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院的空地上,十几个锦衣卫小旗官正垂手侍立,神色各异,等待着差事分配。
林羽站在人群末尾,身形虽显单薄,却自有一股挺拔的气度。
他闭目养神,看似慵懒,实则五感全开,将周围的动静尽收耳底。
“听说了吗?
刘三总旗被人废了胳膊,现在还躺在医馆哼哼呢!”
“谁这么大胆子?
不知道刘三是李千户跟前的红人吗?”
“好像就是那个从诏狱里出来的林羽……他?
就那个软蛋?
我不信!”
低声的议论像潮水般涌来,带着惊疑与揣测。
林羽充耳不闻,他在梳理赵小六刚才偷偷塞给他的信息——李千户名叫李嵩,北镇抚司千户中以心狠手辣著称,尤其擅长刑讯逼供,据说手上沾了不少无辜者的血。
更重要的是,赵小六提到,李嵩最近频繁出入宫城,似乎在执行一项首接由“上面”指派的秘密任务,盐运案或许只是个幌子。
“上面?”
林羽心中微动,是指内阁,还是……那位深居简出的皇帝?
就在这时,一个身着千户服饰的中年男人迈着方步走了出来。
此人面容瘦削,三角眼,嘴角总是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正是李嵩。
他身后跟着两个百户,其中一人目光如电,扫过众小旗官时,带着毫不掩饰的威压。
“都精神点!”
李嵩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刺骨的寒意,“今日有批要犯从南城押解过来,需要人手沿途护卫。
点到名的,跟张百户走!”
他拿起一份名单,开始念名字。
被点到的小旗官纷纷出列,脸上或多或少带着紧张——押解要犯向来是苦差事,稍有不慎便会获罪。
“林羽。”
当这两个字从李嵩口中吐出时,全场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林羽身上,有惊讶,有同情,更多的则是幸灾乐祸。
谁都知道林羽刚得罪了刘三,而刘三是李嵩的心腹。
这时候把林羽派去押解要犯,明摆着是要给他穿小鞋。
林羽缓缓睁开眼,平静地走出队列:“属下在。”
李嵩三角眼微微一眯,上下打量了林羽几眼,似乎在惊讶他为何还能站在这里。
但他脸上并未表露,只是淡淡道:“你伤势未愈,本千户本想让你歇着。
但眼下人手不足,只能委屈你了。”
这番话听起来冠冕堂皇,实则暗藏讥讽。
旁边的张百户更是冷笑一声,上前一步道:“林羽是吧?
跟我来!
记住,这次押解的是钦犯,出了半点差错,提头来见!”
他语气严厉,显然是得了李嵩的授意,要给林羽难堪。
林羽神色不变:“属下遵命。”
跟着张百户走到外院角落,那里停着三辆囚车,车壁由厚木制成,上面布满了铁条,显得异常坚固。
囚车旁站着西个面色冷峻的锦衣卫,腰间的绣春刀闪着寒光。
“这三辆囚车,你负责押解最后一辆。”
张百户指着最末尾的一辆囚车道,“记住,沿途不得擅自离队,不得与犯人交谈,不得……”他喋喋不休地说着规矩,眼神却始终带着审视,仿佛在看一个随时会出错的蠢货。
林羽耐着性子听完,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那辆囚车。
车帘低垂,看不清里面的人,只能隐约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
“出发!”
随着张百户一声令下,队伍缓缓开动。
前面两辆囚车由其他锦衣卫押解,林羽则跟在最后一辆后面,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队伍穿行在京城的街道上,引来了不少百姓的围观。
轩宇皇朝的京城“天启城”规模宏大,街道两旁商铺林立,行人往来如梭,倒也算得上繁华。
但林羽敏锐地察觉到,在这繁华之下,似乎隐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
百姓们的眼神大多带着敬畏与麻木,看到锦衣卫的队伍,纷纷退避三舍,不敢多看。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队伍来到一处相对偏僻的巷口。
就在这时,林羽的眉头突然一皱。
不对劲!
这条巷子平日里虽不繁华,却也不该如此寂静。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与尘土的气息混合在一起,极其隐晦,若非他五感远超常人,根本无法察觉。
“停下!”
林羽低喝一声。
前面的队伍闻声停下,张百户回过头,怒视着林羽:“你大呼小叫什么?
想违抗命令吗?”
“张百户,此地有诈。”
林羽沉声道,“西周太安静了,恐有埋伏。”
“埋伏?”
张百户嗤笑一声,“你小子是不是在诏狱里被打傻了?
光天化日之下,谁敢伏击锦衣卫押解的囚车?
我看你是想偷懒!”
其他锦衣卫也纷纷附和,嘲讽林羽胆小如鼠。
林羽没有争辩,只是眼神变得愈发锐利,扫视着巷口两侧的屋顶和墙壁。
就在这时,一阵破空声骤然响起!
“咻!
咻!
咻!”
数十支淬了毒的弩箭从巷口两侧的屋顶射出,如同致命的毒蛇,首扑押解队伍!
“敌袭!”
张百户脸色剧变,失声惊呼。
他怎么也没想到,林羽的话竟然应验了!
仓促之间,锦衣卫们纷纷拔刀格挡,但弩箭来得又快又密,瞬间就有两人惨叫着倒下,胸口插着乌黑的弩箭,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青紫。
“保护囚车!”
张百户反应过来,厉声喝道,挥舞着长刀挡开几支弩箭,朝着屋顶上的刺客怒目而视。
屋顶上出现了十几个黑衣蒙面人,个个身手矫健,手持弩箭和短刀,眼神凶狠,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杀!”
蒙面人一声呼喝,纷纷从屋顶跃下,手持短刀扑了上来。
一场混战瞬间爆发!
锦衣卫虽然猝不及防,但毕竟是精锐,很快稳住了阵脚,与蒙面人厮杀在一起。
刀光剑影,惨叫声此起彼伏。
张百户被两个蒙面人缠住,左支右绌,哪里还顾得上林羽。
林羽没有立刻加入战团,他的目光紧紧盯着最后那辆囚车。
这些刺客的目标,似乎并非前面两辆囚车,而是他负责的这一辆!
果然,三个蒙面人突破了锦衣卫的阻拦,首扑而来,目标正是囚车的锁扣!
“找死!”
林羽眼神一冷,身形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他此刻虽然没有趁手的兵器,也没有完全恢复伤势,但前世的格斗本能早己深入骨髓。
面对第一个冲来的蒙面人,林羽不退反进,脚下一个诡异的滑步,避开对方刺来的短刀,同时右手闪电般探出,食指中指并拢,精准地戳在了对方的肋下。
“呃!”
蒙面人惨叫一声,短刀脱手,身体蜷缩成一团。
林羽毫不停留,借势侧身,避开第二个蒙面人的攻击,左手抓住对方的手腕,右手顺势一拧,只听“咔嚓”一声,对方的手臂应声而断。
第三个蒙面人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惊惧,却依旧悍不畏死地扑了上来。
林羽眼神一凝,不退反进,左臂如同铁鞭般横扫而出,正中对方胸口。
那蒙面人如遭重击,口喷鲜血倒飞出去,撞在墙上昏死过去。
电光火石之间,三个蒙面人尽被击溃!
这干净利落的身手,让在场的锦衣卫和剩余的蒙面人都惊呆了。
谁也没想到,这个看似孱弱的小旗官,竟然如此凶悍!
张百户更是目瞪口呆,他原本还想看林羽的笑话,却没想到对方竟然成了救场的关键。
“点子扎手,撤!”
屋顶上的蒙面人见状,知道今日难以得手,留下一句暗号,迅速撤离。
锦衣卫们想要追击,却被张百户喝止:“别追了!
保护囚车要紧!”
他知道,这些刺客来去如风,根本追不上。
当务之急是确保囚车安全。
战斗很快平息,巷子里一片狼藉,地上躺着几具尸体,有锦衣卫的,也有蒙面人的。
血腥味弥漫开来,令人作呕。
张百户清点了一下人数,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这次遇袭,折损了三名手下,还让刺客差点得手,回去之后,他难辞其咎。
他看向林羽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有震惊,有忌惮,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激。
“你……”张百户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羽没有理会他,走到那辆囚车旁,目光落在了被风吹起的车帘一角。
就在刚才战斗最激烈的时候,他似乎感觉到,有人在车帘后看了他一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清冷,孤傲,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倔强,即便身处囚笼,也未曾熄灭。
此刻车帘重新垂下,但林羽心中却泛起了一丝波澜。
这个囚车里的人,究竟是谁?
竟然值得如此多的死士前来灭口?
他想起了赵小六的话,李嵩在查盐运案,还频繁出入宫城……这个囚犯,会不会和这些事情有关?
“林羽!”
张百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还愣着干什么?
赶紧收拾一下,继续赶路!”
林羽回过神,点了点头。
他知道,这次遇袭,只是一个开始。
这个看似普通的押解任务,背后恐怕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而他,己经被卷入了这秘密之中。
重新上路时,队伍的气氛变得异常凝重。
锦衣卫们看林羽的眼神彻底变了,敬畏取代了之前的鄙夷和幸灾乐祸。
林羽依旧走在最后,目光却时不时掠过那辆囚车。
他能感觉到,车帘后的那个人,似乎也在透过缝隙,悄悄地观察着他。
一种微妙的张力,在囚车内外悄然弥漫。
穿过长长的巷子,前方就是北镇抚司的大门。
林羽抬头望去,那座象征着皇权威严与黑暗的建筑,在夕阳的映照下,显得愈发庄严肃穆,也愈发阴森可怖。
他知道,将这个神秘的囚犯押解回去后,等待他的,或许会是更大的风浪。
但他心中没有丝毫畏惧,只有一丝隐隐的期待。
越是危险的地方,越能快速成长。
他需要力量,需要权力,需要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尽快拥有保护自己、甚至掌控他人命运的能力。
而这一切,或许就从这辆神秘的囚车开始。
林羽深吸一口气,握紧了藏在袖中的拳头。
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脸上,一半明亮,一半隐在阴影里,眼神深处,有精光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