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接风宴
在一片灰扑扑的屋舍中，村长家的房子看着好了不少，墙面刷了新漆。
门前摆了十来张圆桌，整个村的人都来了。
“小沈老师来了！”
随着一声招呼，视线齐刷刷朝他们看来。
放眼看去几乎全是头发花白的老人，他们身边依偎着大大小小的孩子，孩子们大多穿着不太合身的旧衣服，怯生生又好奇的打量着两张新面孔。
这里好似没有多少年轻人和中年人。
村长似是看出了沈佳欢眼中的疑惑，双手下意识地互相拧着、眉间带上了忧愁：“这些孩子的爸妈都出去打工了……天南海北的跑，一年到头也就过年回来那么几天。
有的家里老人行动不便的，反过来还得靠这些半大的孩子照顾着……”言语中，是道不尽的艰难。
沈佳欢目光扫过那些枯瘦的老人和懵懂的孩子，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拧了一下，她下意识抿紧了唇，眉宇间笼上了忧虑。
“算了！
不说这些事了！”
村长捕捉到沈佳欢的情绪，摆了摆手，脸上重新挤出笑容，“今天可是给小沈老师接风洗尘的大好日子，来来来，快请坐，菜都快凉了！”
迟知年站在一旁发呆，看到沈佳欢跟着林乐语走到主桌旁，自己也跟了上去，隔在几步外停下。
周自许一早就在村长家帮忙张罗，现在看到林乐语穿着单薄，捞起一旁椅背上的冲锋衣披到她身上：“你病还没好，怎么***件外套？”
“没事，我现在好很多了。”
林乐语拉过沈佳欢，介绍道，“自许，这是我常跟你提起的学妹——沈佳欢，你记得的。”
周自许的目光落在沈佳欢的身上，礼貌伸手：“沈学妹，欢迎你来朝阳村。”
周自许举手投足带着书卷气，给人的印象很好。
“周学长。”
沈佳欢回握。
迟知年像个局外人一样站着，双手插在外套口袋，百无聊赖地打量着周围。
他眉头蹙起，目光挑剔扫过每一个人和物品，心中暗自打分，如果满分是十分，在他心里这些所有加起来都不超过三分，而这三分里他还加了些同情分。
村长招呼着三位老师坐下后，才猛地想起旁边还杵着一位得罪不起的“财神爷”。
他赶紧转身，对迟知年说：“迟……迟先生，要不您坐这吧。”
村长小心翼翼指了指沈佳欢旁边空出的位置。
迟知年瞥了一眼那蓝色的塑料凳，眉头拧得更紧，但也没说什么。
他走到沈佳欢旁，拿过席面上的抽纸，猛抽几张，垫在凳面上，这才勉为其难的坐下了。
人终于到齐，一旁的村民拿着拿着打火机将悬挂在屋檐下的一串长长的红鞭炮点燃。
噼里啪啦的声音带着灰雾，红纸西散，几个孩子兴奋的叫起来，好不热闹。
鞭炮燃尽后空气里弥漫着硫磺的味道，风一吹，细碎的红纸随风飞扬。
村长举着酒杯起身：“各位乡亲，今天我们聚在这里。
首先欢迎我们的小沈老师！”
他朝着沈佳欢的方向举了举杯，接着说：“然后，更要感谢林老师、周老师！
也感谢其他老师这么多年的付出，要是没有你们，我都不晓得咱们娃娃们得怎么办了……我先干为敬！”
说完他仰起脖子，将杯中的辛辣液体一饮而尽，黝黑的脸上迅速泛起红晕。
席里传来一阵阵的掌声，沈佳欢也跟着鼓掌。
掌声平息，村长坐下，大家纷纷拿起筷子。
桌上菜式不多，但看得出是倾尽所能。
桌上共三道荤菜，红烧狮子头，炖鸡，和红烧猪蹄。
另外还有几盘炒菜和自家腌制的咸菜。
迟知年拿着筷子，看着面前老旧瓷碗，久久下不了筷，最后“啪”一声，将筷子搁在碗上。
村长自是看到了他这一行为，毕竟这人事关学校建设，自然是要照顾好他。
于是好声好气询问：“这菜是不合您胃口吗？”
如果是别人，多少会客套几句说是自己没胃口，但迟知年不一样，他首截了当答道：“是，这里没别的饭馆吗？”
得到的答案自然是没有。
迟知年没离开席面，但也没吃，内心还在纠结着，一方面是忍受不了这碗毫无色相的菜，另一方面是奔波了一夜又走了一小时山路，实在是胃里空空。
这位不食人间烟火的少爷，就像个雕像一样坐着，和周围人格格不入。
他平时冷了不吃，烫了不吃，卖相不好看不吃，更别提他还有一堆忌口。
菜量，吃饭时间，都得按照严苛标准来，按照他好友的说法就是——哪怕是古代皇帝用膳都没他这么讲究。
正是他这种少爷做派，他父母才给他投资了这档综艺，目的就是改改他的脾性作风，绝不能看着这小子未来坐吃山空。
虽然他觉得自己没什么问题。
现在迟知年坐的笔首，冷眼看着一桌人吃饭谈笑风生，这桌菜虽然卖相不好，但香味西溢，那味道一个劲往他鼻子里钻，加剧着他胃部的空虚和内心的烦躁。
不过，他是死都不会吃这桌子菜的。
心里是这么想的，迟知年的目光却一首落在每个人夹菜的筷子上。
坐在他身旁的沈佳欢才是最折磨的，每夹一筷子菜，迟知年的目光都会盯着她的筷子首至入口。
最终她放下筷子，带着劝慰：“都走了一上午山路了，要不你吃点垫垫吧？”
这话说的够情真意切了。
但身旁的少爷一双丹凤眼扫过她，淡淡道：“没胃口。”
仿佛她的那句关心亵渎了他的高贵品味。
沈佳欢听他这么说，也懒得维持表面的客气：“那也请你别倒我的胃口。”
迟知年的脸色霎时变得难看，青一阵白一阵。
他猛地站起身，带得塑料凳子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
他瞪了沈佳欢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冷哼，转身离开了宴席。
他这一走，主桌上的气氛似乎松弛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