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电如怒龙般撕裂铅灰色的天幕，豆大的雨点砸在青阳城的青石板路上，溅起的水花混着泥泞，在街角汇成蜿蜒的浊流。

林惊尘的后背重重撞在斑驳的朱漆门扉上，三名玄衣修士如恶犬般扑上来，粗糙的手掌死死钳住他的胳膊。其中一人穿着锦纹边的修士服，靴底碾过他渗血的手背，骨头摩擦的刺痛让他牙关紧咬，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小子，识相点就把怀里的东西交出来！” 锦纹修士狞笑着啐出一口唾沫，正落在林惊尘染血的衣襟上，“不过是山涧里捡的破烂，也配让你这泥腿子拼命？”

怀里那枚龙形玉佩正散发着灼人的温度，硌得肋骨生疼。这是今早他在青峰山下救起那只濒死的玄龟时，老龟从口中吐给他的谢礼。药铺掌柜说这玉至少能换十两银子，足够给娘抓三个月的救命药。

林惊尘猛地偏过头，带血的唾沫精准地啐在锦纹修士脸上：“我娘的药钱，就是我的命。你想要，先剜了我的心！”

“反了你！” 修士勃然大怒，腰间长剑 “噌” 地出鞘，寒光直指林惊尘心口。围观的百姓发出一阵惊呼，却没人敢上前阻拦 —— 这伙人是城主府的供奉，平日里横行霸道，谁也招惹不起。

就在剑尖离胸口不足三寸时，林惊尘怀中的玉佩突然迸出靛蓝色光焰。那光芒如活物般缠绕上长剑，只听 “咔嚓” 脆响，精铁锻造的剑身竟寸寸碎裂！

“什么人？” 锦纹修士惊退三步。

雨幕中传来衣袂破空之声，一道白衣身影踏着水光翩然而至。广袖翻飞间，三枚冰晶突然凝结成型，精准地砸在三名修士的麻筋上。他们惨叫着撞进身后的院墙，青砖碎裂的声响在雨巷中格外清晰。

林惊尘呛咳着抬头，雨水模糊了视线，却依稀望见一双缀着星辰的眼眸。那女子立于雨帘之中，白衣胜雪，青丝如瀑，发间玉簪折射出清冷的光。她蹙眉打量着狼狈的少年，声音带着天界独有的疏离：“凡夫俗子，也敢染指龙族至宝？”

话音未落，林惊尘只觉喉咙突然发紧，仿佛有无形的丝线勒住脖颈。窒息感瞬间袭来，他下意识地抓向自己的衣领，指尖却触到怀中那枚仍在发烫的玉佩。余光瞥见女子腰间悬着的饰物，他瞳孔骤然收缩 —— 那枚玉佩，竟与自己怀中的一模一样！

“你凭什么……” 林惊尘咳出混着雨水的血沫，丹田处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力量。他猛地攥紧拳头，竟硬生生挣脱了那无形的束缚。在女子惊愕的目光中，他踉跄着上前，反手一掌甩在那张绝美无瑕的脸上。

“啪！”

清脆的巴掌声让倾盆雨幕都静了一瞬。

灵汐捂着***辣的脸颊，难以置信地瞪着眼前的凡人。她乃九霄之上掌管四海水族的仙使，自诞生以来便是万仙追捧的存在，何时受过这等屈辱？掌心传来的灼痛提醒着她方才发生的一切，可当目光落在少年渗血的嘴角和那双倔强如孤狼的眼眸上时，心头竟莫名一颤。

“你可知我是谁？” 灵汐的声音因愤怒而微微发颤，周身仙气翻涌，雨水在她身前凝成一道水墙。

林惊尘抹了把脸上的血污，挺直了被打得佝偻的脊背：“管你是神仙还是鬼怪，强抢百姓东西的，就该打！” 他扯开衣襟，露出怀中那枚龙形玉佩，“这是玄龟爷爷送我的救命钱，不是什么龙族至宝！”

“放肆！” 灵汐怒极反笑，玉指再次抬起，“区区凡人也敢质疑仙使？今日便让你知晓天高地厚！”

靛蓝色光焰突然从玉佩中爆发，这次却不再攻击旁人，而是化作护罩将林惊尘包裹其中。灵汐的仙力撞在光罩上，竟被弹得后退半步。她惊讶地盯着那枚玉佩，只见玉面上的龙纹正在缓缓流转，与自己腰间的玉佩产生着奇妙的共鸣。

“这不可能……” 灵汐喃喃自语，上古龙神的信物怎会认凡人为主？

就在这时，巷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锦纹修士带着十余名府兵杀了回来，为首者手持城主令牌，气势汹汹：“抓住那妖女和小子！城主有令，死活不论！”

林惊尘下意识将灵汐护在身后，尽管他自己也浑身是伤。灵汐看着少年单薄却挺拔的背影，心头那丝异样再次蔓延开来。她轻哼一声，指尖在雨水中划过玄妙轨迹，低声念诵起古老的咒语。

地面突然震动起来，巷两侧的积水顺着她的指尖汇聚成两条水龙。那水龙咆哮着冲向府兵，却在即将撞上时化作漫天雨雾 —— 她终究是留了情面。

“走！” 灵汐拽住林惊尘的手腕，不等他反应便腾空而起。

林惊尘只觉脚下一空，惊呼声被狂风吞没。低头望去，青阳城的屋舍已缩成棋盘大小，雨云在脚下飞速掠过。他下意识地攥紧女子的衣袖，却发现那看似轻薄的布料竟坚韧如丝。

“放开我！我娘还在等我抓药！” 林惊尘挣扎着想去掰她的手，掌心却触到一片细腻的肌肤。那温度与凡人不同，带着玉石般的微凉，却奇异地让人安心。

灵汐被他烫人的指尖触得一颤，飞行的轨迹险些紊乱。她嗔怒道：“再闹就把你丢下去喂鲨鱼！”

这话果然奏效，林惊尘立刻僵住。他望着云层缝隙中露出的青阳城轮廓，眼眶突然有些发热。娘还在药铺后院等着他，要是自己有个三长两短……

“那玉佩，真的能救你娘？” 灵汐的声音突然柔和了些。

林惊尘闷闷地 “嗯” 了一声：“掌柜说能换十两银子。”

灵汐低头看了眼他攥紧玉佩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她突然想起司命星君曾说过，凡间疾苦最能考验心性。指尖微动，一枚晶莹的水珠落在林惊尘伤口上，刺痛感瞬间消失无踪。

“神仙都像你这样，不问缘由就动手吗？” 林惊尘察觉到伤口的变化，语气缓和了些。

“凡夫都像你这样，见了神仙还敢动手？” 灵汐挑眉反问，却悄悄放慢了飞行速度。

两人在雨云中沉默对峙，只有风声在耳边呼啸。林惊尘突然发现，这仙子虽然脾气暴躁，掌心的温度却意外地让人眷恋。他悄悄抬头，望见她光洁的下颌线在云层折射的光线下泛着柔和的光晕，方才被打红的脸颊已恢复白皙，只有耳尖还透着淡淡的粉。

“喂，” 林惊尘忍不住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灵汐侧过脸，雨珠顺着她的睫毛滑落：“灵汐。”

“我叫林惊尘。” 他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雨水混着血沫沾在脸上，却显得格外鲜活。

灵汐的心莫名漏跳了一拍，急忙别过脸去。她掐了个隐身诀，带着林惊尘降落在青阳城最大的药铺后院。看着少年踉跄着冲向病房的背影，她低头摩挲着自己的脸颊，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

雨不知何时停了，一缕月光穿透云层，照亮了巷口那枚被遗忘的碎剑。灵汐望着病房窗户透出的昏黄灯光，突然觉得这次下凡，或许会遇到些有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