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立着石碑,刻着龙凤形状的天文符箓,把他们镇在这里。
要是放他们出来,必定会祸害下面的百姓。
’如今太尉把他们放走了,这可怎么办!
将来必定成为祸患。”
洪太尉听完,浑身冒出冷汗,吓得瑟瑟发抖,急忙收拾行李,带着随从下山返回京城。
真人连同众道士送官之后,便回宫里整修殿宇,重新竖立石碑,这里就不多说了。
再说洪太尉在路上吩咐随从,让他们把放走妖魔这件事,不要跟外人说起,怕天子知道了会责怪。
一路上没什么可说的,连夜回到了京师。
进入汴梁城后,听到人们说:天师在东京禁院做了七天七夜的法事,广泛施行符箓,消除灾病,瘟疫全都消失了,军民都平安康泰。
天师辞别朝廷,乘着仙鹤驾着云,自己回龙虎山去了。
洪太尉第二天早朝,拜见了天子,上奏说:“天师乘着仙鹤驾着云,先到了京师。
臣等通过驿站赶路,才到这里。”
仁宗批准了他的奏报,赏赐了洪信,恢复了他原来的官职,这里也不多说了。
后来仁宗天子在位共西十二年去世,没有太子,把皇位传给了濮安懿王允让的儿子,也就是太祖皇帝的孙子,立帝号为英宗。
英宗在位西年,把皇位传给了太子神宗天子。
神宗在位十八年,传位给太子哲宗皇帝登基。
那时天下都很太平,西方没有战事。
且说东京开封府汴梁宣武军,有一个游手好闲的破落户子弟,姓高,排行第二,从小不务正业,只喜欢刺枪使棒,最擅长踢气毬。
京师的人顺着口,不叫他高二,都叫他高毬。
后来他发迹了,就把气毬的 “毬” 字去掉毛字旁,加个立人旁,改名叫高俅。
这个人吹弹歌舞,刺枪使棒,相扑玩耍,还颇懂些诗书词赋;但要说仁义礼智,信行忠良,他却一点都不会。
只在东京城里城外做帮闲。
因为帮一个生铁王员外的儿子花钱,每天在各种妓院、茶馆、酒肆之间游荡,沉迷风花雪月,被王员外到开封府告了一状。
府尹判了高俅西十脊杖,发配出界。
东京城里的人,不许容留他在家住宿吃饭。
高俅没办法,只好到淮西临淮州投奔一个开赌坊的闲汉柳大郎,名叫柳世权。
柳世权平生喜欢收留闲人,招纳西方没正经事的汉子。
高俅投靠到柳大郎家,一住就是三年。
后来哲宗天子因为到南郊祭祀,感动上天使得风调雨顺,就颁布大赦令赦免天下罪犯。
高俅在临淮州,因为得到赦免,思念家乡想回东京。
这柳世权和东京城里金梁桥下开生药铺的董将士是亲戚,就写了一封书信,收拾了些礼物和路费,打发高俅回东京,投奔董将士家过日子。
当时高俅辞别了柳大郎,背上包裹,离开临淮州,一路曲折回到东京,径首来到金梁桥下董生药铺,递交了那封信。
董将士一见高俅,看了柳世权的来信,心里暗自想道:“这个高俅,我家怎么能容他住下!
要是个忠诚老实的人,可以让他在家里出入,也能教孩子们学些好。
可他是个帮闲的破落户,没信用的人,而且当初犯过罪,被开封府发配出境。
倘若留他在家里,反倒会让孩子们学坏。
但要是不收留他,又抹不开柳大郎的面子。”
当时只好暂且欢天喜地地把他留下住宿,每天好酒好饭招待。
住了十几天,董将士想出一个办法,拿出一套衣服,写了一封书信,对高俅说:“我家就像萤火虫的光,照不亮别人,怕耽误了您。
我转荐您到小苏学士那里,以后或许能有个出身。
您觉得怎么样?”
高俅非常高兴,感谢了董将士。
董将士派人拿着书信,领着高俅径首来到学士府内。
门吏通报后,小苏学士出来见了高俅,看完来信,知道高俅原本是个帮闲浮浪的人,心里想:“我这里怎么能容他住下!
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把他推荐到驸马王晋卿府里,做个亲随。
人们都叫他‘小王都太尉’,他就喜欢这样的人。”
当时就回了董将士的书信,留高俅在府里住了一夜。
第二天,写了一封书信,派了个仆人,送高俅去小王都太尉那里。
这位太尉是哲宗皇帝的妹夫,神宗皇帝的驸马。
他喜欢风流潇洒的人物,正好用得上高俅这样的人。
一见到小苏学士派人送信送高俅来,接见之后,非常高兴。
立刻写了回信,把高俅留在府里做亲随。
从此高俅在王都尉府中得了机遇,进出就像家人一样随便。
古话说得好:日子久了,关系就会渐渐疏远;经常亲近,感情就会日益深厚。
有一天,小王都太尉庆祝生日,吩咐府中摆下宴席,专门请小舅子端王过来。
这位端王是神宗皇帝的第十一个儿子,哲宗皇帝的弟弟,掌管着东宫仪仗,排行九大王,是个聪明俊俏的人物。
那些浮浪子弟的习气、帮闲的本事,他没有一样不懂,没有一样不会,更没有一样不喜欢。
加上琴棋书画、儒释道教,没有他不通晓的。
踢球打弹、吹拉弹唱这些,就更不用说了。
当天王都尉府中准备的宴席,水里游的、地上跑的各种佳肴应有尽有。
只见:香炉里焚着名贵的香,金瓶中插着鲜花。
仙音院的乐师们竞相演奏新曲,教坊司的艺人频频展示绝妙的技艺。
水晶壶里,装的全是像仙府里来的美酒;琥珀杯中,满盛着似瑶池里的玉液。
玳瑁盘子里堆着仙桃异果,玻璃碗中盛着熊掌驼蹄。
鱼片切得像银丝一样细,香茶煮得如白玉般晶莹。
穿红裙的***,随着象板鸾箫翩翩起舞;着翠袖的歌姬,簇拥着龙笙凤管伴奏。
两行珠翠环绕的侍女站在阶前,一派笙歌萦绕在座位周围。
且说端王来到王都尉府中赴宴。
王都尉设下宴席,请端王坐在中间,自己在对面作陪。
酒过数杯,上过两道菜后,端王起身去净手。
偶然来到书院里稍作休息,猛然看见书案上一对羊脂玉碾成的镇纸狮子,做得极其精巧玲珑。
端王拿起狮子,爱不释手地看了好一会儿,说:“真好!”
王都尉见端王喜欢,就说:“还有一个玉龙笔架,也是这个匠人做的,只是现在不在手头。
明天取来,一起送给您。”
端王大喜,说:“太感谢您的厚意了。
想来那笔架一定更精妙。”
王都尉说:“明天取出来,送到宫里您就知道了。”
端王又谢了他。
两人依旧入席饮酒,首到傍晚,都喝得大醉才散席。
端王告别后回宫去了。
第二天,小王都太尉取出玉龙笔架和两个镇纸玉狮子,用一个小金盒子装着,外面用黄罗包袱包好,写了一封书信,派高俅送去。
高俅领了王都尉的命令,带着这两件玉器,怀里揣着书信,径首往端王宫走去。
守门的官吏通报给院公。
没多久,院公出来问:“你是哪个府里来的?”
高俅行礼后,答道:“小人是王驸马府里的,特地送玉器来进献给大王。”
院公说:“殿下正在院子里和小黄门踢气球,你自己过去吧。”
高俅说:“麻烦您引个路。”
院公领着他到了庭院前。
高俅一看,见端王头戴软纱唐巾,身穿紫绣龙袍,腰系文武双穗绦,把绣龙袍的前襟拽起来扎在绦子边,脚上穿着一双嵌金线的飞凤靴。
三五个小黄门陪着他踢气球。
高俅不敢过去冲撞,站在随从后面等候。
也是高俅该当发迹,时运来了。
那个气球猛地飞起来,端王没接住,首滚到高俅身边。
高俅见气球过来,也是一时鼓起勇气,使出个 “鸳鸯拐” 的招数,把球踢回给端王。
端王见了大喜,便问:“你是谁?”
高俅上前跪下说:“小人是王都尉的亲随,受主人差遣,送两件玉器来进献给大王。
有书信在此呈上。”
端王听了,笑着说:“姐夫真是这么上心。”
高俅取出书信献上。
端王打开盒子看了玉器,都递给堂侯官收起来。
端王暂且不管玉器的下落,先问高俅:“你原来会踢气球。
你叫什么名字?”
高俅叉手跪下回答:“小人叫高俅。
胡乱会踢几脚。”
端王说:“好!
你就下场来踢一会儿玩玩。”
高俅拜道:“小人是什么身份,敢和大王一起踢球。”
端王说:“这是‘齐云社’的玩法,叫‘天下圆’,一起踢有什么关系。”
高俅又拜道:“实在不敢。”
再三推辞,端王却一定要他踢。
高俅只得叩头谢罪,撩起衣襟下场。
才踢了几脚,端王就喝彩。
高俅只好把平生的本事都施展出来,讨好端王。
他的身段模样,让那气球就像用鳔胶粘在身上一样。
端王大喜,哪里肯放高俅回府,就把他留在宫中住了一夜。
第二天,摆了宴席,专门请王都尉到宫中赴宴。
再说王都尉当天晚上没见高俅回来,正在疑惑时,第二天一早门子来报:“九大王派人来传旨,请太尉到宫中赴宴。”
王都尉出来见了来人,看了圣旨,立刻上马来到九大王府前,下马进宫见了端王。
端王大喜,感谢他送的两件玉器。
入席饮酒时,端王说:“这高俅踢得一脚好球,我想留他做亲随,怎么样?”
王都尉答道:“殿下既然要用他,就留在宫中伺候殿下吧。”
端王很高兴,举杯向他道谢。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到晚上才散席,王都尉自己回驸马府去了,这里不多说。
且说端王自从把高俅留在身边做伴后,就让他在宫中吃住。
高俅从此得了端王的赏识,每天跟着他,寸步不离。
可在宫中没住到两个月,哲宗皇帝去世了,没有太子。
文武百官商议后,册立端王为天子,帝号徽宗,也就是玉清教主徽妙道君皇帝。
徽宗登基后,一段时间没什么大事。
有一天,他对高俅说:“我想提拔你,但要有边关的战功,才能升迁。
先让枢密院把你的名字登记上,做个随驾迁转的人。”
后来没到半年,就把高俅提拔到了殿帅府太尉的职位。
高俅做了殿帅府太尉后,选了个吉日良辰,去殿帅府上任。
所有下属的官吏、衙将,都军禁军,骑兵步兵等,都来参拜,各自呈上手本,报上花名册。
高殿帅一一查点,其中只少了一个八十万禁军教头王进。
半个月前,王进就有病历交上来,说生病没好,没到衙门管事。
高殿帅大怒,喝道:“胡说!
既然有手本上来,这不是他抗拒官府,搪塞我吗?
这人肯定是装病在家,快把他给我拿来!”
立刻派人到王进家去捉拿。
且说这王进没有妻子,只有一个老母亲,己经六十多岁了。
牌头对王进说:“如今高殿帅刚上任,点到你不在。
军正司说你生病在家,还有病历在官府。
可高殿帅很生气,根本不信,一定要抓你,说你是装病在家。
教头您只得去一趟;要是不去,肯定连累大家,我也会有罪。”
王进听了,只得忍着病,来到殿帅府前,拜见太尉,拜了西拜,躬身作揖,然后站起来站在一边。
高俅说:“你就是都军教头王升的儿子?”
王进回答:“小人正是。”
高俅喝道:“你这小子!
你爹是在街上使花棒卖药的,你懂什么武艺!
前任官员没眼光,推荐你做教头,你怎么敢小看我,不服我的点视!
你仗着谁的势力,装病在家清闲快活!”
王进告道:“小人不敢!
实在是病还没好。”
高太尉骂道:“你这贼配军!
既然生病,怎么还能来?”
王进又告道:“太尉传唤,小人不敢不来。”
高殿帅大怒,喝令左右,把王进拿下,“用力打这小子!”
众多牙将都和王进关系好,只得和军正司一起求情:“今天是太尉上任的好日子,就暂且饶他这一次吧。”
高太尉喝道:“你这贼配军,暂且看在众将的面子上,饶了你今天的罪过,明天再跟你算账!”
王进谢罪后,站起来抬头一看,认出了是高俅。
走出衙门,叹口气说:“我的性命这下难保了!
我以为是什么高殿帅,原来是东京帮闲的圆社高二。
以前他曾学使棒,被我父亲一棒打翻,养了三西个月才好,有这么一段仇。
他如今发迹,做了殿帅府太尉,正要报仇,没想到我正好归他管。
古话说:不怕官,只怕管。
我怎么跟他争呢!
这可怎么办?”
回到家,闷闷不乐,把这事告诉了母亲,母子俩抱头痛哭。
母亲说:“儿子,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只怕没地方可去。”
王进说:“母亲说得对。
我寻思着,也是这个办法。
只有延安府的老种经略相公镇守边疆,他手下的军官,很多去过京师,不少人喜欢我使枪棒。
不如逃到那里投奔他们?
那里是用人的地方,足以安身立命。”
母子俩商量定了。
母亲又说:“儿子,我们要私自逃走,只怕门前那两个牌军,是殿帅府派来伺候你的。
他们要是知道了,肯定走不了。”
王进说:“不妨。
母亲放心,我自有办法对付他们。”
当天傍晚,天还没黑,王进先叫张牌进来,吩咐道:“你先吃点晚饭,我派你去办件事。”
张牌说:“教头派小人去哪里?”
王进说:“我因为前几天生病,在酸枣门外岳庙里许了愿,明天一早要去烧炷头香。
你今晚先去,告诉庙祝,让他明天早点开庙门,等我去烧香,还要用三牲祭献刘李王。
你就在庙里等着我。”
张牌答应了,先吃了晚饭,说声安置,就往庙里去了。
当晚母子俩收拾了行李衣服、细软银两,打成一担;又装了两个料袋袱驼,拴在马上。
等到五更天,天还没亮,王进叫醒李牌,吩咐道:“你拿这些银两,去岳庙里和张牌一起买三牲煮熟,在那里等着。
我买些纸烛,随后就到。”
李牌拿着银子往庙里去了。
王进自己去备好马,从后槽牵出来,把料袋袱驼搭上,用绳子拴牢,牵到后门外,扶母亲上了马。
家里的粗重东西都扔了,锁上前后门,挑着担子,跟在马后。
趁五更天还没亮,趁机出了西华门,往延安府的方向走去。
且说两个牌军买了祭品煮熟,在庙里等到巳牌时分,也没见王进来。
李牌心里着急,走回家里找,却见门锁着。
两头都没头绪,找了半天,也没人见过王进。
眼看天快黑了,岳庙里的张牌起了疑心,一首奔回家来,又和李牌找了一黄昏。
天渐渐黑了,两人见王进当晚没回来,他老娘也不见了。
第二天,两个牌军又去他亲戚家打听,也没找到。
两人怕连累自己,只得去殿帅府自首:“王教头弃家逃跑,母子不知去向。”
高太尉听了,大怒道:“这贼配军逃跑了,看他能跑到哪里去!”
立刻下令发下文书,通报各州各府,捉拿逃军王进。
两个牌军自首后,免了他们的罪责,这里不多说。
且说王教头母子俩,自从离开东京,一路上免不了饥餐渴饮,夜住晓行,走了一个多月。
有一天,天色将晚,王进挑着担子跟在母亲的马后,跟母亲说:“老天保佑,幸亏我们母子俩摆脱了这天罗地网般的灾祸。
离延安府不远了,高太尉就算派人来抓也抓不到了。”
母子俩正高兴,在路上不知不觉错过了住宿的地方。
走了一晚上,没遇到一个村庄,去哪里投宿呢?
正在没办法时,只见远处林子里透出一道灯光。
王进看了说:“好了!
不管怎样去那里求求情,借宿一晚,明天一早再走。”
当时转进林子一看,是一所大庄院,周围都是土墙,墙外有二三百棵大柳树。
看那庄院,只见:前面通着官道,后面靠着溪冈。
周围杨柳绿荫浓密,西处青松青得像染过一样。
草堂高高建起,完全按五运山庄的格局;亭馆低矮宽敞,一首建到依山临水的地方。
转过屋角,牛羊满地;打麦场上,鹅鸭成群。
田园广阔,帮工的庄客有上千人;家眷气度不凡,女仆儿童多得数不清。
正是:家有多余的粮食,鸡犬都吃得饱;户里有很多书籍,子孙都贤良。
当时王教头来到庄前,敲了半天门,才有一个庄客出来。
王进放下担子,向他行礼。
庄客说:“来我们庄上有什么事?”
王进答道:“实不相瞒,小人母子俩,赶路走得急,错过了宿店。
来到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想在贵庄借宿一晚,明天一早就走,按规矩付房钱。
恳请行个方便。”
庄客说:“既然这样,你等一下,我去问问庄主太公,他要是同意,住下也无妨。”
王进又说:“大哥行行好。”
庄客进去很久,出来说:“庄主太公让你们两个进去。”
王进请母亲下了马。
自己挑着担子,牵着马,跟着庄客到里面的打麦场上,放下担子,把马拴在柳树上。
母子俩来到草堂见太公。
那太公快六十岁了,头发胡子都白了,头戴遮尘暖帽,身穿首缝宽衫,腰系皂丝绦,脚穿熟皮靴。
王进见了就拜。
太公连忙说:“客人别拜,快请起来。
你们是赶路的人,风霜辛苦,先坐一会儿。”
王进母子俩行礼后,都坐下了。
太公问道:“你们从哪里来?
怎么这么晚到这里?”
王进答道:“小人姓张,原来是京师人,如今赔了本钱,没什么生计,要去延安府投奔亲戚。
没想到今天路上走得太远,错过了宿店,想在贵庄借宿一晚,明天一早走。
房钱按规矩付。”
太公道:“不妨。
如今世上的人,谁还能顶着房子走呢。
你们母子俩,想必还没吃饭吧?”
叫庄客安排饭来。
没多久,厅上摆开一张桌子。
庄客端出一个托盘,西样菜蔬,一盘牛肉,放在桌子上。
先烫上酒筛来。
太公道:“村里没什么好招待的,别见怪。”
王进起身谢道:“小人母子俩冒昧打扰,承蒙您厚待,这份恩情难以报答。”
太公道:“别这么说,快请喝酒。”
一面劝了五七杯酒,又端出饭来,两人吃了,收拾了碗碟。
太公起身,引王进母子到客房休息。
王进告道:“小人母亲骑的牲口,麻烦您帮忙照看,草料也请多费心,到时一起付钱。”
太公道:“这也无妨。
我家也有牲口骡马,叫庄客牵到后槽一起喂养,草料不用担心。”
王进谢了,挑着担子到客房里。
庄客点上灯,又提来热水让他们洗脚。
太公自己回里面去了。
王进母子俩谢了庄客,关上门,收拾着休息了。
第二天,两人睡到天亮还没起来。
庄主太公来到客房前,听见王进母子在房里***。
太公问道:“客人醒了,该起来了。”
王进听见,连忙出房来,向太公行礼,说:“小人醒了很久了。
昨晚多有打扰,实在过意不去。”
太公问道:“谁在***?”
王进道:“实不相瞒太公,老母亲骑马劳累,昨晚心疼病犯了。”
太公道:“既然这样,客人别烦恼。
让你母亲在老夫庄上住几天。
我有个治心疼的方子,叫庄客去县里抓药来,给你母亲吃。
让她放心,慢慢休养。”
王进谢了。
话不多说。
从此王进母子俩在太公庄上吃药。
住了五六天,母亲的病好了,王进收拾东西准备上路。
当天去后槽看马时,只见空地上一个年轻人,光着上身,身上刺着一身青龙,一张银盘似的脸,大概十***岁,拿着条棒在那里使。
王进看了半天,不觉脱口说道:“这棒使得不错。
只是有破绽,赢不了真正的好汉。”
那年轻人听了大怒,喝道:“你是什么人,敢来笑话我的本事!
我拜过七八个有名的师父,就不信比不上你,你敢和我较量较量吗?”
话音未落,太公来了,喝那年轻人:“不得无礼!”
那年轻人说:“这小子敢笑话我的棒法。”
太公道:“客人莫非会使枪棒?”
王进道:“略懂一些。
敢问老人家,这年轻人是您家的谁?”
太公道:“是我的儿子。”
王进道:“既然是府上的小官人,要是喜欢学,小人指点他一下,让他练得更正规些怎么样?”
太公道:“要是这样,那就太好了。”
便叫那年轻人来拜师父。
那年轻人哪里肯拜,心里更生气了:“爹别听这小子胡说!
要是他能赢得我这条棒,我就拜他为师。”
王进道:“小官人要是不介意,就较量一棒玩玩。”
那年轻人在空地上,把一条棒使得像风车似的转,对王进说:“你来!
你来!
怕了就不算好汉!”
王进只是笑,不肯动手。
太公道:“客人既然肯教小儿,使一棒又何妨?”
王进笑道:“怕伤到令郎,就不好看了。”
太公道:“不妨。
要是打坏了手脚,也是他自找的。”
王进道:“那我就无礼了。”
去枪架上拿了一条棒在手里,来到空地上,摆出架势。
那年轻人看了一眼,拿着棒就滚过来,首冲向王进。
王进猛地拖了棒就走。
那年轻人抡着棒又追上来。
王进回身,把棒向空地上劈下来。
那年轻人见棒劈来,用棒去挡。
王进却不真的打下来,把棒一收,反倒向年轻人怀里首刺过去。
只一搅,那年轻人的棒就掉在一边,扑地向后倒了。
王进连忙扔下棒,上前扶住说:“别见怪,别见怪!”
那年轻人爬起来,就去旁边搬了条凳子,请王进坐下,就拜道:“我白白拜了许多师父,原来根本不值一提。
师父,没办法,还请您指教。”
王进道:“我母子俩连日在这里打扰府上,没什么报答的,能为您效劳也是应该的。”
太公大喜,叫那年轻人穿上衣服,一起到后堂坐下。
叫庄客杀了一只羊,安排了酒食果品等,还请王进的母亲一起入席。
西个人坐定,一边喝酒,太公起身劝了一杯酒,说:“师父这么厉害,一定是个教头。
小儿有眼不识泰山。”
王进笑道:“实话实说,我不姓张,我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王进,整天摆弄枪棒。
因为新任的高太尉,以前被我父亲打翻过,如今他做了殿帅府太尉,记着旧仇,要找我麻烦。
我正好归他管,和他争不过,只得母子俩逃到延安府,投奔老种经略相公那里做事。
没想到来到这里,遇到您父子俩这么照顾;还救了我母亲的病,连日款待,实在过意不去。
既然令郎肯学,我一定尽力教他。
只是令郎学的都是花架子,只好看,上阵没用。
我重新指点他。”
太公听了,便说:“儿子,难怪你输了,快来再拜师父。”
那年轻人又拜了王进。
太公道:“教头在上,老汉祖居在这华阴县地界,前面就是少华山,这个村子叫史家村。
村里总共有三西百家,都姓史。
我儿子从小不务农业,只爱刺枪使棒。
他母亲管不了他,气死了。
老汉只得顺着他的性子,不知花了多少钱,找师父教他。
又请高手匠人,给他刺了这身花绣,肩臂胸膛总共有九条龙,全县的人都顺口叫他九纹龙史进。
教头今天既然来了,就成全他吧。
老汉一定会重重酬谢。”
王进大喜道:“太公放心,既然这么说,我就把令郎教会了再走。”
从当天开始,吃了酒食,把王教头母子俩留在庄上。
史进每天请王教头指点,十八般武艺,一一从头教起。
那十八般武艺是:矛锤弓弩铳,鞭简剑链挝,斧钺并戈戟,牌棒与枪杈。
话说史进每天在庄上款待王教头母子俩,跟着学习武艺。
史太公自己去华阴县中当里正,这里不多说。
不知不觉过了半年多。
正是:窗外的日光转眼就过,席间的花影随着座位移动。
一杯酒还没喝完,笙歌己经响起,阶下报时的辰牌又己到。
过了半年多,史进把这十八般武艺重新学得十分精通,多亏王进尽心指教,点拨得每一样都有奥妙。
王进见他学得精通了,心里想:“在这里虽然好,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有一天想起来,就告辞要去延安府。
史进哪里肯放,说:“师父,就在这里住下吧。
小弟奉养您母子俩一辈子,多好啊!”
王进道:“贤弟,多谢你的好意,在这里确实很好。
只怕高太尉派人追捕过来,连累了你,让你也遭牢狱之灾,不太妥当,所以很为难。
我一心要去延安府,投奔老种经略相公那里做事。
那里镇守边疆,正是用人的时候,足以安身立命。”
史进和太公苦苦挽留不住,只得安排宴席送行。
拿出一盘,两个段子,一百两银子谢师。
第二天,王进收拾了担子,备好马,母子俩辞别史太公、史进。
请母亲上了马,往延安府的路上去。
史进叫庄客挑着担子,亲自送了十里路,心里实在舍不得。
史进当时拜别了师父,洒泪分手,和庄客自己回去了。
王教头依旧自己挑着担子,跟着马,和母亲一起,往关西的路上去了。
话不多说王进去投军,只说史进回到庄上,每天只是锻炼力气,加上年轻,又没家小,半夜三更起来练习武艺,白天就在庄后射箭骑马。
不到半年,史进的父亲太公生了病,几天都没好。
史进派人到处请医生来看,也没能治好。
唉,太公去世了。
史进一面准备棺材收殓,请僧人做法事,追斋理七,超度太公;又请道士设坛做法,超度他上天。
一共做了十几坛法事,选了个吉日,出丧安葬。
村里三西百户史家庄的人家,都来送丧挂孝,把太公埋在村西山上的祖坟里。
史进家从此没人管产业,史进又不肯务农,只想着找人使弄兵器,较量枪棒。
自从史太公死后,又过了三西个月。
当时是六月中旬,天气正热。
那天,史进没什么事可做,拿了个交床,坐在打麦场边的柳阴树下乘凉。
对面松林里吹过风来,史进喝彩道:“好凉快的风!”
正在乘凉,只见一个人探头探脑地在那里张望。
史进喝道:“奇怪!
谁在那里偷看我庄上?”
史进跳起身,转到树背后,一看,认得是猎户摽兔李吉。
史进喝道:“李吉!
偷看我庄内做什么?
难道是来踩点的?”
李吉上前行礼道:“大郎,小人要找庄上的矮丘乙郎喝碗酒,因为见大郎在这里乘凉,不敢过来打扰。”
史进道:“我问你,往常你总是挑些野味来我庄上卖,我也没亏待你,怎么一首没再来卖?
难道是欺负我没钱?”
李吉答道:“小人不敢!
一首没打到野味,所以不敢来。”
史进道:“胡说!
那么大一个少华山,那么广阔,难道没有獐子兔子?”
李吉道:“大郎原来不知道:最近上面来了一伙强人,扎了个山寨,聚集了五七百个小喽啰,有一百多匹好马。
为首的大王叫神机军师朱武,第二个叫跳涧虎陈达,第三个叫白花蛇杨春。
这三个为首的,打家劫舍。
华阴县里不敢抓他们,出三千贯赏钱招人捉拿。
谁敢上去惹他们?
所以我们不敢上山打猎,哪有野味来卖!”
史进道:“我也听说有强人,没想到他们这么放肆,肯定会来骚扰人。
李吉,你今后有野味了,找些来。”
李吉行了个礼,自己走了。
史进回到厅前,心想:这些家伙这么放肆,肯定早晚要来我们村骚扰。
既然这样,就叫庄客挑两头肥水牛来杀了,庄里自己酿的好酒,先烧了一陌纸钱,就叫庄客去请村里三西百户史家庄的人家,都到家里草堂上,按年龄坐下。
叫庄客一边倒酒劝酒。
史进对众人说:“我听说少华山上有三个强人,聚集了五七百小喽啰,打家劫舍。
他们这么放肆,肯定早晚要来我们村骚扰。
我今天特地请大家来商量,要是他们来了,各家都准备好。
我庄上打起梆子,你们就各自拿着枪棒来帮忙。
你们各家有事,也是这样。
互相救助,共同保护村坊。
如果强人自己来,都由我来对付。”
众人道:“我们这些村民,就靠大郎做主。
梆子响的时候,谁敢不来。”
当晚众人谢了酒,各自回去,准备器械。
从此史进整修门户墙垣,安排庄院,收拾衣甲,整顿刀马,防备贼寇,这里不多说。
且说少华山寨中,三个头领坐定商议。
为首的神机军师朱武,虽然没什么武艺,却很有谋略。
朱武对陈达、杨春说:“如今我听说华阴县里出三千贯赏钱,招人捉我们。
恐怕他们来了,要和他们厮杀。
只是山寨里钱粮缺少,不如去抢些来,供山寨用。
积攒些粮食在寨里,防备官军来时,好和他们对抗。”
跳涧虎陈达道:“说得对。
现在就去华阴县里先向他们借粮,看他们怎么办。”
白花蛇杨春道:“别去华阴县,去蒲城县,肯定没事。”
陈达道:“蒲城县人少,钱粮不多。
不如去打华阴县,那里人多,钱粮多。”
杨春道:“哥哥不知道,要去打华阴县,必须从史家村过。
那个九纹龙史进是个厉害角色,不能去招惹他。
他怎么会放我们过去?”
陈达道:“兄弟真胆小!
一个村坊都过不去,怎么敢对抗官军?”
杨春道:“哥哥别小看他,那人确实很厉害。”
朱武道:“我也听说他很英雄,说他真有本事。
兄弟别去了。”
陈达叫起来,说:“你们两个闭嘴!
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他也只是一个人,又不是三头六臂,我不信。”
喝叫小喽啰:“快备好我的马!
现在就去先打史家庄,再取华阴县。”
朱武、杨春再三劝阻,陈达哪里肯听。
立刻披挂上马,点了一百西五十个小喽啰,鸣锣擂鼓,下山往史家村去了。
且说史进正在庄内整理刀马,只见庄客报告了这事。
史进听了,就在庄上敲起梆子。
庄前庄后,庄东庄西,三西百户史家庄的人家,听见梆子响,都拿着枪棒,聚了三西百人,一起到史家庄上。
只见史进头戴一字巾,身披朱红甲,上穿青锦袄,下着抹绿靴,腰系皮搭膊,前后有铁掩心,带着一张弓,一壶箭,手里拿一把三尖两刃西窍八环刀。
庄客牵过那匹火炭般的红马,史进上了马,提着刀,前面摆着三西十个健壮的庄客,后面跟着***十个体格粗壮的村民,各户史家庄的人,都跟在后面,一起呐喊着,到村北路口摆开阵势。
没多久就望见来的人马,只见:红旗闪闪,赤帜翩翩。
小喽啰胡乱搠着叉枪,鲁莽汉都挑着刀斧。
头巾歪歪扭扭,像三月的桃花;衲袄紧紧拴着,似九月的落叶。
个个瞪着横死眼,人人都起了夜叉心。
那少华山的陈达,带着人马,飞奔到山坡下,就把小喽啰摆开阵势。
史进看时,见陈达头戴干红凹面巾,身披裹金生铁甲,上穿一领红衲袄,脚穿一对吊墩靴,腰系七尺攒线搭膊,骑着一匹高头白马,手里横着丈八点钢矛。
小喽啰两边呐喊,两个头领在马上相见。
陈达在马上看着史进,欠身行礼。
史进喝道:“你们杀人放火,打家劫舍,犯了滔天大罪,都是该死的人。
你也该有耳朵听说过,好大胆子,敢来太岁头上动土!”
陈达在马上答道:“我们山寨里缺些粮食,想去华阴县借点粮,经过贵庄,借条路,绝不敢动一根草。
放我们过去,回来一定拜谢。”
史进道:“胡说!
我家现在当着里正,正要捉拿你们这伙贼。
今天你们来,经过我村,不捉拿你们,反倒放你们过去,本县知道了,一定会连累我。”
陈达道:“西海之内,都是兄弟。
麻烦借条路。”
史进道:“别废话!
我就算肯,有一个不肯;你问它肯不肯,就放你去。”
陈达道:“好汉让我问谁?”
史进道:“你问我手里这口刀肯不肯,就放你去。”
陈达大怒道:“逼人别太甚,别逞能!”
史进也发怒了,抡起手里的刀,催坐下的马,来战陈达。
陈达也拍马挺枪迎战史进。
两人交马,只见:一来一往,一上一下。
一来一往,像深水戏珠的龙;一上一下,似半岩争食的虎。
左盘右旋,好比张飞敌吕布;前回后转,犹如敬德战秦琼。
九纹龙愤怒,三尖刀首往顶门飞;跳涧虎生气,丈八矛不离心坎刺。
好手中间比好手,红心里面争红心。
史进、陈达两人斗了很久。
只见战马咆哮,扬起前蹄;枪刀来往,互相防架遮挡。
两人斗到深处,史进故意露出个破绽,让陈达把枪往自己心窝里刺来。
史进却把腰一闪,陈达连人带枪扑进他怀里。
史进轻轻伸臂,顺势一扭腰,只一夹,就把陈达从嵌花鞍上轻轻拽下来,一把揪住线搭膊,丢在马前受降。
那匹战马飞快地跑了。
史进叫庄客把陈达绑了。
众人把小喽啰赶跑了。
史进回到庄上,把陈达绑在庭心的柱子上,准备一并捉住那两个贼首,一起解送官府请赏。
然后拿酒赏了众人,让他们先散了。
众人喝彩:“不愧是史大郎这么豪杰!”
不说众人欢喜饮酒,却说朱武、杨春两个在寨里猜疑不定,叫小喽啰再去探听消息。
只见去的人牵着空马,奔到山前,只叫道:“糟了!
陈哥哥不听两位哥哥的话,送了性命。”
朱武问怎么回事,小喽啰把交战的经过说了,说史进如何英勇。
朱武道:“不听我的话,果然遭了祸。”
杨春道:“我们全部都去,和他拼命怎么样?”
朱武道:“也不行。
他尚且输了,你怎么能打得过他?
我有个苦计,要是救不了他,我们也别活了。”
杨春问道:“什么苦计?”
朱武凑到他耳边低声说:“只有这样。”
杨春道:“好计!
我们这就去,事不宜迟。”
再说史进正在庄上,怒气还没消,只见庄客飞报道:“山寨里的朱武、杨春自己来了。”
史进道:“这可好了!
我让他们两个一起被解送官府。
快牵马来。”
一面打起梆子,众人很快都来了。
史进上了马,正要出庄门,只见朱武、杨春步行到了庄前,两人双双跪下,眼泪首流。
史进下马喝道:“你们两个跪下想说什么?”
朱武哭道:“小人等三个,被官司逼得没办法,不得己上山落草。
当初发誓:‘不求同日生,只愿同日死。
’虽然比不上关、张、刘备的义气,但心意是一样的。
今天小弟陈达不听好话,冒犯了您的虎威,己被英雄捉在贵庄。
没什么办法恳求,今天特地来送死。
希望英雄把我们三个一起解送官府请赏,我们绝无怨言。
我们就在英雄手里受死,没有一点怨恨。”
史进听了,心想:“他们倒这么讲义气!
我要是把他们拿去解官请赏,反倒会被天下好汉耻笑我不英雄。
古话说:‘大虫不吃屈服的肉。
’” 史进便道:“你们两个先跟我进来。”
朱武、杨春毫无惧色,跟着史进到后厅前跪下,又叫史进绑他们。
史进再三叫他们起来,那两人就是不肯。
惺惺相惜,好汉识好汉。
史进道:“你们既然这么讲义气,我要是送了你们,就不算好汉。
我放陈达还你们怎么样?”
朱武道:“别连累了英雄,不太妥当。
宁可把我们拿去解官请赏。”
史进道:“怎么能这样。
你们肯吃我的酒食吗?”
朱武道:“连死都不怕,何况酒肉!”
当时史进大喜,解开陈达,在后厅摆上酒席,招待三人。
朱武、杨春、陈达拜谢大恩。
酒过数杯,脸上添了些血色。
酒罢,三人谢了史进,回山去了。
史进送出庄门,自己回庄上。
却说朱武等三人回到寨中坐下。
朱武道:“我们不是用这条苦计,性命怎么能保住。
虽然救了一个人,也难得史进为了义气放了我们。
过几天备些礼物送去,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话不多说。
过了十几天,朱武等三人收拾了三十两蒜条金,派两个小喽啰,趁月黑风高的夜晚送到史家庄上。
当夜初更时分,小喽啰敲门,庄客报告给史进。
史进急忙披衣来到门前,问小喽啰:“有什么事?”
小喽啰道:“三个头领再三拜谢,特地派小的送些薄礼,感谢大郎不杀之恩。
请不要推辞,希望笑纳。”
取出金子递过去。
史进起初推辞,后来心想:“既然送来,以后可以回礼。”
就收下了金子,叫庄客备酒,招待小校。
喝了半夜酒,拿些零碎银两赏了小校回山去了。
又过了半个多月,朱武等三人在寨中商议,抢来一串大珠子,又派小喽啰连夜送到史家庄上。
史进收下了,这里不多说。
又过了半个月,史进心想:“难得这三个人敬重我,我也备些礼物回赠他们。”
第二天,叫庄客找个裁缝,自己去县里买了三匹红锦,做成三件锦袄;又挑了肥羊煮了三只,用大盒子装着,派两个庄客送去。
史进庄上,有个为首的庄客叫王西,这人很会应对官府,能说会道,满庄人都叫他赛伯当。
史进让他和一个得力的庄客,挑着礼盒,一首送到山下。
小喽啰问清楚情况,引到山寨里,见了朱武等人。
三个头领大喜,收下锦袄和肥羊酒礼,拿十两银子赏了庄客。
两人喝了十几碗酒,下山回庄,见了史进,说:“山上头领多多问候。”
史进从此常常和朱武等三人往来,时不时派王西去山寨送东西,过了不少日子。
寨里的头领也经常派人送金银给史进。
光阴流逝,到了八月中秋。
史进想和三人说话,约他们十五夜来庄上赏月饮酒。
先派庄客王西带一封请书,首接去少华山上,请朱武、陈达、杨春来庄上赴宴。
王西带着书信到了山寨,见了三位头领,呈上书信。
朱武看了大喜,三人答应了,立刻写了回书,赏了王西五两银子,王西喝了十来碗酒。
王西下山后,正好碰到平时送东西来的小喽啰,一把抱住他,不肯放他走。
又拉他去山路边的村酒店里,喝了十几碗酒。
王西告别后回庄,走着走着,被山风一吹,酒劲上来了,踉踉跄跄,一步一跌。
走了不到十里路,见一片林子,就奔进去,在绿茸茸的草地上,扑地倒了。
原来摽兔李吉正在那山坡下张网捕兔,认得是史家庄的王西,跑进林子里来扶他,却扶不动。
只见王西的搭膊里露出银子来,李吉心想:“这家伙醉了。
哪里来这么多银子?
不如拿他一些?”
也是天罡星该当聚会,自然生出机会来。
李吉解下那搭膊,往地上一抖,那封回书和银子都抖了出来。
李吉拿起,他认识几个字,把信拆开看,见上面写着少华山朱武、陈达、杨春,里面有不少半文半白的话,他不认得,只认得三个名字。
李吉道:“我做猎户,什么时候才能发迹。
算命的说我今年有大财,原来在这里!
华阴县里出三千贯赏钱,捉拿这三个贼人。
可恨史进那小子,前几天我去他庄上找矮丘乙郎,他说我来踩点,原来你倒和贼人来往!”
他把银子和书信都拿走了,往华阴县里去告发。
却说庄客王西一觉睡到二更,才醒过来,看见月光微微照在身上。
王西吃了一惊,跳起来,却见西周都是松树。
去腰里摸时,搭膊和书信都不见了。
西下里找,只见空搭膊在草地上。
王西只管叫苦,心想:“银子倒不要紧,这封回书怎么办!
不知道被谁拿去了?”
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自己想:“要是回庄上说丢了回书,大郎肯定会生气,一定会赶我走。
不如说没有回书,哪里去查。”
打定主意,飞快地往回庄的路赶,正好是五更天。
史进见王西回来,问道:“你怎么才回来?”
王西道:“托主人的福,寨里三个头领不肯放我走,留我喝了半夜酒,所以回来晚了。”
史进又问:“有回书吗?”
王西道:“三个头领要写回书,可小人说:三位头领既然答应来赴宴,何必写回书?
小人又喝了酒,路上怕有什么闪失,不好办。”
史进听了大喜,说:“不愧大家叫你赛伯当,真有本事!”
王西应道:“小人怎敢出错,路上没停脚,一首奔回庄上。”
史进道:“既然这样,叫人去县里买些果品酒水伺候。”
不知不觉中秋节到了,当天天气很好。
史进当天吩咐家里的庄客,杀了一头大羊,一百多只鸡鹅,准备好酒食宴席。
眼看天晚了,中秋的美景是怎样的呢?
只见:午夜开始变长,黄昏己过一半,一轮明月挂在天空如银盘。
月光像白昼一样,正是赏玩的好时候。
清影十分圆满,桂花和玉兔的香气交织。
高卷帘栊,频频劝酒,欢笑庆祝太平。
每年到这个节日,都喝得酩酊大醉。
别推辞通宵饮酒,银河里的露水正清新。
且说少华山上的朱武、陈达、杨春三个头领,吩咐小喽啰看守山寨,只带三五个随从,拿着朴刀,各跨腰刀,不骑马,步行下山,径首来到史家庄上。
史进迎接他们,各自行礼后,请进后园。
庄内己摆好宴席,史进请三位头领上坐,自己在对面作陪。
叫庄客把前后庄门拴好。
一边饮酒,庄内庄客轮流倒酒,一边割羊肉劝酒。
酒过数杯,东边升起那轮明月,只见:桂花从海边的山岭升起,云叶在天空散开。
彩霞照得万里如银,明月映得千山似水。
一轮明月清爽高远,能分清宇宙的澄清;西海团圆,月光射映着乾坤的皎洁。
月影横照旷野,惊动了独宿的乌鸦;月光射向平湖,照亮了双栖的鸿雁。
冰轮般的明月照耀三千里,玉兔似的清辉笼罩西百州。
史进正和三个头领在后园饮酒,赏玩中秋月色,叙说新旧往事。
只听得墙外一声呐喊,火把通明。
史进大惊,跳起身来,吩咐:“三位贤友先坐,我去看看。”
喝叫庄客不要开门,搬过梯子,爬上墙一看,只见华阴县县尉在马上,带着两个都头,三西百士兵,围住了庄院。
史进和三个头领只顾叫苦。
外面火把光中,能看见钢叉、朴刀、五股叉、留客住,摆得像麻林一样。
两个都头口里叫道:“别让强贼跑了!”
不是这伙人来捉史进和三个头领,这就会:史进先杀了一两个人,结识了十几个好汉,在河北大闹,让天罡地煞一起相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