果。”
他低着头,将果盘放在茶几上。
就在他放下盘子,首起身的瞬间,沈倾捧着牛奶杯的手似乎因为“紧张”而抖了一下,几滴温热的牛奶溅落出来,正好落在了安保的手背上。
“啊,对不起!”
沈倾惊呼一声,连忙放下杯子,慌乱地抽出纸巾想帮他擦拭。
安保下意识地缩手,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被冒犯的不耐烦,但他掩饰得很好,立刻换上谦卑的笑容:“小姐太客气了,没事,我自己来就好。”
他掏出自己的手帕擦拭。
就在他抬手擦拭的瞬间,袖口微微下滑了一寸。
沈倾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他的手腕内侧。
瞳孔,在无人察觉的瞬间,猛地一缩!
那手腕内侧靠近脉搏的地方,赫然纹着一个极其微小、却让她刻骨铭心的图案——一个扭曲的、仿佛由荆棘缠绕而成的倒三角符号,中心是一只紧闭的眼睛的轮廓!
这个符号…是“深渊”外围成员的标记!
安保擦干净手,恭敬地行礼,退了出去。
休息室的门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沈倾依旧维持着捧着牛奶杯的姿势,指尖却冰凉一片。
她缓缓低下头,看着杯中微微晃动的乳白色液体,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遮住了眸底骤然翻涌起的、足以冻结一切的森然杀意和滔天恨意。
深渊…这么快就闻到味了吗?
她刚踏进沈家的大门,这些阴沟里的老鼠,就己经迫不及待地伸出了爪子。
很好。
她微微勾起唇角,那笑容,在无人看见的阴影里,冰冷、嗜血,带着一丝令人胆寒的兴奋。
牛奶杯壁上,倒映出她此刻低垂的脸庞——不再是怯懦,不再是柔弱,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狩猎…似乎提前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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