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镜头下的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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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房里的红光像一层凝固的血,将凯恩的侧脸映得半明半暗。

他捏着镊子的手指悬在显影液上方,看着那张照片在药水中渐渐显形。

女人的肩胛骨像被折断的蝶翼,后颈的皮肤绷出细密的绒毛,一缕潮湿的黑发正擦过尾椎骨最隐秘的凹陷,在胶片上晕出淡淡的阴影。

“完美。”

他喉结滚动,声音里裹着一种近乎贪婪的喟叹。

这是他最新的系列作品《蚀骨》的第三张。

模特是个刚签经纪公司的舞蹈生,为了“艺术”愿意忍受零下五度的低温,只裹一条撕开的酒红色丝绒裙,在摄影棚的钢架上摆出扭曲的姿势。

凯恩特意让助理关掉了暖灯,只为捕捉她皮肤上因寒冷而起的战栗,那种“欲望被冻僵的脆弱感”,是他最痴迷的镜头语言。

业内都叫他“禁忌捕手”。

杂志封面上的他永远穿着熨帖的白衬衫,镜片后的眼睛显得斯文,但只有少数人知道,他电脑里那个加密文件夹藏着多少更露骨的画面。

模特在镜头前被迫舒展的腰肢、被汗水浸透的内衣边缘、甚至是那些试图掩饰抗拒却被快门定格的眼尾细纹。

编辑总说他“把欲望拍得有了灵魂”,只有凯恩自己清楚,他不过是在反复解剖自己心底那只名为“贪婪”的野兽。

暗房的门被推开一条缝,助理艾米的声音带着怯意:“凯恩哥,安娜姐刚才来电话,说她的素描本落在这里了。”

镊子“当啷”一声掉进显影液。

凯恩转过身,红光在他脸上切割出冷硬的线条。

安娜。

这个名字像一根生锈的针,刺破了他沉浸在作品里的***。

三个月前,就是这个女人摔碎了他最宝贝的莱卡镜头,玻璃碴混着她的眼泪砸在地上:“你拍的不是美,是***!

你根本不懂什么是尊重!”

他当时是怎么回的?

哦,他说:“你不懂艺术。”

现在想来,那不过是句拙劣的遮羞布。

他确实不懂尊重,就像他不懂父亲为什么要揪着母亲的头发往墙上撞,不懂母亲那件被撕碎的红裙子上为什么会有酒渍和血痕。

七岁那个闷热的午后,他躲在衣柜里,听着外面的咒骂和哭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原来欲望是会咬人的,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魔力,让施暴者和旁观者都忍不住屏住呼吸。

这种矛盾像毒藤,缠了他二十多年。

他厌恶父亲的暴力,却总在拍摄时下意识放大模特的脆弱;他憎恨母亲身上那种引火烧身的“性感”,镜头却像被磁石吸住般,总盯着那些最具侵略性的曲线。

艾米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暗房里只剩显影液滴落的声响。

凯恩拿起那张刚洗好的照片,指尖抚过女人腰窝的阴影,突然想起安娜。

他手机里还存着她唯一一张没被加密的照片:穿白衬衫坐在飘窗上翻书,阳光漫过她的锁骨,领口松开两颗纽扣,露出一小片干净的皮肤。

那是他拍过最“素净”的画面,却被他藏在相册最深处,像藏着一个不敢触碰的梦。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刺破暗房的红光。

是个陌生号码,发来一条彩信。

凯恩点开的瞬间,呼吸猛地卡住。

照片背景是间铺着暗红色绸缎的房间,光线暗得像浸在水里,只有一盏水晶灯斜斜打在中央的大床上。

一个女人侧躺着,长发铺散在枕头上,遮住了大半张脸。

能看清的是她***的脊背,皮肤在阴影里泛着一种近乎蜡质的光泽,腰线往下骤然收紧,被绸缎勒出惊心动魄的弧度。

最诡异的是她的脚踝,缠着一圈细细的红线,像一条正在冬眠的蛇,鳞片隐约可见。

配文只有一行字:“想拍真正的‘原罪之美’吗?

明晚,绯色会馆。”

凯恩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像要撞碎肋骨。

这张照片里没有他惯用的光影技巧,没有刻意绷紧的肌肉,却透着一种更危险的气息。

像沼泽里的藤蔓,悄无声息地缠上来,要把人拖进无底的黑暗。

“原罪之美”,这西个字精准地戳中了他心底最隐秘的痒处,那个连安娜都不知道的、沉迷于毁灭感的自己。

他回拨那个号码,听筒里只有单调的忙音。

搜索“绯色会馆”,跳出的只有几家同名的情趣酒店,地址都不在本市。

这更像个陷阱了,或许是某个想博出位的模特设的局,又或者是竞争对手的恶意玩笑。

可指尖划过屏幕上女人脊背的曲线时,他能感觉到血液在血管里沸腾。

那种熟悉的、混合着罪恶感的兴奋感又涌了上来,像暗房里的显影液,慢慢浸透他的理智。

他想起父亲掐着母亲脖颈时的眼神,想起安娜摔碎镜头时的眼泪,想起那些被他定格在胶片上的、扭曲的欲望,它们从未消失,只是在等待一个更诱人的出口。

凯恩对着空无一人的暗房低声说:“去看看又何妨。”

有些诱惑一旦出现,就像胶片上的曝光,无论如何擦拭,都会留下痕迹。

暗房的红光渐渐熄灭,窗外的天泛起鱼肚白。

凯恩再次点亮手机屏幕,照片里的女人仿佛动了一下,红线缠绕的脚踝微微抬起,像在向他发出无声的邀请。

他突然注意到,那绸缎的颜色,和记忆里母亲那件被撕碎的红裙子,有着一模一样的、血腥的光泽。

他不知道,这个地址即将成为他欲望的祭坛。

而他镜头里追逐的“美”,终将露出獠牙,一口咬碎他所有的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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