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尖锐的***,是旧纸发霉的涩混着檀木熏香的沉,像有人把晒干的茶叶和虫蛀的书页碾成了粉,混在热汽里往他鼻腔里钻。
他猛地睁眼,视线被头顶那盏钨丝灯泡透了——昏黄的光裹着细小的飞尘,把西周顶天立地的书架染成琥珀色,书架深褐色的木纹里嵌着细碎的纸屑,最顶层线装书的书脊磨得发亮,残字在光线下忽明忽暗,像浸在浓茶汤里的墨。
他躺在藤椅上,藤条缝隙卡着片干枯的银杏叶,叶尖沾着银灰色粉末,指尖一碰,粉末就簌簌往下掉——这触感让他猛地想起1404室地板上的碎屑,当时秋渐语蹲在那里捡,指尖被粉末烫出的红痕,和此刻自己手背银血结痂下的红点几乎重合。
“醒了?”
柜台后的声音带着木质的沉,顾拾转头,看见穿黑色中山装的青年正用茶筅搅动粗陶杯,茶沫在杯沿堆成细小的泡沫,又迅速散开。
青年袖口卷到小臂,暗红珠子串成的手链随动作滑动,每颗珠子上都刻着极小的“镜”字,领口别着1999年南城地铁代币,铜色表面磨得能映出人影——顾拾的脸在币面里发虚,唯独左手背的镜面碎片异常清晰,像块硬生生嵌进倒影里的碎玻璃。
“欢迎光临。”
青年把茶杯推过来,粗陶杯沿结着圈茶垢,像凝固的琥珀。
顾拾刚触到杯壁,手背上的碎片突然“咔”地轻震,他低头,绿字正在跳:71:58:30。
数字每跳一下,杯壁就凝出颗水珠,顺着陶土的纹路往下爬,爬过杯身刻着的“镜”字时,水珠突然亮了亮,映出和碎片里一模一样的数字。
“你的心跳在较劲。”
谢真突然抬眼,瞳孔里也浮着串绿字,比碎片慢半拍,“它不想跟倒计时同步。”
顾拾这才听见耳膜里的“咚-咚-咚”,和绿字的跳动严丝合缝,像有人把秒表贴在了颅骨上。
他想缩手,指尖却像被杯壁的细孔吸住,粗糙的颗粒蹭着皮肤发疼,茶气顺着指缝往血管里钻,带着股奇异的烫,像有什么东西在顺着血液爬向心脏。
书架深处传来书页翻动的声,不是风刮的,是有人用指甲刮过虫蛀的纸页,“沙沙”的,混着檀木熏香漫过来。
顾拾盯着那排书架,第三层的《康熙字典》突然自己翻了页,露出被红笔圈住的“裂”字,墨迹发乌,像刚吸过血。
更诡异的是,“裂”字边缘的纸页微微发皱,折痕和他昨晚从渊兽头颅里拽出的镜碎片边缘完全吻合,连那道歪歪扭扭的缺口都分毫不差。”
顾拾相位值69%→68%(镜化1%,指尖触杯时骤降)“3-2 编年史空白页茶杯底沉着半页《新华字典》,边缘像被牙齿啃过,毛糙的纸纤维缠着银白色的丝——和顾拾手背上银血结痂的纤维一模一样。
他眯眼去看,纸页中央的“镜”字被红笔圈着,红墨水晕开的边缘正在慢慢扩大,像水渍漫过纸面,晕到“金”字旁时,突然停下,在竖钩末端凝成个极小的血珠,悬而不落。
“它认主。”
谢真把深蓝色封皮的书往前推了推,《天渊编年史》的烫金残字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书脊处有道极细的裂痕,像被牙啃过——这裂痕让顾拾后颈发紧,和他外卖箱侧面那道被渊兽利爪划开的口子形状如出一辙。
“‘镜’字圈住谁,谁的命就会被记进去。”
谢真说话时,手链上的暗红珠子突然磕了下柜台,发出“叮”的轻响,那声音和他今早摔碎的化妆镜落地声重叠,惊得他太阳穴突突首跳。
他指尖敲在空白页上,指甲盖划过纸面的瞬间,墨迹突然从纸心渗出来,先显出“2028-07-20 00:07”的日期,笔画边缘泛着银光,再慢慢浮出血红色的字:顾拾,死亡倒计时71:57:45。
墨迹像活的,“死亡”两个字的笔画在微微蠕动,把纸页顶出细小的鼓包,像有虫在下面爬。
顾拾的视线被吸住了。
他看见自己的倒影正从空白页里浮出来,比现实慢三秒——现实中他皱眉,倒影三秒后才皱眉;现实中他抬指,倒影三秒后才抬指。
倒影的左手背没有碎片,却有串绿字首接刻在皮肤上,和《编年史》的数字同步跳动。
更让他窒息的是,倒影的手腕上缠着圈红绳,绳结处挂着半片银杏叶——正是他今早出门时,从1404门口扫走的那片,当时秋渐语还说“这叶子像被镜子割过”。
“我要买你10分钟记忆。”
谢真的声音从倒影身后传来,惊得倒影猛地回头,嘴角咧成诡异的弧度,和秋渐语视网膜里的笑容重合。
“从裂缝出现开始算。”
谢真的指尖点在“71:57:45”上,墨迹突然溅起水花,溅到顾拾手背上,碎片瞬间发烫。
他想拒绝,太阳穴却突然空了块,像被镊子夹走了记忆:1404门口的春联破洞在眼前晃了晃,突然消失;镜里人冰冷的笑刚浮现,就被银灰色的雾裹着往《编年史》里钻。
这种空缺带着刺痛,从眼眶往颅腔里钻,像细针扎进脑膜。
杯底的“镜”字突然亮了,红圈漫过纸页,爬上杯沿,和谢真手链上的“镜”字共振,发出细不可闻的嗡鸣。
碎片里的绿字跳成71:57:30,《编年史》上的数字也跟着跳,纸页震颤的频率,正好和顾拾的心跳重合。”
顾拾相位值68%→67%(镜化1%,记忆流失时骤降,累计15%)“3-3 用记忆换照片挣扎是被无形的线牵着的。
顾拾想按住太阳穴,手却悬在《天渊编年史》上方,指尖离纸面三厘米时,银灰色的雾突然从指缝涌出来,裹着他的记忆往纸页里钻:渊兽裂开的头颅在雾里闪了闪,变成碎片里的倒影;秋渐语视网膜上的诡异笑容刚浮出,就被墨迹吞掉;连外卖箱里酸菜鱼的酸气,都化作雾里的腥甜,渗进纸页的纤维。
10分钟被谁掐成了细流。
当最后一段记忆(冲出雾潮时,秋渐语瞳孔里的自己正对着镜头笑)消失时,谢真从柜台下抽出张6寸照片,小臂内侧有块淡青色的印记,像被镜碎片烙过的痕迹,形状和自己手背上的碎片轮廓隐隐呼应。
“拿着。”
谢真的指尖碰到他的指腹,两人体温相差极大——谢真的指尖凉得像浸过冰水,而顾拾的指腹正渗着细汗,银血在汗里晕开极淡的银线,顺着照片边缘往下爬,在“23:61”的刻度上凝成个小点。
纸质发脆,边缘卷着,像泡过水的胶片。
顾拾接过来的瞬间,手背上的碎片烫得像烙铁——照片的背景是片望不到头的镜子,无数碎片拼出巨大的球面,每块碎片里都有个他,表情各异,却都盯着中心。
而中心的他躺着,胸口插着半截指针,刻度停在23:61,指针的锈迹里,还缠着根外卖箱的塑料绳。
最诡异的是那些镜子碎片——现实中顾拾眨了眨眼,照片里的碎片却三秒后才眨眼,延迟的间隙里,碎片里的“他”正对着现实中的他笑,嘴角裂到耳根。
“这是……” 他的声音发颤,照片上自己的瞳孔里有串绿字,模糊得像浸了水,却能看清最后两位数字在跳:50、49、48……谢真指了指背面。
顾拾翻面,铅笔字的笔画戳穿了纸背:“如果你提前三天看到它,你会怎么死?”
问号的尾钩上沾着银灰色粉末,和他手背上的一模一样。
指尖一碰,粉末粉末燃起来的瞬间,他突然听见谢真喉间滚过声极轻的笑,像在说“第三把锁开始转了”——那声音很模糊,却让他想起昨晚镜中人贴在他耳边说的“每块碎片都在数你的心跳”。
碎片突然炸开强光,顾拾闭上眼,绿字却在瞳孔里烧出烙印:71:56:50。
心跳与数字的同步声震得颅腔发疼,咚、咚、咚,像有人在脑壳里敲鼓。
他想再看照片,指尖却空了,只有指腹留着铅笔划过的涩感,混着银血的腥甜。
书架深处的翻书声停了,檀木味突然变浓,裹着照片里的镜锈味漫过来,像雾潮里腐烂的糖。
谢真手链上的“镜”字全亮了,和碎片、杯底、《编年史》上的“镜”字连成道银光,把顾拾圈在中央。
倒计时最后的数字烙在1999年地铁代币的锈痕里,檀木柜台的阴影突然漫过《天渊编年史》的空白页——书页翻动的余响掐断在第七个音节,世界瞬间失声。”
顾拾相位值67%→66%(镜化1%,看清照片时骤降,累计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