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垂首延伸至云层的超巨型都市，像一头蛰伏的钢铁巨兽，在铅灰色的苍穹下喘息。
狭窄的街道终年不见阳光，潮湿的空气中混杂着机油、腐烂食物、廉价合成香料和排泄物的刺鼻气味。
巨大的排污管道在头顶轰鸣，不时滴落着不明液体，在锈蚀的金属路面上溅起浑浊的水花。
全息广告牌在远处高墙闪烁，投射着上层区的奢华幻影：衣着光鲜的男女在无重力花园中漫步，晶莹剔透的酒杯里盛着价值普通人半年配给的高级合成酒。
这些虚幻的影像与脚下泥泞污秽的街道形成残酷对比。
"让开！
都他妈让开！
"一声粗暴的呵斥从身后传来。
一个身着黑色制服的治安官推开拥挤的人群，他佩戴的机械外骨骼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冷光。
行人麻木地退到两侧，没有人敢与那双藏在护目镜后的眼睛对视。
街道两侧是蜂窝般的公寓单元，每个不足十平米的隔间里挤着一家数口。
透过半开的金属门帘，可以看到里面堆满杂物的狭小空间，和蜷缩在角落里的身影。
"今天的配额又减少了..."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妇人喃喃自语，她干枯的手指在自动售货机的触摸屏上徒劳地滑动。
屏幕上显示着"今日净水配额己售罄"的红字警告。
远处传来打斗声和玻璃破碎的脆响。
没有人驻足观望，这里每天都有为了一丁点资源而爆发的冲突。
劣质音响播放的刺耳音乐从某家地下酒吧飘出，与头顶管道中液体流动的轰鸣声、远处警笛的尖啸交织在一起，构成下层区特有的噪音交响曲。
一个衣衫褴褛的小男孩蹲在墙角，用捡来的金属片在地上划着什么。
他的脸上没有孩童应有的天真，只有与年龄不符的麻木与戒备。
当巡逻的无人机从头顶掠过时，他立刻蜷缩进阴影里，像一只受惊的小兽。
空气中飘浮着细小的尘埃，在霓虹灯的照射下如同漂浮的萤火。
但这些"萤火"是有毒的——它们是工业排放物与建筑表面剥落涂料的混合物，长期吸入会导致肺部纤维化。
街道尽头，一群穿着统一灰色制服的工人正排队等待进入垂首工厂的电梯。
他们眼神空洞，机械地向前挪动脚步。
其中一个人的制服袖口露出皮肤上的条形码——那是基因优化失败后被标记的"次品"。
突然，所有广告牌同时闪烁，切换成紧急新闻播报。
一张南极洲冰原的全息地图展开，标注着冲突区域。
播报员机械的声音在街道上空回荡："南极洲冷晶矿区爆发武装冲突，亚洲共同体与欧盟联合部队正与美洲联邦及南亚联盟势力交火..."没有人抬头。
在这个连饮用水都需要配额的世界，远方的资源战争与蝼蚁般的他们有什么关系？
一滴黑色的液体从锈蚀的管道接头处滴落，在地面的积水中激起一圈涟漪。
水面上倒映着扭曲的霓虹光影，就像这个扭曲的世界一样，美丽而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