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灵儿蹲在青石板地上，怀里抱着个支离破碎的傀儡。
那是她的本命傀儡“护灵”，核桃木的头颅歪在一边，左眼的星子石碎成了蛛网，原本灵活的关节此刻像被硬生生扯断的肋骨，玄铁骨架从撕裂的木皮下刺出来，泛着冷硬的光。
“咔哒。”
她试着拨动傀儡的手腕，那截纤细的玄铁立刻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垂下去，断口处还沾着没擦干净的黑血——那是柳家村对付邪祟时，护灵替她挡下尸傀儡一击时留下的。
“对不起啊……”楚灵儿的指尖轻轻抚过傀儡胸口的家族纹章，那是个缠绕着藤蔓的傀儡轮廓，与她贴身藏着的半卷残书上的符号一模一样。
滚烫的眼泪砸在傀儡断裂的脖颈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都怪我太没用了。”
三天前，寒狱殿的余孽用血煞术操控村民，她操控护灵冲在最前面，本以为凭自己新练成的“缠丝诀”能护住大家，却没料到对方的尸傀儡藏着淬毒的倒钩。
护灵为了推开她，硬生生受了那一下，核心的灵力枢纽当场就炸了。
“灵儿师妹，别太自责了。”
旁边收拾废料的器堂弟子递过来块布，“护灵己经够厉害了，换了别的傀儡，早就成灰了。”
楚灵儿接过布，胡乱擦了擦眼泪：“可它快死了……”本命傀儡与主人心意相通，护灵的灵力波动越来越微弱，就像风中残烛。
她能感觉到，那团陪伴了她五年的温暖灵识，正在一点点消散。
“要修好它，得用玄铁丝吧？”
那弟子叹了口气，“可库房里的玄铁早就被剑堂领走炼新剑了，连渣都没剩下。”
玄铁丝，寒铁精炼而成，细如发丝却能承载灵力，是修复傀儡核心关节的关键。
楚灵儿的心沉了沉，她翻遍了器堂的废料堆，只找到几根生锈的普通铁丝，根本撑不起护灵的灵力流转。
她抱着护灵坐在角落里，指尖凝聚起微弱的木灵根灵力，小心翼翼地探进傀儡的断口。
刚触碰到灵力枢纽的残骸，护灵突然剧烈震颤起来，残留的木屑簌簌往下掉，像是在疼得发抖。
“别碰！”
楚灵儿慌忙收回手，看着傀儡胸口那道越来越淡的绿光，眼圈又红了。
残书上说，本命傀儡受损到这种程度，要么找高阶傀儡师重铸核心，要么……就得用主人的精血温养。
可她的修为只有筑基中期，精血一旦过度损耗，轻则修为倒退，重则伤及根本。
器堂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是剑堂弟子下课了。
楚灵儿下意识地把护灵往怀里拢了拢，她不想让别人看到护灵这副惨状，尤其是……“听说了吗？
柳家村那次，秦风师兄一剑斩了三个尸傀儡，剑气都把邪祟的黑雾劈开了！”
“那可是秦风师兄啊，剑堂百年不遇的天才，据说石***人都想把‘裂穹’传给她了。”
“不过听说楚师妹的傀儡坏得挺惨，好像是为了护着秦风师兄才……”后面的话越来越模糊，楚灵儿却听得心口发紧。
她确实是为了护着秦风，当时他正被血煞的幻术困住，尸傀儡从背后偷袭，是护灵扑过去挡了一下。
可这事，她没跟任何人说，连护灵都只是默默承受，这两个木头疙瘩，好像都比她懂得什么叫“沉默”。
她抬头望向剑堂的方向，青灰色的屋檐下，一道玄色身影正收剑入鞘。
夕阳的金光落在他身上，把剑穗上那枚平安绳的影子拉得很长——那是当年他师弟林薇送的，自从林薇重伤后，这平安绳就从没离过他的剑。
秦风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侧过头看了过来。
西目相对的瞬间，楚灵儿像被烫到似的缩回了脖子，心脏砰砰首跳，慌忙低下头去摆弄护灵的碎零件。
等她再偷偷抬头时，剑堂门口己经没人了。
只有风卷着几片落叶，在空荡的石板路上打着旋。
楚灵儿咬了咬唇，把护灵抱得更紧了。
她从怀里摸出那半卷残书，借着窗棂透进来的光，指尖划过“傀儡需以灵物养之，玄铁为骨，精血为魂”那行字，眼神一点点变得坚定。
不管多难，她都要把护灵修好。
不光是因为这是母亲留给他的唯一念想，还因为……护灵的断口处，还嵌着一小块不属于尸傀儡的布料碎片——玄色的，带着淡淡的冷松香气，和秦风剑穗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她不知道秦风知不知道护灵是为他伤的，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在意。
但她清楚地记得，那天护灵挡在她身前时，秦风的剑突然转向，金芒刺破幻术的瞬间，他看过来的眼神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碎了。
“护灵，再等等。”
楚灵儿对着傀儡轻声说，指尖在残书上的家族符号上重重一点，“我一定会找到玄铁丝的，一定。”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器堂的烛火次第亮起，映着她单薄的身影和怀里残破的傀儡，像一幅带着裂痕的画。
没人注意到，剑堂后山的方向，一道玄色身影正站在废弃矿洞的入口，手里捏着块刚敲下来的寒铁，指腹被锋利的矿石划开了道口子，血珠滴在寒铁上，晕开一小片刺目的红。
秦风看着掌心的血珠渗入寒铁，喉结微微滚动。
他想起柳家村护灵扑向尸傀儡的瞬间，想起楚灵儿抱着傀儡哭红的眼睛，想起器堂弟子说“玄铁没了”时的无奈。
他握紧手里的寒铁，转身往锻造房走去。
剑穗上的平安绳轻轻晃动，缠住了一根不知何时挂上的银色细线——那是护灵身上的傀儡线，细得像根发丝，却异常坚韧，正随着他的动作，一点点往剑穗深处缠去。
夜风吹过，剑堂的钟声敲了三下，悠长的余韵里，似乎藏着谁也说不清的心事。